女孩子們則在仆婦丫頭的阻攔中不遠不近的也跟著離開,郭寶兒當然沒有不遠不近,她徑直走到薛青身邊,冷著臉問回不回家。
自從上次在草堂遇到春曉大怒跑了後,郭寶兒沒有再理會薛青,薛青也不至於跟個孩子計較,應道回家。
春曉施禮告別,沒有再故意捉弄郭寶兒,認真地道謝又說了進京城必然如何如何,聽得郭寶兒眼睛一亮,這才知道原來春曉要離開長安府,頓時歡喜起來。
春曉自然看得出,抿嘴一笑,她可是認真要學這套劍舞的,一定要在京城完美亮相,可沒時間跟小孩子打鬧萬一這郭小姐氣鬧事,影響了她學劍舞倒霉的還是她自己。
一眾少年人坐車呼啦啦進城,楚明輝等人跳下車招呼著去喝酒,邀薛青同去,薛青並沒有答應同去,但與少年們下車同行,見薛青沒有答應去喝酒,郭寶兒更高興了,負手握著馬鞭子搖搖晃晃跟在身後。
大街上少年們說笑而行,鮮衣怒馬很是引人注目。
“青子少爺要不要幾條魚啊。”
有招呼聲從街邊傳來,薛青含笑看去,對賣魚的婦人擺手:“今天不要啦。”少年們也都看去,見一間鮮魚鋪子有婦人倚門嘻嘻笑。
婦人道:“不要錢送你啊。”
楚明輝怪叫道:“三次郎,為什麽連賣魚的大嬸都喜歡你,為什麽送你不送我。”
薛青尚未答話,婦人已經道:“因為青子少爺喊我大姐,這位少爺您喊我大嬸。”
眾少年們大笑,楚明輝亦是捧腹,道:“三次郎嘴上抹蜜甜,連大姐都不放過禽獸。”
薛青搖頭笑而不語任憑打趣,街上的人們笑著看這群少年們走過,獨郭寶兒在後瞪眼看那賣魚婦人,心道這薛青真是招蜂引蝶,偏又是個男兒不能關在家裡,愁。
張雙桐飲酒歸家,卻不見張蓮塘。
“難道真在用功讀書?”
屋內小婢嘻笑:“沒有,蓮塘少爺被雙桐少爺帶壞,去聽唱戲了。”
聽唱戲?張蓮塘從來不愛這個,張雙桐很是驚訝,又彈了那小婢額頭,道:“頑皮,怎麽叫我帶壞唱戲可不是壞事,自有大天地。”說罷搖搖晃晃尋來。
天色已暮,張家戲樓外點亮幾盞燈,映照著戲台上忽明忽暗,其上正由一個武生揮劍歎平生,旁邊有笙、簫、笛吹奏。
張蓮塘端坐台下看的專注又似出神,張雙桐在他身邊坐下,道:“蓮塘哥竟然如此懂戲,這一折是全場最妙”伸手指著台上的武生,“小潘丹不錯吧唱的好扮相美。”
張蓮塘搖頭道:“美則美,不一樣。”
張雙桐不解:“什麽不一樣?”
張蓮塘看著台上燈下舞動,衣衫絢麗的武生,也似不解,道:“是啊,怎麽不一樣呢?奇怪。”
張雙桐道:“你神神叨叨的說什麽我也唱的可好了,我來唱給你聽。”一面甩袖喊人要扮相,張家蓄養的聲伎們忙跑來,台下變得熱鬧。
張蓮塘看著張雙桐,又看了看台上的武生,哂笑,道:“也是,我這是怎麽了。”說罷起身,“讀書去讀書去。”
張雙桐在後拉長聲音唱道:“郎你有檀桌玉案、文房四寶、諸子百家、禮易春秋、詩書千冊、畫百軸,且看那一卷詩書就是一層樓隻待你十年寒窗偉業就我的郎啊,蹬朝靴、穿狐裘,臨紫閣、披紅綢,真風流”
悠長清亮在暮色的園子中散開,那邊戲台上的伎人也心領神會敲鑼打鼓奏起來如此良辰美景,張蓮塘回頭看去,微微一笑。
臘月二十,青霞先生上了一堂大課叮囑縣試臨近,諸生當奮進,過年也不可懈怠然後宣布放了大假,社學裡一瞬間空了,街上年的氣氛也濃烈起來。
府學宮街上商鋪關門,沒有了社學學生他們也乾脆歇年去了,夜晚的六道泉山越發的安靜,唯有懸掛著知知堂的草堂燈火從來未斷。
四褐先生看著推到面前的一篇文,隻瞥了眼就罵道:“你當我瞎了啊為什麽讓我看別人的文。”
薛青讚道:“先生真是慧眼如珠,隻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的那就再看看這篇寫的如何吧,不要浪費了慧眼。”
四褐先生再次掃了眼,哼了聲道:“狗屁不通。”
還是不行嗎?薛青道:“竟然有這般糟糕的人,先生是不是跟發現當初天縱奇才的我一般驚喜?”
四褐先生不解,道:“什麽道理。”
薛青道:“我這樣天縱奇才的人很多時候都是靠自己,先生你想如果把一個狗屁不通的人教成我這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難道不驚喜?”
四褐先生乾笑,拿起這張紙抖了抖,哦了聲:“原來你是想讓我收他當徒弟”啪的將紙拍在桌子上,“我很閑嗎?”
薛青點點頭,看了眼桌上擺著的酒菜,還有一本藏在氈墊下的妖精打架書四褐先生哼了聲,道:“我閑管你什麽事。”
薛青道:“先生,一隻羊是放兩隻也是放多個學生多條路”
四褐先生沒好氣的打斷她,道:“我可不是隨便的人收徒弟這種事,也是要機緣的若不然你為什麽放著青霞先生不去拜。”
薛青默然一刻,輕歎道:“只是想先生神通廣大,或許輕輕一點,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四褐先生撚起一顆豆子,帶著幾分嘲諷道:“命運?你怎知改了命運就是好的?命運從來就在自己手中,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將命運交給別人的那可不叫命運。”
薛青將那篇文收回,道:“不想教罷了,說這麽多雞湯做什麽。”
雞湯?早已了解了薛青的言辭習慣,四褐先生拿著筷子戳盤子,恨道:“你怎麽這麽壞,好好的雞湯也被糟蹋了,喝不的了今晚多加一篇文。”
薛青看他一眼道:“報復?”
四褐先生乾笑兩聲,指了指薛青拿在手裡的文,道:“怎麽會!我是那種人嗎?我是說你將這篇文改成上等你不也說了,將狗屁不通的教好才最有成就感嘛,學生你說得對哦。”
薛青這才應聲是低下頭認真的看著樂亭寫的文, 心裡輕歎一口氣,還是按照蓮塘說的,等等再看吧。
但樂亭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薛青在城門口被叫住,看著樂亭拉著兩頭豬吃力的走來,不顧街上人嫌棄的注視與薛青一笑,道:“臨近年關,我們賣肉的最忙,好幾天沒見你了春曉姑娘的劍術我昨日看過已經練成了,青子少爺教的好。”
薛青笑道:“六州歌頭她唱的沒問題了,樂亭你教的好。”
二人因為時間問題各自教授春曉,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不過通過春曉可以知道對方的進度。
樂亭道:“那麽,我這麽久以來寫的文,先生看了怎麽說?”
竟然問了薛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說還沒看?不可信,說很好?騙人不知道對錯好壞
見他默然,樂亭笑了,抬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