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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 第3章 師妹(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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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羽摘雕弓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6:20:00 来源:搜书1

車裡死寂。

盛君殊閉了嘴,衡南閉上了眼,張森無聲地咬住了自己的拳頭。

片刻後,盛君殊面無表情地搖醒了衡南:“我說的是結婚。”

女孩盯著他看:“我還用上班嗎?”

“……不用了。”

“上學?”

“不用。”

“我跟你住在一起?”

“當然……”

“那好啊。”她答得很厭世,再度閉上了眼睛。

盛君殊喉結輕輕動了一下,瞧著她:“……近期我會通知你母親辦手續。”

衡南翻過身,背對他蜷縮著偎在座椅上,點了一下頭,齊肩的短發下,露出一點蒼白的脖頸。

盛君殊把靠近衡南的空調冷風關閉,閉上雙眼,短暫而沉寂地松了口氣,

沒錯,衡南是一直很好說話的。

無論他說什麽,她對他從來都只有從容淡靜的“好”“好的”“知道了師兄”。

那一次,師父把他叫過去,談起同師妹婚事,他看見她提著燈站在暗處,燈籠映著她鮮豔的裙角。

那時候,尚唇紅齒白的衡南低著頭,目光只是淡淡地、略有哀愁地掃在他的鞋面上。

待他跪直說了“弟子沒有意見”之後,她才輕輕走來跪在他身邊,衫裙擺動,笑如春風過玉山:“弟子也覺得很好。”

她一直是很好說話的。

除了師門傾落那一次,他加急傳音四次“衡南回來”,衡南沒聽。她衝出去,沒回來。這婚,因此沒能落成。

黑色轎車慢慢地逆著進入校園的人流向前開動,道道杉影流光,從前擋風玻璃上掠過。

他還是選擇完成這個困擾了他一千年的儀式。

年少時他還有些困擾,譬如師父為什麽要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

而經過了一千年光陰,他已經不想再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即使不是衡南,他也想不到別人,索性知根知底,日子也就跟從前在垚山一樣,湊合著過去了。

“牙膏,太太,您手上那個是牙膏。”鬱百合興衝衝地踮起腳尖,從頭頂的櫃子裡去除了一整盒嶄新的化妝品,麻利地撕去外包裝,“這個才是洗面奶,我給您拆開。”

未關緊的金屬龍頭裡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石紋洗手池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別墅的浴室很大,多是線條冷硬的大理石裝飾,洗手池下方幾隻瓦數很足的橙黃化妝燈一打,折射出奢靡的朦朧昏黃,宛如虛幻夢境。

少女注視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穿著略顯稚嫩的白色蕾絲睡衣,手裡握著一管牙膏,凌亂的頭髮堪堪落在雙肩上,敞開的領口鎖骨突出,淡黑色眼圈像兩團烏雲,盤聚在蒼白的臉上。

身旁的阿姨已經把洗面奶、爽膚水、護膚乳、護發套裝和身體乳擺成了一條長龍:“都是我看著買的,照最貴的買的。太太隻管用,老板有錢。”

衡南只是垂下眼,不笑,也沒有做聲。

鬱百合的好心情絲毫沒有被打擾,回身嘩啦啦地在浴缸裡放水,邊放邊伸手試水溫:“太太一會兒泡個澡好的呀?早上起來洗澡舒筋活血,精神百倍。”

鬱百合今年四十八歲,是盛君殊這套複式別墅裡的管家兼阿姨。盛君殊一年到頭忙到晚上九點才進家門,夜裡隻住那一個臥室,其他房間連弄亂的機會都沒有;早晨七點鍾他又離家而去,像上了發條的鍾,連吃早餐都要聽著電話會議,根本同她說不上話。

她正是傾訴欲強的年紀,一個人每天待在這套空無一人的別墅裡,憋悶得快要瘋了。

所以當她聽說有一個太太要來,盡管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古怪、這麽髒的一個小女孩,她還是欣喜若狂,一大早就興衝衝地起來工作了。

將蓬蓬頭放置在浴缸邊夠得到的位置,鬱百合含著笑地退出了浴室:“換洗衣服在左手邊,髒衣服您隨便扔在我找得到的地方噢。”

“……”

門“哢噠”一聲落了鎖,衡南的瞳孔應激性地微縮了一下,她怕獨處,尤其怕密閉的浴室。

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曾經牆上、鏡子上赫然出現的無數血手印,耳畔是年少的自己慌不擇路的尖叫聲,拍門聲,還有啜泣。

但是現在……

她所站的地方還繚繞著陽炎體留下的一點兒余暉,也許盛君殊習慣於每天站在鏡子前的這個位置剃須,她站在這片余暉裡,感到尤為安全。

緩緩地,浴室裡響起了慢吞吞的刷牙洗漱聲。過了一會兒,蕾絲睡衣順著細細的小腿滑落到地上,那腿邁開了堆成一攤的柔軟的布料,赤足跨進了浴池裡。

衡南的整個身子沒進細膩雪白的泡沫裡,濃鬱的玫瑰香薰的味道籠罩了她。百葉窗外透著庭院植物的翠綠,頂燈柔和,照得人昏昏欲睡。

“滴答,滴答……”蓬蓬頭裡漏出來的水滴,一滴一滴在泡沫裡。

衡南閉著眼睛,伸出手,水滴就落在了她彎起的掌心,蓄積了一個小水泊後,飛濺出去。

就這樣,永遠地擺脫了那些東西?

女孩捧住一掌柔軟的泡沫,在鼻尖上遲緩地蹭了蹭,鼻尖後知後覺地掛上了一點白。

以後可以過上夢寐以求的、回歸正軌的生活。

她的身體慢慢松弛下來,享受地躺在了浴缸中,眼尾如釋重負地彎起,旋即是唇角,僅是個笑的趨勢,就湧現了一股少女的活氣。

隻片刻,即將綻開的笑容迅速枯萎,她的嘴唇發白,發顫,因為一股森涼的呵氣順著她的脖頸向下。

細碎的聲音在角落裡嬉笑,歌聲裡伴隨著濃鬱的腐爛氣味,旋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宛如一隻無形的手,旋住她的頭髮,猛地將她按進了浴缸。

“撲通!”巨大的水花濺起。

“咕嚕咕嚕……”一連串氣泡上浮。纖瘦的手前後掙扎著抓向浴缸邊緣,慌亂中,指甲劈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猙獰地鼓出,一下一下地跳動著死亡的脈搏。

足足三分鍾,少女“嘩”地從浴池中坐起來,一股水順著下巴留下來,臉上、發梢上滿是一片狼藉的泡沫。

池水一團被拽掉的黑發,緩緩地飄著。她漆黑的眼睛睜大,渾身顫抖著,臉上浮現出反常的紅暈。

她從浴缸中爬出來,撲倒在門口,拍了拍著鈍重的浴室門。

片刻後,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別墅。

“嘩啦——”盛君殊近乎條件反射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他給衡南身上種了一粒用於聯絡的相思豆,因為她說話聲音一直很小,接收器就掛在他耳邊,推到了最大音量。

這聲尖叫,使得相思豆整個兒“哢嚓”綻出了裂紋,盛君殊腦子裡“嗡”地一下,激性地進入戰備狀態。如果有人能看得到他陽炎本體,那個瞬間,他雙肩火焰驟起,直衝雲霄。

好半天,他才覺察到張森在拚命拽他的袖口,捂著嘴咳:“盛總,盛總,開、開會呢。”

盛君殊這才從雲端落下,踩實了地面,略低下眼,發覺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兩排西裝革履的部門經理,正齊刷刷地回著頭,滿臉驚詫地看著他。

盛君殊一向認真,筆記從頭記到尾,有問題隨時打斷,還有閑心觀察一下諸位經理哪個走神打瞌睡,不聲不響記下來,日後好算帳。

時間長了,開會時人人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更會察言觀色,即使盛君殊表情變動不大,見他筆稍一頓,就知道下一刻要提問。

那麽請問,總裁突然站起來代表什麽?

原本研發部門經理正在講運動水壺的新品設計,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臉讓投影儀照得五顏六色,活像打翻了顏料桶。

和盛君殊四目相對時,經理驚恐地看著他,差點哭出來。

盛君殊的拇指掩在桌下,在一片靜默中,尷尬地反覆摩挲過鋼筆筆身。

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片刻後,抬起手,矜持地鼓了兩下掌:“很有活力。”

其他人默了兩秒,馬上對著水壺上的彈跳小人熱烈鼓掌起來:“對。”“沒錯。”“我看這個水壺特別有創意,我看了也想立刻跳起來。”

“我也是!”

盛君殊在一片掌聲中拉了拉下擺,神色如常地落座。

會議結束之後,盛君殊仍坐在半昏暗的會議室內。手機貼在另一邊耳廓:“太太怎麽了?”

會議室桌椅、吊頂是一片冷色調的青黑,落地百葉窗透過的一道一道的纖細光柵,輕盈地落在男人的背上,宛如一株光做的植物。

張森抻著脖子聽。

“太太洗澡,忽然從浴室裡跑出來,又喊又叫的,一直在發抖。哦呦,不知道怎麽搞到,我把家裡所有大燈都打開了……”

“讓太太接電話。”

“等一下,她在好像正在講電話。”

“媽媽。”另一道略微沙啞的纖細女聲,恰好從左耳相思豆那裡傳出來。

盛君殊:“……”

不得已,捎帶著聽了衡南打電話。

“南南,都給你講了,短信沒看到的嗎?明天沒有時間。你回來家裡,也沒有人在家。”那邊的女人滿不情願,“你弟弟六年級家長會,小升初,關鍵時期曉得伐。”

衡南側躺著蜷縮在床上,黑發鋪散成扇形,水滴順著發梢汩汩流下,將白色床單洇濕了一片:“媽媽,我想要我的戶口本。”

“戶口本那麽重要的東西,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上面,你爸爸你弟弟不是都在上面,你拿著幹什麽,丟了怎麽辦。”

“媽媽,我要結婚了。”

對方愣了半天,吸了一口冷氣:“結什麽婚?和誰啊?”

盛君殊輕按住碎得七零八落的相思豆,側眼看向張森。

——不是讓你去聯系了嗎?

“實在太忙、忙了,昨天又是新品發布會,又、又是……”

盛君殊沉著臉,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裡一拎,把藏匿於其中的“衡南”一項提到了置頂位置。

張森比了個“OK”的手勢:“懂,懂了……”

“孩子爸爸,你過來聽聽啊,我們南南要結婚啊。”

隨即話筒中嘈雜一片,仿佛是拒絕躲避了幾次,電話沒遞出去,背景音裡傳來厭惡的男聲:“你跟她打,我不聽。”

“喂。”依舊還是女人聽電話,“南南,怎麽突然鬧著要結婚啊,也沒聽你阿姨說——”

她驀然想到,照顧衡南的阿姨已經離職近一年了,衡南的生活費也斷了一年了。

這一年,衡南沒打過一次電話,連她這個人,都幾乎快被遺忘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現在什麽情況,女人的語氣有點發虛,“那個,你……是不是懷孕啦?懷孕曉得伐?有沒有男人碰你……”

“對。”

張森:“……”

盛君殊:“……”

張森抓起公文包“蹭”地站起來:“老板,你你放心,我這、這就去找小二姐的媽。”

盛君殊按了按左耳,再也聽不到了——相思豆徹底碎了。

咯吱咯吱的,指甲無意識抓撓話筒,衡南的腔兒很飄渺:“媽媽,我要戶口本。”

對面沉默了好長時間,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是問:“對方多大年齡?是什麽人啊——哎你等等……有人敲門。”

電話就這麽稀裡糊塗地掛斷了。

鬱百合敲門進來,衡南仍然捏著電話蜷縮著,闔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這出浴美人,皮膚在自然光下白得恍如透明,睫毛在眼底掃出一層淺淡的陰影。

見床單都濕了,鬱百合關切地說,“太太,太太,把濕衣裳和床單換掉吧,這麽睡要著涼的。”

她發現了,衡南只是遲鈍,並不是完全聽不進去。果然,停了一會兒,女孩睜開眼睛,慢吞吞坐起來,一對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幾不可聞道:“麻煩你。”

鬱百合笑:“您先換著,我去拿新床單來。”

即將關上的門縫裡面,少女背對鬱百合,疊合雙臂,衣服沿臂膀褪到頭頂。如雲的黑發散亂地搭在肩上,一對可憐的肩胛骨,在緞子似的肌膚下突出來。

腰窩深深,那一嫋不盈一握的細腰,向下形狀圓潤飽滿,一雙腿長而筆直,是最能激起肉.欲的纖穠合度。

太太身材是真好,極其少見的那種好。

待鬱百合從櫃子裡抱了嶄新的床上三件套來,敲了敲門:“太太?”

“太太?”推開門一看,屋裡空蕩蕩的,床上,地上,哪裡都沒了衡南的影子,鬱百合慌了神。

“太太!”

“太太?”

太太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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