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想到師尊的話——“若再偏下去,這身份,免不了做個惡人了。”
那靈珠、靈秀二人捏造身份,怎麽偏偏總是造成這種尷尬境地。如此發展下去,非要他做惡人,也不是不能。
“我……”
徐千嶼截住他道:“你別難為大哥了,這種事我們私下商量便好。”又叫人:“來人,添湯。”
待轉過身,見二人面色都稱不上好看,她也納了悶:怎麽回事,我說錯話了?
系統道:“這是能說的嗎……他們都覺得你在為對方著想。”
“那不是應該的嗎。”徐千嶼自覺解圍解得極妙,給自己舀了一碗桂花醪糟甜圓子,沁甜軟糯,心情大好。又給兩人各舀了一碗。
*
在憐香坊,黎雪香被關在房內,一日三餐有人從外面送來。
才關到第三日,她便受不了,烏發蓬亂,抓住送飯的人問:“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啊呀,這得郭家那位夫人允準了才行。”
“既不讓我出去,他們也不來看我,把我一個人放在房間,是何道理?”黎雪香淚水漣漣。
然而那人甩脫她走了。
黎雪香不怕被人磋磨,她以前也被人家正頭夫人潑過水,打過巴掌,總有那憐香惜玉的人來搭救,她反而怕被這般空耗著。趙明棠這樣關著她,叫她不能露面,等她能出來了,她也早被恩客遺忘,豈不是斷送她的後半生。
情急之下,她又去擺弄拚湊那蠱母的屍首。那蠱母已經死透了,身子如玉石般冰涼僵硬,斷不可能再幫她勾引人來了。
徐千嶼之所以關她一個月,是因為這蠱蟲徹底風化消失需要一個月。據說製蠱是將蠱母磨成粉末,再凝合靈氣化成卵,可以養化出新的蠱蟲。
倘若真是黎雪香自養的蠱,這一月中她必有動作。徐千嶼放了法器雙葵鏡在她梳妝台上,倘若有靈氣波動,便能讓她知道。
然而黎雪香眼看著蠱母的屍體日夜風化縮小,別無他法。她每逢開門時,聽到外面熱鬧不休,自己的恩客被別的姐妹架著走,自己房裡則冷冷清清,便心慌意亂。
這日她終於忍不住,關緊門窗。點上線香,插進香爐,咬破食指,滴一滴血在那盛水的盤裡。口中念念有詞:“請您出來罷……我有事求您。”
白盤內血絲暈開,香煙嫋嫋。忽然四面發暗,如蒙陰翳,一股帶著血腥的森冷之氣擠滿屋內。
那白盤上,竟緩緩浮出一個黑影。
作者有話說:
島:盡情撒瘋。
微:道德滑坡。
徐冰來:看戲。快樂。(x)
第72章 四倀鬼(一)
盤內淺水自生漩渦, 上面空無一物,卻有個灰色的人影映在牆上。人影從小變大,仿佛一個蜷縮蹲著的人緩緩舒展, 僵直站立而起, 成一個寬袍廣袖的女人模樣。
黎雪香不敢看那影子:“小人打攪您, 多有得罪。實是您給我蠱母意外死了,沒了法子。還請您……再賜小人一隻蠱母。”
那灰影衝她緩緩招手,叫她走近。
黎雪香向前一步,口中哎喲一聲, 指尖不知被什麽被刺破了,血珠成串飛濺,垂直滴落入盤, 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盤中之物名叫“蠱婆”。民間傳說蠱婆實際是鬼, 本不該在陽世, 故而沒有實形。請蠱婆之術, 是她隔著窗從一個坐在茶攤上瘸腿道士口中聽來的。
本是奇聞逸事,也是她留客心切, 當真一試。還真的請來蠱婆,蠱婆所贈胭脂蠱,效用也很好。
那盤中水徹底變成珊瑚紅色,水波一卷, 凝成一枚紅色丹丸, 內裡有幾點漆黑之物。黎雪香伸手去取。
上一回便是服下蟲卵, 七日後在體內誕育蠱母。蠱母號令蠱蟲, 恩客在她面前便百依百順, 幾日不見她, 便思她入骨, 為爭搶她打破了頭。
她原本想尋到一個家裡沒有正頭娘子的合適郎君,趁機脫了籍。結果郭義成了親,又娶了趙明棠這種凶悍之人,隻好再覓旁人。
眼下她被軟禁,驚懼之下便出此下策,想召喚其他恩客來救她出去。
然而未等黎雪香碰到蟲卵,從她的梳妝台上迸射一道金光,將盤打落在地;黎雪香大驚,又聽到一聲嘶啞慘叫貫穿耳膜,旋即有什麽沉重的東西一躍而下,將她撲倒在地。
面前只有空氣,她卻感覺到一座冷如冰雕的重物壓住她胸口和四肢,將她釘在地上。有一隻冰涼的手強扼她脖頸,將她脆弱的頸節捏得咯咯作響:“你敢……暗算我。”
這聲音陰測測的。
“小人不敢!”黎雪香蹬著腿掙扎,艱難擠出字句,“前些日子,確有……道士……”
黎雪香的脖子險被扭斷,眼珠凸出,朱唇張開,低吟一聲,那股可怖的力道卻陡然一松。
火光乍現,耳邊又是一聲瘮人的慘叫。那東西似逃開了。
有個紅裙少女破窗而入,將黎雪香拉了起來。她頭髮披散,水珠甩了黎雪香一臉,帶著股熱騰騰的清幽香味,是塵世之氣,叫人恍惚。
徐千嶼原本正在郭府洗頭。
她雖然習得清潔術,但好久沒有用桂花、蜂蜜養護頭髮。今日心血來潮,閑來無事,便收集了材料,悉心塗抹著長發。
正洗著,郭義立在屏風後看她半晌,非要來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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