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目的,沈溯微不會隨便地觸碰她。
“你不讓我告訴別人,果然是對的。剛才我聽見師尊說話,他是不是叫師兄搶走我的鎮魂鎖?”她感覺冷水澆頭,又有些糊塗,“為什麽?”
系統什麽也沒聽著,隻好道:“不一定,先等等看。”
徐千嶼盡力使呼吸勻而長,但手腳冰涼,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若沈溯微真的搶奪鎮魂鎖,她要如何彈起來,以什麽招式出手,才能最快地製住他。
沈溯微垂著眼睫,卻沒碰鎮魂鎖,指尖稍稍向右移兩寸,神識斷然侵入。
徐千嶼的肺中六魄,在眼前形如漂浮的彩色氣團,喜、怒、哀、懼、惡、欲俱全,但果然只有六魄。
少了愛魄。
他複看向徐千嶼的臉,不知道她是否沒睡安穩,睫毛微顫。
他想到孚菱紗所言,徐千嶼缺魄“跟你有關,跟劍有關”,他自入門便劍不離手,什麽情況會致使人生來缺魄。莫非此世之前,另有一世,當時他們便以師兄妹相稱。
是他殺了徐千嶼?
一劍穿肺,震碎一魄。
倒也不無可能。
畢竟心魔幻象中,他說會殺她。他了解自己,他一向慎言,沒道理出言恐嚇卻不執行。畢竟他淡漠已久,但破道那一刻,心中卻凝生恨意。
那恨的程度,確實是會殺人的程度。
故而今生他看到木劍會覺心痛,看到徐千嶼亦覺愧疚。
是因為欠了命。
沈溯微心緒有些沉重。
他慢慢幫她拉好了在懷裡揉成一團的錦被,動作極輕,隨後凝視著她的臉。
徐千嶼不能被吵醒,否則罵人,初次見面便有所領教,以至於他現在還無意識屏住呼吸。
她雖跋扈,但本性單純。他的確殺人無數,但殺人總有理由,從未無故濫殺。十幾歲的師妹,有什麽深仇大恨,致使自己殺她呢?
徐千嶼感覺沈溯微幫她蓋被子,又有些拿不準他意圖:“他到底想幹什麽?”
隨後沈溯微拉起她手腕,毫不猶豫地將手摁在蓬萊光印上。
徐千嶼眼睜睜看著自己減了三百分,先是惱怒得差點跳起來,幸而及時想明白,這些都是他當時絞殺鬼魂喂過來的分,本來也不算是她得的。
約莫是她那便宜爹警告了他,他便收了回去。
觀察行走對弟子本應一視同仁,維持公允也無可厚非。
但徐千嶼還是有些不高興,胸口躁躁的,很不暢快。
但他還沒走,又拿出一隻錦盒,將裡面之物取出,輕輕夾在她前襟上,還調整了一會兒位置,使之微微傾斜,與她緋紅繡花枝的襦裙相稱。
師兄捏著她上襦領口,沒碰到她分毫,但窸窸窣窣,竟比觸碰她還令人焦灼,徐千嶼忍不住叫系統飛出去幫她看看是什麽東西。
“啊,是你抓的那隻喙鳳蝶!做成了領扣,下面掛玉珠和銀色流蘇。還會扇翅膀,還會發光,很漂亮。”
那隻喙鳳蝶,當時被樓主討了去,徐千嶼本來以為無緣再見,乍然得了,驚喜不已。
何況徐千嶼最喜歡漂亮之物,被可雲描述得心馳神往,想立刻起來看看,但又不能動,也不能笑,感覺心裡似有貓爪在撓。
隨後光印浮現,又增加三百分。
誅殺土妖的分。
沈溯微掛完蝴蝶流蘇,原準備離開。但忽又想到,連續吃了幾日暖酒佳肴,不知徐千嶼靈池內陰氣有沒有被完全驅除。他猶豫一下,還是探過身。
徐千嶼忽而感覺那股沉香靠近了,當頭籠罩了她,又有鋪天蓋地、致人目眩神迷之效,沈溯微的手沿著她脊柱下移,她便知道他的神識又要探入,怔了一息,也悄悄沉入靈池。
沈溯微的神識繞著冰殼觀察了一圈,看到漂浮在徐千嶼靈池周圍的意識,果然比前些日子更大、更明亮。
師尊說是初具元嬰之形,實際上還差得遠,只不過長出幾個小小的尖角。
那意識光球似小烏龜般手腳並用,道比以前動得快許多,瞬間遊到了眼前。
他的神識往左邊轉,她也往左邊飄;他往右邊轉,她也往右邊飄,似在隔著冰球,好奇地窺探外來物。
他的神識剛一停下,徐千嶼的意識光球陡然飛出冰殼,朝他撞來。
沈溯微立刻抽出神識。
如今徐千嶼的意識更強,他修長的手指瞬間攥緊床沿,閉目穩住呼吸,亦試圖平穩紊亂的心跳。
因為兩人都刻意屏息,空氣一時寂靜得針落可聞。
閉眼時,沈溯微心想,若徐千嶼總是如此混帳行事,前世他身在無情道中,依他的性子,殺她也不足為奇。
但他又知道,不是如此。
他們大約一直保持著距離,正因為徐千嶼從未逾矩,心魔幻象中她從他身上摸走她想要之物時,才似戳破了靜美表層。
他才會是那種感覺。
既毛骨悚然,又渾身戰栗。
此時徐千嶼已經嚇得不敢說話。
她拿意識同那兩縷神識玩兒,忽而想到上次之景,一時頭腦發熱,便想擦過去試試。
但沒想到如今她意識如此之迅捷,她只是稍微意動,它便直接衝了出去,後悔不及,已撞斷山腰,洪水傾瀉,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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