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見她一問三不知,沒有點破,但面色微寒。
徐千嶼不是偷懶之人。她記性很好,那些書雖多,但若每日分攤一部分,全部看完並不難。
除非旁人也布置了功課,擠佔了她的時間。
偏生這時小童敲門道:“千嶼師姐,無真師叔叫你過去拜見。”
沈溯微的手一頓,旋即靜靜地挽發。頭沒梳完,徐千嶼也坐著未動,心內疑惑:不知道謝妄真找她有何事?
沈溯微幫她細細編好小辮子,卻似乎忘了簪花。徐千嶼伸手取花,冷不防沈溯微出手如電,蓋在花枝上,擋住了她:“回來再簪。”
被當場拒絕很沒面子,徐千嶼不滿地瞭他一眼,撥開他手便搶,沈溯微手腕一轉,又鬼使神差地叫她抓了個空,他垂睫將花插好:“快去快回。”
徐千嶼隻好跟著小童去了。
頭髮沒梳完,她很是難受,直到坐在謝妄真面前還惦記這件事。
謝妄真融合兩塊魔魂後行動自如,修為大漲,自面上很難看得出他和無真的分別。謝妄真替她斟了一杯茶:“你在內門過得好嗎?”
徐千嶼道:“師叔找我有何事?”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謝妄真笑道,“我是誰,你不是很清楚麽?“
“水果。”他懶洋洋地將金盤推來。
裡面堆了不少新鮮的瓜果葡萄。徐千嶼已不吃這一套,便沒有碰。
“我想聽聽你的夢。”謝妄真手上剝開一個橘子,直勾勾地看著她。
徐千嶼喝一口茶,沒什麽滋味道:“記不太清楚了。”
這也是實話實說。
她畢竟隻活了十七歲,經歷乏善可陳。今生的記憶太鮮活,便將前世的記憶擠佔得有些模糊了。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那人就是她,隻一心向前看。
“近日我想到一些事,我幫你回憶一下。”謝妄真伸出手,一枚紅繩拴的喜錢在他手中旋轉,“你的夢是我們的前世。徐千嶼,我們前世做過夫妻。”
徐千嶼沒想到謝妄真也恢復了記憶,一口茶險些嗆住:“沒你想得那麽誇張。我們是扮過夫妻,不過那是為了誅魔臨時演的,是假的。”
一句直白“是假的”便打碎了謝妄真數日的猜測,他狼狽地看過來,見徐千嶼一雙眼睛坦然明亮,便知她沒有騙人。
假的……難道他這些日子翻來覆去的心痛,都是一場鏡花水月?
可即便婚禮是假的,當日徐千嶼眼中的喜歡總不能作偽。
她記得的事情明明比他還多,為何她如今眼中空空蕩蕩,沒有了那股炙熱情緒?喜錢在手裡捏得生痛,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得到了複又失去,才最令人惱恨。
“你到蓬萊,想要什麽?”謝妄真望著她道,“你想修煉,我可以幫你。旁人能做到的,我亦能做到。我不比你整個師門差。”
“我想要什麽關你何事。”徐千嶼想起前世他教她練劍,都是為了另一人而謀害她;如今又將她和陸呦的位置掉了個兒,便陡然惱了,將茶摜在他臉上,冷聲道,“連軀殼都沒有的東西,也敢大言不慚,和我師尊師兄相比。”
謝妄真驟然叫她潑了一臉茶水,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顫動,沒有撚訣將臉上水消去。
人情世故,他並不能全然理解,故而也未動怒。他隻覺得小姐對他惱怒起來,比先前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更生動,更令人心跳迅疾。
一身白衣的陸呦端著月餅,見小童帶徐千嶼進去,大為吃驚。她守在門口許久,可是閣子內被加了禁製,她聽不見二人對話,更覺心慌。
謝妄真收陸呦入門,什麽都不讓她做,單叫她將以前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若是閑了,便叫她說起前世的事,似是很想盡快想起一周目的記憶。
二人日夜相對,沒有任何阻礙,攻略似乎進入了簡單模式,但陸呦反覺不安。
一則劇情偏移太多,她已知道修真世界強者為尊,必須修煉才可自保,但謝妄真只是心情好了才教她,她隻得一直從商城兌換功法,境界提升極慢;
二則謝妄真的神情,又像一周目那樣,和美得像是在走神,不免令她患得患失。
徐千嶼走了,陸呦總算進了門。她見謝妄真坐在榻上,面如皎玉,只是璀璨的眼底微有迷惘,忙道,“妄真,你們說了什麽?”
謝妄真卻不答,看著她手裡托盤內承裝的月餅,撚起一枚放入口中。
魔王沒受過一日人世的禮教,但儀態卻猶如矜貴的公子,極具迷惑性。謝妄真牽起嘴角道:“很甜。”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少女羞澀的笑容,等待著,果然又想起一段回憶。
的確……是在魔界,侍女們將陸呦稱作“娘娘”,二人相識於微末,一路相攜走來,他迎娶陸呦為魔後。
魔後送來月餅,兩人在蝕墨之海邊賞月共飲,末了她道:“妄真,你還有什麽未實現的心願嗎?”
他望著融融血色之月,笑道:“你同我在一起,便是最好了。”
但當夜裡,他分明夢魘,起身披衣,赤足行至一處幽冷無人的宮殿內。
宮殿王座上唯獨斜放著一把狹長的劍,劍鞘是白色,上有細密紋路,冷峭的月光下如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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