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逢興抱臂側頭看去,的確見沈溯微使用的劍招都是內門初級的內容,並且隻放劍招。
他已經金丹,上一次驚豔眾人的“虛凝光劍”“凌空分劍”這般炫目的招數,卻一個都沒使出來。
“但是他用基礎劍招也能用得如此純熟。”
“倒是,也許沈師兄不想太快結束,刻意相讓吧。”
但是,同沈溯微對戰的林嘯捏了把汗。只因打到一半,他看到沈溯微闔目,此後沒再睜眼。
劍勢凌風而下,他鬢發飄動,切入招式空隙中,精準如劈絲!
唯有親身接住這一劍,方知力道是如何排山倒海,令人震顫。
師兄都不必看,單憑風聲四感,也能精準爆發出如此精準的一擊,林嘯一連退開數步,面上肅然,目光認真,愈盡全力。
沈溯微使用的便是剛才看的前三冊書中劍招。
他入內門時早就學過一遍,而今劍術精純遠在其上。但若要將全書壓縮至半頁紙內容,普通的掌握便遠遠不夠,非得融會貫通,有所體悟才行。
故而他閉上雙眼,重拾這幾招,檢驗他方才所寫是否有缺漏。
但今日複現這些招式,和入門時的感覺又有不同。
劍意連貫,仿佛染上了自己的特質,將基礎招式舞成一套新的劍法。
周遭一片寂靜。因為沈溯微出劍愈來愈快,牢不可破,但也越來越安靜,似有一層金光流轉在劍上,將他照得如同一道飄渺的虛影。
四面溫度忽降,不知何時朔風吹雪。
觀戰弟子訝然接住飄落的雪花,複看天上。
天上昏黃的雲成漩渦,雪花靜謐下落。
在此寂靜中,時間仿佛凝滯了。直到林嘯脆聲認輸,打破寂靜,大家才注意到那香篆早已燃到底座。
林嘯看了看天,為近距離觀察到這種神奇之象感到興奮,聲音都有些抖:“恭喜沈師兄結嬰了。”
沈溯微睜眼,長睫上雪花抖落,單見幽潭一般漆黑寂靜的眼睛。
他已感知到體內澎湃之變,磅礴的靈力運轉中,金丹虛化元嬰。如今上通天象,能將心境外化。
他卡在金丹第九層有一年之久,竟在整理基礎劍招中,悟道升階了。
下面已是歡呼沸騰:“元嬰!”
“天哪,原來高階升階是這個模樣。”
“是水靈根才會下雪,沈師兄的心境竟如此平穩,令人歎服。”
“啊啊啊,是弟子中間第一個‘真君’,好可怕好可怕,給我看看!”
“這不得慶祝一下。能禦劍的一會兒我們一起上,把沈師兄抱起來!”
“不如我們將他拱到泰澤池那條冰龍上。”
“這主意甚好!”
混亂中,卻見沈溯微對林嘯深行一禮,身姿秀而斂,隨即影子一閃,便消失了。
“啊?”
“人呢,這都能忍住不慶祝?”
沈溯微已踏回室內,又抽幾頁紙,對照書冊,斂袖寫畫。
趁著有所悟,將徐千嶼的半頁紙飛速寫完,才松了口氣,了卻連日一樁心事。
但隔水望去,昭月殿的燈,一直黑著。
徐千嶼在花青傘屋裡蘸墨畫符。
一開始花青傘很是變態,要求她晚上直接睡在在這裡,方便隨時隨地考她畫符。為了睡眠質量,徐千嶼自然不肯,拉鋸結果是每月朔望,月圓之夜,她要留在這裡畫符。
畫至深夜,徐千嶼睫毛顫抖,開始瞌睡,單手掀開葫蘆瓶,磕提神的丹藥。
她忽然感覺涼風蓋頂,腥味撲鼻,陡然清醒了大半,猛一抬頭,恰好避開空中襲來的一隻生長著尖銳指甲的爪子!
燈燭噗噗熄滅,黑暗中似有看不見之物,以迅疾可怕的速度在廊柱間飄蕩,一陣女子的嬌笑聲曖昧地飄蕩開,擦耳而過時,忽然變成陰毒狠戾的嘶吼,仿佛巨蛇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徐千嶼猛然向桌上一趴,筆墨翻倒,堪堪躲過,她想喊花青傘,但如此威壓之下,竟張不開口,亦無法起身,便滲出一層冷汗。
放在桌上的木劍熒然亮起,豎在空中,拱衛在她周圍,試圖保護她。
慌亂間,徐千嶼的指尖觸到了濕漉漉的墨,桌上還有符紙。她剛剛學會畫聚靈、止血這些輔助類符紙,攻擊向符紙只是初背形態,還未有所悟,但也顧不得許多。
她指尖蘸墨,向紙上一點。
那女鬼已經突破了劍陣朝她後頸衝來,徐千嶼知道自己魂魄不全,在鬼魂看來是上好靈體,不及畫完,便反手拍出手上符紙。
適才她多蘸了些墨,洇透了數張紙,故而雖然她除穢符隻畫了一半,但一次得到了好幾張,橫拍出去,也能阻那女鬼一時半刻。
然而符紙抖落,她又陰笑著撲過來。
徐千嶼見符咒有用,冷眼又擲一批。
法陣之外,花青傘隔著漩渦看著徐千嶼的表現。她倒是聰明,知道一次催生多張符紙,但經驗還是不足:
怎麽學一樣忘一樣?她應該配合自己的劍一同作戰的。
花青傘咳嗽一陣,鬥篷簌簌顫動,她將骨指豎立身前,正待出手,卻是一驚。
屋內金光大熾,光芒從徐千嶼手中生出,金色古語咒符一個個蹦出,帶光明剛正之氣,照亮少女的發頂和滿桌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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