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影子擋住,再回頭看時,卻已經如常。
沈溯微道:“大師兄,倘若嫂嫂有一日愛上了魔,你會如何?”
“?”徐抱樸道,“你嫂嫂不會的。”
再瞧一眼,見沈溯微眼中格外認真,便道:“那我便殺了魔,然後待你嫂嫂一切如常。”
“人是不是都會做此選擇?”
徐抱樸道:“這便是我的選擇。溯微,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有時是不一樣的,男人總要抓到些切實的好處才行,女人卻可以因為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向對方掏心掏肺。魔哪裡會愛人?你嫂嫂肯定是被騙了,至於她為什麽被騙,是因為我對她不夠好,所以歸根到底是我的錯,我也只能怪我自己。”
沈溯微點點頭。大師兄的做法是對的,那麽便是他錯了。
他怎麽可以容留魔王在世,卻抹去徐千嶼的存在,又借一靈石鏡寄托哀思。
沈溯微面上含霜,自厭又增一層。
無情道。
當真是欺世盜名的無情啊。
徐抱樸望向劍光的眼神略有怪異:沈溯微一向極為耐心,善於鋪設陷阱,這是頭次殺氣外泄,急躁了。
尺素劍飲血,同凌波劍一前一後,直將徐抱樸“風刃”蓋頂下製住的魔王貫穿。
謝妄真口中鮮血流淌,絕望地笑了笑。雙劍的灼燒痛極,當然,最終還是徐千嶼的毒草穿腸裂肺,無真這幅軀殼不堪其重,陡然化為齏粉。
黑霧無所依托,在火中灼燒盡散,神魂俱損。
整個地窟,重重震顫起來,砰然開裂。
三人跳上地面,原本的擂台上已站滿是烏壓壓的一片人。易長老帶一眾長老在前,好似已知曉魔王藏匿宗門中的事情。
魔王被打散,易長老面上沒有喜色,反而冷聲問責:“誰讓你們把無真長老的身體毀掉的?”
三人俱是一怔。
*
陸呦身負系統,屢屢絕地求生,已經給徐千嶼留下了陰影。她怕殺掉陸呦,反倒給自己引來麻煩。故而徐千嶼追逐陸呦,更像是折磨獵物,逼著她帶傷奔逃。
徐千嶼從水中撿出了陸呦劍上那顆紅寶石,感覺還能廢物利用,便擦了擦放入袖中。
浮草申崇:“我草,修羅之眼,離我遠點,啊啊啊啊!蠢東西你不要什麽東西都隨便往袖子裡裝啊!”
紅寶石:……
徐千嶼正在看陸呦在水中蔓延開的血。這血使枯萎的水草複綠,甚至結出了幽藍色的遊來遊去的蜃物小魚,不禁吃驚。
她心想,陸呦的血比靈草還管用,若是有人利用此點,抓了她去放血做藥,豈不可怕。
陸呦已經撞開冰層,破出地面,久違的亮光從天穹灑下,照亮她一頭水珠:“救命,救命,徐師妹要殺我……”
這裡竟然通向被徐冰來凍結的那片泰澤湖。
被冰凍的巨龍凝停空中,龍須飛揚,張大嘴巴怒視地面。陸呦的喊聲一出,忽而天地間響徹龍吟之聲,弟子們不知發生何事,齊齊望過來。
旋即,那巨大的冰龍,竟如同活物一般,掙開冰層而動!
晶瑩的龍身翻騰閃耀,自水中不住穿出,它碧色的腦袋慢慢偏過來,亦有了活靈活現的豎瞳眼珠,怒向徐千嶼發出震天動地的龍吟。
徐冰來剛趕到岸邊,見此狀便是一頓。
此龍為他的劍氣所凝,除非天生劍骨,禦通天地劍氣,怎麽可能動了他凝成的東西?
他們蓬萊出了一個天生劍骨?
陸呦見到這白發金冠的仙人,前世被師尊溫柔回護的種種,而眼下雙腿磨損,不成人形,一腔委屈無處發泄,立刻哭著朝他爬過去:“師尊,師尊救我!”
徐千嶼飛出冰洞外,見陸呦趴在徐冰來衣擺下抽泣,觸動了一些前世的記憶。
雖她一直不承認夢中之人是自己,但在此刻,感觸到了某些相通之感。永遠得不到公正,亦得不到一絲注視的眼光。
如雷雨前密不透風的悶熱。
徐冰來仰頭看向空中,日暈之下,徐千嶼在巨龍映襯下,顯得無比嬌小,令人替她捏了把汗。
巨龍拱衛陸呦,張口怒吼,氣波將徐千嶼發上紅綾吹得飄向身後。
“你太吵了。”徐千嶼手握隱隱發紅的木劍,斜貫天地靈氣,一劍劃破雲層。劍重重破風而下,虎口在空中便綻開無數細小裂口。
隨後“咣當”一聲巨響,劍含萬鈞之力,劈在龍頭上。龍頭紋絲不動。
片刻之後,龍頭竟然從中線齊齊斬成兩半,轟然掉落,將冰面砸出兩個大坑。
一旦無所遮擋,挾雨絲的溫潤涼風,自遠而來,直撲面上。
徐千嶼仍然覺得內府分外燥熱。
龍頭已掉落。無頭的龍身仍在向外掙動,似乎猛穿徐千嶼的身體,又似乎沒有穿過,因為徐千嶼毫無反應。
眾人見徐千嶼發絲飛揚,背後橫展開一幅金紅的虛幻火海,直將天幕映照成霞色。
龍身一部分被火海吞噬,一部分全化成水,自九天飛落而下,如同銀川。
“小師妹結了離火煞境了!”
陸呦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方才那一劍的余波,直將錦鯉商城劈出了一道裂口,內裡幾乎所有的商品,全部轉變成不可用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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