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因屈辱和無力導致的憤怒。
前世他捅徐千嶼一劍,是因為在魔王眼中,人不過是螻蟻,他不會對他們有任何憐惜。
凡人中的大部分都令他厭惡,他隻喜歡特別的世人,小姐便是其中的一個。她抽鞭也好,發脾氣也罷,都令他好奇。
可當位置對調,小姐如神、如妖一般高高在上,像對獵物一樣玩弄他,還非得告訴他凡人也有脾氣,便令他生氣了。
他的笑容緩緩消失,胸膛開始一下一下地起伏。
隨著這一劍,黑氣自謝妄真胸口迸發,氣浪將木劍推開,隨之飛出的還有一枚紅色的光點。
徐千嶼的目光幾乎立刻被這團光點吸引。
她在海上見過它,當時隻覺得熟悉,但並不知道,這是她留在謝妄真身上的愛魄。
愛魄升入空中,溫暖炙熱,將兩人的面龐照得璀璨。
“你的東西我這裡。”謝妄真目色漆黑地看著她,幽幽道,“本就是你的,還給你罷。”
話畢,那物裹著一炷魔氣,如梭鏢擊向徐千嶼,已經有人擋在她面前。
沈溯微的元神飛來,將徐千嶼護在身後,以手握住了攻擊。
破碎的魔氣自指間散落。
手馬上被掰開,徐千嶼從他手裡搶走了那枚光點。
那是她缺失的愛魄,因此不能自控。愛魄在她手中化作櫻紅的光暈,順經脈流入肺中。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閉著眼睛,神色不虞,好像很不舒服。沈溯微目光如電,掃向謝妄真。
謝妄真似哭似笑道:“你不愛我。你的愛魄,應當停留在愛我的時候罷?”
逼至絕境時,謝妄真想到那個聲音告訴他的話。
它說,倘若他留著別人的愛魄,通曉情愛,便不再是魔王,世間將會有人取代他。看來這話不假。
他不甘心這樣就死。將愛魄還了,才好拿回自己的力量。
他還要賭一把。
徐千嶼說得不錯。他更喜歡前世那個愛戀他的小姐。如果她忘掉今生,變回去,便能永遠陪著他了。
謝妄真一陣低咳:“小姐,幫我把魔骨拿回來。否則我便要死了。”
整個魔宮的雕梁畫柱,玉案紅綢,隨著魔王力量的潰散又爆發,如煙潰散。徐千嶼站在塵埃之中,睜開眼,無數陳舊的記憶擠進腦中,擠得頭腦發脹,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焦急、絕望、委屈的情緒,如極慢天空的烏雲,迫切地需要降一場大雨。
塵埃落下,光亮漸起,她看見靠在牆邊的沈溯微,隱約想起來了。她剛剛做了決定,要從師門找到魔骨,拿去救謝妄真。
師兄坐在地上,繡金絲的白衣鋪在地上,如綻開一朵蓮花。
沈溯微見她走向櫃子,元神歸位。於是他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她步步走來的身影:“師兄。”
她的神色之拘謹,令沈溯微的心瞬間墜入冰窖。
他今日才知道,徐千嶼失去的愛魄在謝妄真身上。可見前世徐千嶼確實對魔王奉上真心,沒有旁人一絲一毫的位置。
過去他總是想要徐千嶼的愛魄歸位,貪戀得到她完整的愛。但愛魄真的歸位,卻令他忐忑至極。
他不知道她愛的會是誰。
徐千嶼望著面無表情的沈溯微,想起自己用加了料的茶和迷幻香令師兄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站定片刻,不再浪費時間,翻找起魔骨。
剛一動,沈溯微扯住她的袖子,將她一把拽倒。
沈溯微身上的香氣陡然逼近,徐千嶼的心快要跳出喉嚨。所幸他只是死死拽著她,沒有力氣再有別的舉動。
徐千嶼窺他一眼,大著膽子在他身上摸索,在熟悉之處,摸到了他的芥子金珠。
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二人的呼吸急促地交纏在一起。徐千嶼打開了沈溯微的芥子金珠,但發現內裡空空如也。
她怔住了。因為沈溯微攤開手,手中躺著一塊焦黑之物。
“你要找魔骨,是嗎?”沈溯微仰頭,耐心地看著她。在她劈手去奪時,面無表情地將魔骨攥緊。
指甲深深地嵌進手掌,他感受這種痛。
他知道愛魄回歸後的記憶錯亂,會令她短暫地停留在前世失去愛魄那日,但他還是會在意。
沈溯微拽住她不放,徐千嶼便與他離得極近,好像坐在他懷裡。
她剛想撐起來,他便拽著她的領子,又將她拽近,徐千嶼瑟縮一下。
她有種預感,下一刻師兄便要伸手打她的臉,罵她一句不知廉恥。她身上根根汗毛豎起,看到陰影落下來,便閉上了眼睛。
但卻是微涼的吻落在她臉頰上,隨後是唇角,兩人的氣息隱秘而小心地交纏。
徐千嶼僵在原地,隨後震驚地看他。
昏暗光線下,沈溯微的神色淡淡,無數種情緒交織在眼中,卻隱而不發,眸上似蒙著一層溫潤的水波,如寶珠粼粼一閃,有些引誘的意味:“很奇怪嗎?”
“同我在一起,是另一條路。”他道,“你要走哪條路?我讓你選。”
徐千嶼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怔怔地看著他,試探似的湊上去,沈溯微沒有厭惡地躲開,而是靠在牆上,半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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