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有了另一個目標:粉衫裙的丫鬟在她前方垂頭疾步走著,發髻烏黑。方才就是這名丫鬟在花叢後與水微微秘密交談,在那之前,她和無真感知到窗外掠過魔氣。
徐千嶼無聲無息地跟了一會兒,忽而收斂劍氣,加快腳步,一腳踩住了前面丫鬟的裙擺。
丫鬟生生一頓,隨後緊張地轉過身,差點撞在了徐千嶼懷裡。
“抱……抱歉。”徐千嶼扶住她,丫鬟伸手拽住裙擺,拽了好幾下,才將裙擺抽出來,又快速向前面掠去。
徐千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又看看手中從她腰上摸到的令牌。水家的令牌全都分有等級,一般的丫鬟只有小片活動范圍。這般哪裡都可以去的令牌,只有她和觀娘有。若丫鬟有,那必然是丫鬟總管了。
一個丫鬟總管,不至於撞到了客人,連一句場面話也不會說。
徐千嶼確認她的身份是魔,卻沒有出劍。而是將一片浮草申崇掐下,向前一飛,令它如飛萍粘到了她的裙子上。
徐千嶼目視那丫鬟順著回廊走了三個拐彎,衝進了一處廂房內。廂房門一開,地上的影子倏爾擴大,化為漆黑帶翅膀的鳥形,倏爾又變淡、變小,最後拍拍翅膀飛入琉璃燈內,變成一隻振翅的蝴蝶。
洛水彎腰,隔著琉璃燈罩撫摸它,似在讚許自己的寵物。
“你這是做什麽?”她身後突然出現另一個同她容貌相似的男修,正是尹湘君。
二人生得金相玉質,長衣迤邐,令燭火暗淡的房間瑩然生輝。
洛水逗弄著蝴蝶:“你還是來了。”
尹湘君搖扇驅散燥熱的空氣,緩緩道:“你知道太上長老近日渡劫,又重現當日因果,便是故意報復他的嗎?你怎麽敢得罪他,不怕他用大陣,用天雷,將我們劈死嗎?”
尹湘君抓住她的手臂:“聽我的,不要貿然行事。我早晚會找到辦法的。”
“劈死的只會是我吧,你有什麽可怕的?”洛水半晌才笑意盈盈地轉過頭,“哥哥。你不是這樣想的嗎?甩開我這個負擔,你不就解脫了嗎?”
徐千嶼立在廂房門口。
手上的申崇葉片正在狂甩著葉稍怒罵:“爺爺的子孫原本有幾十片?經得起你們倆這麽造嗎?你摘一片我摘一片,你成心叫我斷子絕孫哪?”
隨後它忽然不吭聲了。
徐千嶼正凝神注意它的動靜,忽然,申崇葉片傳出閣子內的空靈之聲,那似乎不是她能聽懂的語言,更像是她跌入無妄崖的那日,崖峽傳來的蜃物的吟唱。
兩種聲音交織、對抗,好似在相互辯論,令她有種頭昏腦漲的感覺,隨後“嘭”的一聲,申崇葉片綻開了裂紋,也將徐千嶼驚醒。
她大吃一驚,腳尖一點,帶著申崇飛過兩重屋簷,跑回了水微微院前,那種難受的感覺才消散了。
“你怎麽樣?”
申崇奄奄一息道:“格你老子……這是你能聽的嗎?你叫我聽?”
“什麽意思?”
“你修為不夠啊。”
“你的意思是,我修為不夠,所以聽不懂他們的秘語嗎?”
徐千嶼蹙了蹙眉,並不懂它的意思。申崇既然能將裡面的聲音傳出來,說明閣子的人修為在她之下,這是申崇傳遞聲音的規律。
裡面的人修為不到半步化神境界,卻是一個九境、十境的法修,說著她聽不懂的秘語,還豢養了一隻開了靈智、可以假扮侍女的魔物。她雖然不懂法修,卻也明白,這幾點並不容易同時做到。
他們還是凡人修士嗎?
正想著,水微微的閣子內傳出了斷斷續續的琴聲。
徐千嶼被打斷了思路。水微微臨窗彈琴,談的是《鳳求凰》。因有心事,琴聲斷斷續續,如雨滴答,心不在焉,幾個地方都錯漏了。
徐千嶼抱著臂走到窗前細聽,企圖從琴聲中聽出些什麽。孰料她的影投在窗上,水微微驟一抬頭,嚇得半死,隨後喝到:“混帳東西,誰在窗外窺探我?”
徐千嶼聽她此言,便走過去推開窗。孰料她的手勁遠超平常,竟令將整扇窗推得掉下來。水微微嚇得琴音一陣亂響,徐千嶼已然眼疾手快地將木窗接住。
“又是你?你到底想做什麽?”水微微怒不可遏,“你還要進來襲擊我麽?梅子——這蹄子去哪兒了,怎麽叫不動。來人,快來人啊!你們是想我死嗎?”
但無論她怎麽罵,徐千嶼就是睜著眼睛發呆,無動於衷。
水微微看不到,徐千嶼的神識自靈池內探出,在室內以最快的速度瘋狂掃蕩。
她想趁此機會,找到那個魔物變的丫鬟偷偷交給水微微的東西。
整個屋子在神識觀察下,所有細節一覽無余。脂粉、花瓣的香氣似放大了幾倍,不住撲面,穿過樟腦味的木箱,鑽入銅臭味的妝匣內,在幾層的亮閃閃的奢侈首飾之下,最後一層的角落,嗅到一點藥味。神識探過去,看到了一隻藏匿其中的被方皓土三角瓶。
應該就是它了。
神識一卷,將它卷入境中。
水微微的大叫喚來了家丁,熱騰騰的人氣持著棍棒靠近。徐千嶼終於動了,她將水微微的窗戶往窗框上一鑲:“抱歉。”
“你!”水微微眼看著她如乳燕一般上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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