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湯姆,今年二十六歲。
他的名字很普通,從小到大的生活也乏善可陳,他生活在芝加哥的貧民區,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他的媽媽是個站街女,用每天晚上賺來的錢買麵包養大他,但是他媽媽有時候糊塗了,也會直接用各種各樣的迷幻藥、毒品混著麵包餵他。
他從開始會走就學會了偷錢包,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將死之人的氣質,活著的每一天,就是想著從哪裡多弄一點錢,可以換來更多的毒品。
他二十六歲的時候,和他那幾位一樣在貧民窟長大的同伴一起,做了一件大事。
Wilson家族住在富人區,他們家因為去年的石油洩漏事件,從小到大都被媒體扒了個乾淨,事情鬧得太大了,連他這樣住在貧民窟裡的癮君子都能知道一些他們家的瑣事。
富人們在名譽受損後總是急著修補,他們家在貧民窟分派了幾次日常用品,他們家那位亞洲女士,還來過幾次貧民窟,派送了一些藥品,藥品裡夾雜著讓人戒毒的海報。
他用這些海報吸海洛因,看著海報上瘦成骷髏的人微笑。
他討厭這些人,皮膚光潔說話帶著腔調,看他們的眼神彷彿他們需要被救贖。
他是在某一次那藥品的時候,認識Wilson家的小女兒的,她說她叫Laura。
十**歲的女孩子,畫著煙熏妝,鼻子上面裝了一個假的鼻環。
她在派發藥品的時候很無聊,看到他站在角落,沖他笑了笑。
……
他其實有些不記得,她當時到底有沒有沖他笑了,但是他覺得,應該是有的,因為他走上前問她要藥品的時候,她沒有拒絕他。
Laura就是那種典型的被保護的太好的有錢人,他只是在她面前表演了一個小魔術,給她看了他身上那些傷疤,Laura就悄悄地塞給他兩份藥品。
他笑了。
這種強身健體用的藥,他買一份能拿到五美金。
所以他記住了這個女孩子,有錢,並且單純。
第二次看到她,是在富人區。
她和她的朋友在夜店門口嬉戲,他忙著偷東西。
因為看到她,愣了一下,手慢了,被那個剃著光頭的男人逮了個正著。
他沒有逃脫,被狠狠的揍了一頓,暈倒在夜店後巷的垃圾桶邊上。
醒來的時候,是Laura蹲在他面前。
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我需要止痛藥。」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顏色不像混血兒,是很淺的綠色,透明清透的顏色。
她最終給了他止痛藥,她讓他在她家圍牆外面等著,她自己從一個矮小的缺口翻進去,沒多久就又翻了出來。
她給他一瓶止痛藥,處方藥。
他沒問這藥是哪裡來的,把藥塞在帽兜裡,看了一眼那個缺口。
「我們家周圍一直有媒體和抗議的人。」Laura有些不安,「所以我只能……」
他這樣的人,當然不能在正門讓人看到。
他沖Laura點頭笑了笑,轉身就走。
他走的有些急,他從小慣偷,有一些技能刻印到了骨子裡,所以他發現,Laura進去的那個缺口圍牆,並沒有攝像頭。
那更像是他們家給他們家孩子弄得一個小後門。
他心跳加速。
他開始收集Wilson家族的新聞,知道石油的事情已經漸漸淡去,知道示威者在他們家門口和安保發生了幾次沖突,他們家為了聲譽,撤掉了部分的安保。
他在某個晚上,偷偷的翻了一次圍牆。
圍牆裡面是他們家的地窖,從地窖往外走,穿過一大片的草地,就能到他們家的後門。
他們家,還養了一條見人就搖尾巴的老狗。
安保基本都撤完了,他們家只留下了一些形同虛設的攝像頭——他是專業小偷,他太清楚怎麼切斷監控,讓攝像頭看起來毫無異樣了。
「我們去偷。」他甚至還畫了一張平面圖,「他們家地窖隨便幾瓶紅酒,足夠我們抽半個月了。」
他想到了Laura那雙清澈透明的綠眼睛,抓了抓自己的下體。
做壞事,會讓他們興奮。
他們有一些裝備,臨行前,還偷到了三把帶消音器的手槍,裡面的彈藥是滿的。
他又想到了Laura的眼睛,走之前,在她送的那個戒毒者海報上,吸飽了海洛因。
所以事後回憶起那一段內容,他其實有些恍惚。
他們順利的進了酒窖,可是酒窖裡有人,他看過新聞,知道這人是Wilson家的管家。
他不記得是誰開槍的,但是槍法很準,一槍斃命,血濺到了他們打算偷的紅酒上。
他們突然就都興奮了。
子彈擊穿肉體的聲音,讓他們無比亢奮。
紅酒已經不是重點,他們穿過了那片空曠的草地,殺掉了那條傻狗和另外幾個人。
他們應該是都殺光了。
他甚至不記得是誰殺了Laura,到了最後,他們只是想聽聽子彈穿過身體的聲音。
他們到最後,只是撿走了一點點錢。
在清醒過來之前,就已經被帶到了警局。
他們供認不諱,他知道那天半夜的監控除了被他們破壞,警局應該也有一些小失誤,太久沒有人巡視,他發誓,他們殺人的時候,絕對不是那麼安靜的。
肯定有人尖叫,有人求饒。
但是他都不記得了。
他最後的記憶,就只是那個叫做An的唯一倖存者。
他記得很清晰,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他面前,而他,帶著手銬。
他們兄妹兩個並不像,An看起來更像是混血兒,眼睛的顏色沒有他妹妹清澈,灰突突的綠色。
An一言不發。
他也一言不發,偶爾痙攣,偶爾發笑。
An最終站起來走了,什麼都沒有說,而他趴在桌上,因為毒癮發作沒有閒心想任何事。
他都不想去想他的下場,無非就是坐牢坐到死,對於他來說,哪裡都是一樣的。
牢裡,也可以換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拿來換,他的尊嚴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存在了。
關在一個牢房的,都是殺過人的。
手腳很重,動作很粗魯,經常不做任何潤滑。
他撕裂了好多次,但是幸運的是,每次都能拿到他想要的。
他在已經一片空白醫生搖頭的時候,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到底,是誰開槍殺了Laura的,他想。
他如果少吸一點點,是不是就能記得,那天半夜,到底是誰開的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