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樣,在公子出領著眾人跳了一場避邪之舞,又被熱騰騰的火焰烘了一晚後,眾人都是安然無恙。
直到這一次,玉紫才發現,原來每輛驢車的車轅下面,底座上,綁上乾樹枝,為了便是這一刻。
一大早,東方的太陽,剛剛冒出半個頭,玉紫便起來了。
她洗漱過後,便在草地上走動著。
這草地上,到處是牛的蹄印和牛屎,看來,這裡靠近一個城邦啊。
而草地上印痕最多的,卻是車輛的壓痕。
玉紫已經知道,這一個商隊,運送的是齊國的桑麻綿緞等紡織品。
所以,這些壓痕多數很輕。
玉紫一邊看,一邊低低歎息:可以吃的野菜是有不少,可是都需要大量的油煎炒才香,不放油的話,弄出來也是豬食。
她低著頭,信步在草地上走著,不知不覺中,來到一大堆車輪壓印當中。
突然,玉紫停下了腳步。
她歪著頭,細細地瞅著幾個壓印。奇怪了,往日她尋找食物,天天看到這些車印,可這種壓印,直到今天才看到哦。
難不成,昨天晚上,有人悄悄給車隊送了新貨過來?
這些壓印很深,比一般的車印要深得多。莫不,那送來的是石頭?或者,黃金?
玉紫想到黃金兩字,嘩嘩的口水向外直滲。
她咽了一口口水,圍著那車印轉了幾圈,發現它是一輛極為普通的驢車的壓印。
以她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這一點。玉紫笑了笑,轉移了視線。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小兒,你在此做甚?”
玉紫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便對上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前方百步處的草地上,長著一棵孤零零的榕樹。榕葉亭亭如蓋,樹乾有兩人合抱那麽粗。
在東方剛剛升起的朝陽中,那根榕樹,獨自生長著遼闊的草原上,如此寂寞,如此孤傲,如此不凡,便如,那個坐在它下面的白衣公子。
朝陽中,公子出俊美高貴的臉,在這一刻顯出無比的落寞,他正低著頭,緩緩擦拭著手中的寶劍。他那精雕細琢出來的五官,在紅燦燦的陽光照耀下,顯得華光四射。
而站在公子出旁邊的幾個劍客,便是玉紫昨日所看到的。
玉紫迅速地收回視線,看向那問話的劍客,叉手道:“無意經過,實有冒犯,小人馬上離開。”
說罷,她向後退去。
她剛退出五步,公子出那清雅舒緩的叫聲傳來,“小兒,過來一述。”
玉紫低頭,恭敬地應道:“諾。”
她提步向公子出走去。
離公子出還在五步遠時,她便站定了——這些,是她昨晚詢問父親後,所知道的一些禮節。
玉紫朝著公子出深深一禮,喚道:“小人見過公子。”
“無需多禮,近前來。”
“諾。”
玉紫試探地踏上鋪在地上的綿緞,見沒有人製止,她便來到公子出身前,然後,在他對面的塌上跪坐下。
公子出把擦拭一新的長劍還鞘後,抬頭看向玉紫。
他的雙眼是那麽明亮。可是,縱使那眼神是帶著笑的,笑容中,卻總有一種嘲諷。
玉紫與他對了一眼,便低下頭來。
一個劍客上前,在玉紫面前放上一個幾,然後,在幾上擺了一個四方青樽。他提著一甕酒,把青色的酒水,
‘汩汩’地倒入樽中。 酒樽一滿,那劍客退後。
公子出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握上他面前的酒樽,朝著玉紫一晃,清聲說道:“小兒,與我飲一樽。”
“諾。”
玉紫輕抿了一口酒,馬上發現,這酒水極淡,極酸,隱有甘甜味。一點也不好喝。
這時,公子出含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日頭剛出,便見小兒低頭行於草原中,卻不知所尋何物?”
玉紫依然低著頭,她不敢看他。只要一對上他的容顏,她的小心肝,便被人家的貴氣懾得砰砰亂跳。這樣很沒有面子,玉紫不喜歡。
低著頭,玉紫恭敬地回道:“只是想尋得一些吃食。”
“吃食?”
公子出明顯的怔住了。
他盯著玉紫,半晌半晌,才低低歎道:“民生,如此多艱乎?”
聽到公子出這句話,一劍客上前,便準備告訴主子,商隊是提供食物的,而且管飽。
就在這時,玉紫嘴一揚,搖頭道:“我父能動,身懷武勇,我亦能動,還識得字。只要努力,還是能衣食周全的。是小人心不甘,想覓得美食。”
公子出眉頭一揚,薄唇一扯,笑了起來,“原來是一個不甘貧賤的小兒!”
他又問道:“覓了一晨,可有所得?”
玉紫搖頭,笑道:“無所得。”
就在她抬頭際,看到對面的男人有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那俊美高貴的面容上,依然掛著淡淡的冷意。他對她的態度,雖然溫和,卻是一種天生高貴的人,對與自己等級差了太多的庶民的溫和。
不知怎麽地,玉紫有點不高興了。同時,她敏銳的直覺,也令得她想把話說出來。
於是,玉紫笑了笑,很是隨意地說道:“沒有覓到美食,倒是注意到車印有些不尋常。”
她抿著唇,輕快地說道:“有一輛驢車,壓痕頗深,與小人往日所見的壓痕完全不同。”
她這話一落,公子出便睜開眼,靜靜地盯著她。
他盯著她半晌,突然唇角一揚,笑了,“善!”
“顯!”
“在。 ”
“帶二列劍客,速去搜索眾驢車!”
“諾!”
“錯!”
“在。”
“召集親衛,護我四周,謹防刺客!”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後,公子出站了起來,他低著頭,對著有點愕然,也有點明白的玉紫一抬唇,優雅地說道:“小兒,若真有異常,我賜你五百刀幣,如何?”
他俊美的臉上,帶著笑,語氣中卻隱有嘲諷,似是在取笑玉紫的貪財。
玉紫站了起來,叉手一禮,緩緩向後退去。她恭敬地回道:“若真有異常,也是小人無意中發現,算不得為上主分憂,當不得公子之賞!”
同樣,她的語氣中,也含著一種隱隱的嘲諷。
玉紫說到這裡,轉身就走。
公子出盯著她離去的身影,微微一曬,他退出塌席,拔劍出鞘。
一劍客瞟了一眼玉紫,搖頭道:“小兒無禮!”他的語氣中,含有怒意:一個庶民,居然敢嘲諷堂堂公子?
公子出又是一笑,他淡淡地說道:“這個小兒,他是在取笑我啊。見微知著,這是才啊。我有才不用,卻想著用五百刀幣打發。所以,他才會取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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