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警方掌握的證據足以將他們定罪,但當事人的口供依舊是十分有力的證據,甚至可以對法官最後的評價造成影響,因為除了拐賣之外,他們還牽扯到了強~奸虐待等罪行。
可沒有一個父母會願意自己的孩子出來作證的,叢駿的那個大老板匆匆過來把女兒接走以後甚至還給了一筆封口費,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有過那麽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其他父母也是同樣的態度,千裏迢迢過來接走孩子,千恩萬謝,但是每一對父母都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接走了。
柳玉對這件事非常氣憤:“明明我們都說動他們了,不需要孩子出庭,只是需要一份口供,怎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常雁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武濤平時不喜歡說話,這個時候也忍不住開了口:“我聽說他們請了一個很有名的律師?”
常雁點頭:“對,是很有名,為了錢能把黑說成白的那種。”
白平也停下了敲擊鍵盤的動作:“那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所有的東西都移交法院了。”常雁輕輕吐了口氣,“接下來的事兒,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
柳玉期待還能出現奇跡,她第一反應就是找隊長:“咦,隊長呢?”
荊楚這會兒,正在和小琪說話呢。
小琪和其他有父母的孩子不同,她是個孤兒,小的時候由奶奶撫養,十五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她就一個人過日子,後來被半是綁架半是拐騙到了愛心福利院,因為沒有人接她,這段日子常雁留她住在了自己家裏。
今天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襖,躲在樓梯口小聲喊了荊楚出去,兩個人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說話
魯路修之帝國粉碎者。
荊楚聽完她的來意,神情有些覆雜:“這是你的決定嗎?”
“是的,我昨天不小心聽見常姐和你打電話了。”小琪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決定那麽做的,我已經想好了。”
荊楚道:“你知道你會面臨什麽嗎?”他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緩緩道,“你會在很多人面前說出你所遭遇的所有不堪的事情,對方的律師會問你非常非常尖銳難堪的問題,質疑你的用意,懷疑你的說辭,把你說得毫無價值,甚至,他會顛倒是非,說你都是自願承受,他的當事人是被你引誘,你明白嗎?”
荊楚太清楚在法庭上會發生的事情了,曾經有個女孩子堅強地想要站到法庭上說出自己曾經遭遇的不幸,但是對方的律師如此尖銳,問的問題那麽刺耳,他到今天還記得:
“是他脫你的衣服,還是你自己脫的?”
“你不是在引誘他嗎?”
“你放棄了反抗,是你自願和他發生關系的。”
明明那個女孩說是她被威脅害怕被殺害才放棄反抗,但是到了律師嘴裏,卻是她自願和對方發生性關系。
那個女孩狼狽不堪,飽受非議,那個人渣洋洋得意,根本沒有判刑。
後來,那個女孩子自殺了。
小琪震驚地看著他:“……會是這樣的嗎?”
“會,你會遭受比這更嚴重一百倍的羞辱,所以,我不建議你出庭作證。”
小琪握緊了手,絞著自己的手指:“可是,如果我不作證的話,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被判重罪?”
“那是法官的事情了,我們會盡其所能,我非常高興你願意站出來作證。”荊楚溫和道,“但是我個人並不建議你那麽做,雖然這個建議與我的職業有所不符,我還是想那麽說,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還有未來,我更希望你能把這件事忘掉,重新開始生活。”
小琪鼓足勇氣:“我不怕,我想那些人得到懲罰,我想為自己,為其他人做點事,我不想他們逍遙法外。”
荊楚沈默了片刻,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多考慮一下。”
但是小琪已經下定了決心:“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那段時間,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我能報仇,我要怎麽做,我每天都想我能不能拿把刀把他們捅死算了,但是沒有,我害怕,我不敢。”說到這裏,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但是現在,只是要我站出來,我為什麽不呢,我要讓他們知道,那群人曾經對我們做過怎麽樣的事情,隊長,我不害怕,我也不怕丟臉,我只有一個人,我不怕。”
她故作堅強的樣子讓荊楚心酸極了,有那麽一會兒,他想起了楊綿綿。
“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我會找人來替你模擬到時候對方律師會問你的問題,如果你覺得你承受不住,隨時可以叫停,小琪,你已經非常勇敢了,如果你反悔,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理解。”
“不,我已經決定好了。”
特案組的所有人在得知小琪願意作證的時候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常雁和荊楚是相同的看法,並不希望小琪的生活為此再受波折,她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不幸,如果能讓她安安靜靜開始新的生活,那才是最好的
仙塵韻。
在法庭上所重覆的一切,可能讓她崩潰。
但是小琪非常勇敢:“我不怕。”她那麽給予他們信心。
荊楚和常雁花費了非常多的心血和時間在模擬對答上,荊楚的每一個問題都非常辛辣難堪,直擊人心,常雁站在一邊握著小琪的手,好幾次都要落下淚來,她對荊楚說:“我希望她能放棄,在這裏只有我們,但是當著那麽多人,我真不敢想象要有怎麽樣的勇氣才能把那種事一遍又一遍說出來,我沒有她勇敢。”
但是小琪挺過來了,哪怕他們覺得她下一秒就會放棄的時候,她沒有。
“你能覆述當天的情景嗎?”
“我被帶到了房間裏,他強~奸了我。”
“你確定是強~奸嗎,你沒有反抗。”
“他威脅我,如果敢反抗的話就打死我。”
“他打你了嗎?”
“打了。”
“怎麽打你的?”
“他拖著我的頭發,踢我的肚子,我求他不要打我,他扇我的耳光,把我踢開,用拳頭打我的頭。”
小琪站在證人席上,冷靜幾乎是冷酷地在回憶這一年多來她所遭遇過的所有不幸,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那些難以回首的過去,一點一點被剖析開來,展露在那麽多人的面前。
她一點*也沒有。
她像是猴子一樣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圍。
柳玉已經哭了好幾次了,偷偷離席走開了,常雁一直咬著嘴唇,背脊繃得緊緊的。
但是那邊老五流裏流氣地回答自己律師的疑問:“不,我沒有,是她自己把衣服脫掉求我上的!”
“人渣!”常雁狠狠一錘椅子。
“冷靜。”荊楚低聲道,“才剛剛開始。”
這是一場漫長而艱巨的鬥爭,雖然對方律師巧舌如簧,試圖顛倒事實,但是自始至終,小琪的情緒都非常穩定,並沒有被擊潰,而原告方的證據又非常充沛。
最後,曹老大等四人作為拐賣團夥的首要分子被判處死刑,其余人都是十年到二十年有期徒刑不等。
結果還算令人滿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法院門口,常雁抱著走出來的小琪:“你做的太好了,我為你驕傲。”
“我們都為你驕傲,你太勇敢了。”柳玉眼眶還是紅的,像只兔子,“不行,隊長你一定要請客吃大餐!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
小琪早就哭了,被他們一說又笑了起來,又哭又笑的抹了一會兒眼淚後,她看著荊楚,像是在等待他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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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對她笑了一笑:“你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小琪破涕為笑,她抱了抱常雁:“謝謝常姐。”又去抱荊楚,“謝謝隊長。”
荊楚被她這一抱驚得後退半步,柳玉都笑了,調侃他說:“我怎麽覺得從綿綿開始,隊長你好像特別受小女生歡迎啊……綿綿?”
荊楚剛想笑罵一句“別瞎說”,就聽見她喊了楊綿綿,他下意識地一扭頭,就看見楊綿綿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上看著他們。
他是親眼看著她的眼眶一點點紅了起來,有那麽一剎那他覺得手足無措,像走過去卻覺得太冒失了。
她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了,單薄的背影,看得他眼眶都酸澀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她受委屈了,他是真舍不得。
“我有點事。”他低聲交代了一句,匆匆跟了上去。
柳玉一頭霧水:“這是搞哪樣啊?”
楊綿綿走得很快,但很不幸腿短,所以荊楚沒費什麽功夫就追上她了:“綿綿?”
“不要和我說話,我不然我會忍不住弄死你。”她沈著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往外蹦字。
荊楚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惹著她了:“出什麽事了?”
“都和你說了不要和我說話!”她發了飆,扭過頭惡狠狠地看著他。
荊楚從來沒有見到她那麽失態過,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沈。
楊綿綿忍著眼淚,急著想要甩開他,幹脆不走路,直接翻墻走,幾個起落人就不見了。
她心裏是委屈地不得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委屈,反正就是看見小琪撲過去抱他的時候她心裏都快醋得冒泡了。
氣死了真的是氣死了。她渾渾噩噩回到家裏,撲到床上眼淚就掉下來了。
枕頭被她的眼淚浸濕,還不敢說什麽,大家小心翼翼的不敢說話。
枕頭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一說話就是哭腔:“綿綿〒▽〒別哭了,你哭我也要哭了。”
“……我以為,他應該是喜歡我的。”楊綿綿扁了扁嘴,視線被淚水模糊。
她以為,他應該是喜歡她的。但是剛剛那一瞬間,她卻不敢肯定了。
荊楚為什麽對她好?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對她抱有善意,那並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而是他本身對於弱小、對於婦孺尊重照顧。
這是他美好的品德,正如他一樣會無私地去幫助小琪一樣。
那並不是他唯獨給她的關懷和照顧,這點認知讓她心裏一直以來的驕傲也好,得意也好,瞬間就崩潰了。
這個世界上,還是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喜歡楊綿綿,就喜歡她一個人的。
她還是一個沒有人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