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 第七百五十章 白骨重塑

蓬！

她腳下的大地，驟然綻放出七彩漣漪。

漣漪，如絢爛湖水，層層疊疊地蕩漾開來，以她靈體為圓心，向周邊迅速蔓延。

虞淵臉色微變。

他在保持「慧眼」常開狀態下，看到一束束七彩虹光，赫然滲透到大地幽深處。

地底下面，七彩虹光似涓涓溪河，急轉直下。

嘩！嘩嘩！

清脆悅耳的流水聲，由羅睺背後那座七彩琉璃陰山底部，再次響了起來。

流水聲一起，大地深處凝滯的力量，暫停的某種道則法規，又變得暢通無阻，流轉自如，一點不顯生疏彆扭。

「陰間冥河的流水聲，是我心神安寧的一味良藥，不論何時聆聽，都覺悅耳。」羅睺微微垂頭，神色迷醉地看著腳下，以魂魄去傾聽流水聲，「陰間冥河，和陰脈源頭連接，陰脈源頭為陰氣深海，而我陰山下的，只是一條通往它的河流。」

「但，偌大一個恐絕之地，能夠得它饋贈，擁有一條陰間冥河的，也就六位。」

羅睺微微一笑，以另外一隻手，指向腳下，「小子，你覺得那個叫江杏雯的丫頭，為何要逃？」

虞淵沉著臉，道：「她自知不是你對手。」

「不盡然。」羅睺搖了搖頭，「她執掌的『魂渡河』，只能限制陰間冥河一時，限制不了一世。我和白骨交戰期間，或許分神無術，不能兼顧勾連陰間冥河。可白骨一旦落敗，我就能騰出精力，和陰間冥河去溝通。」

話到這裡，她稍作停頓。

隨後，又繼續解惑，「江杏雯的『魂渡河』能限制陰間冥河，然而，一旦我解決了白骨，所有的精力用在陰間冥河上，也就能通過那條因我而生的冥河，去對付她。她著急要走，是因為再待下去，她想走，也未必能走得掉了。」

一番話講完，令那條陰間冥河重新流淌的羅睺，終於停下。

她不再多說一句，隻以略有些希冀的神色，凝望著虞淵。

這時，虞淵心中泛起一種奇妙的感悟。

他感覺，眼前的羅睺望著自己，其實乃是以他的「慧眼」，去看別的東西。

羅睺明明和他講話，可話裡話外的意思，想表達的東西，都似乎是在對另外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說……

「我知道前輩在的。」

羅睺猶豫了半響，拘謹不安地說道：「此子初臨時，我第一式魂術試探，以背後陰山拓影壓迫，嗅到一絲異樣的氣息。我要是沒猜錯，前輩該是身在外域星河，以他的魂魄為載體，觀察著浩漭天地的動向。」

一錯百錯。

心存誤解的羅睺，以為虞淵施展的「慧眼」，乃神魂宗的某位巨擘，隔空施展精妙魂法，在浩瀚星河深處，微觀此方天地。

傳說中，不僅神魂宗的強者，只要達到元神境，妖族的妖神，都能用如此神通。

本體真身在星空深處，都能通過親傳弟子，或器物秘寶，或宗門的大陣，隔空凝望著浩漭天地，還能將自己的意志，借其它物件傳達。

羅睺認為，虞淵就是某個神魂宗大佬的隔空之「物」。

正是因為滿心顧忌，她打碎白骨以後，本可以輕鬆震殺虞淵魂魄，卻硬是不敢。

「這……」

虞淵一臉的怪異，很想說你弄錯了，然而一想到羅睺的可怕，想到羅睺是因自己的臆測，才沒有痛下殺手，虞淵還真不敢解釋清楚。

解釋清楚了，興許，也就被羅睺隨手抹殺了。

「要怎樣，才能得到貴宗的青睞？」羅睺略顯頹喪，面容苦澀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手中花籃往天上一拋。

花籃浮空，籃子口朝下，如另有一片絢爛的天幕憑空出現。

抬頭一望，虞淵就看到花籃似無限放大，籃子底七彩流光鋪展開來，如一幅瑰麗神奇的畫卷，罩在他頭頂。

「下面的話，我不想任何人知曉，因為恐絕之地另外五個傢夥，能感知此處細微動靜，能聽到我的話語。」羅睺布置好了，方才開口，「花籃在天，隔絕出一方獨立於恐絕之地的小空間，就是那五大鬼王，也無從細查了。」

虞淵沉默著，點頭表示明白。

「青鸞城的異變，我已經獲知消息，我知道這小子，得到了臨天峰祖老怪的幫助，才在城外倖存下來。貴宗，既然能接納祖老怪，應該也能接納我。我和祖老怪，其實有舊，而且我也被三大上宗，魔宮、妖殿厭惡。」

羅睺低垂著頭，在虞淵看不見的時候，面部線條做著細微調整。

靈體魂魄的形態，面容，體態，身段，只要肯耗費額外的力量，都能隨心調整改變，甚至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都很輕鬆。

只有靈魂本源，難以被扭改，亙古不變。

沒太久，羅睺重新抬起頭，變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新的羅睺，容貌比之前的模樣，要稍微精緻美麗一點，瘦弱的身形不改，只在眉心處，多了一枚印記——鮮紅棗狀。

她的棗紅印，似從娘胎帶來的，就在泥丸穴處，如羅睺天然生成的第三隻眼睛。

這，才是羅睺本來的面容！

羅睺張口，就要向虞淵，或者說她認為的虞淵背後的神魂宗強者，解釋她和祖安的淵源，解釋她不被三大上宗，魔宮、妖殿認可的緣由。

「羅玥！

」虞淵突然沉喝。

張開口，正打算說話的羅睺鬼王，魂影猛地一顫，脫口而出的話語，猛地停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虞淵，腦海回蕩的，都是羅玥兩個字。

多久了？

快要有一百年了吧？

從她陰神進入恐絕之地，轉而修鍊鬼物之道起，就再也沒有聽人，或者任何鬼物，在她面前說過這個名字。

實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已經認為，她就是恐絕之地的羅睺鬼王了。

忽然，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子，在她將記憶中自己真實的模樣顯化出來，一口道出了她原來的名字，她怎能不驚駭？

「前，前輩……」

羅睺鬼王結結巴巴的，魂魄劇烈震蕩著，連話語都說不完整了。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定然是虞淵背後的那位神魂宗巨擘，認出了她的來頭，知道了她的身份背景。

這讓她愈發堅信自己的判斷！

過於震驚的她，沒注意到她對面的虞淵，在煞魔鼎內，同樣身形巨震，胸腔起伏劇烈，如她一般，神色中都是匪夷所思！

道出「羅玥」兩字後，虞淵也沒再說一句，思緒在頃刻間，拉倒了三百多年前！

三百多年前，一個天生異象的小丫頭，被巫毒教安排過來侍奉自己。

那小丫頭，是他和巫毒教之間的來往紐帶。

眉心，天生有一紅棗般印記的丫頭片子，乃當時巫毒教教主的親傳弟子！

他在精研毒丹藥理時，就是那小丫頭負責聽命於他，提供各式各樣的毒蟲，毒藥，劇毒的靈材，給他試藥煉藥。

他煉藥試藥時，也從不避諱那丫頭在旁默記偷學，甚至於，那好奇心十足的小丫頭，有疑惑不解處，他都會耐心講解。

因為這一點，他的葯奴杜旌，暗地裡極為不滿，和那小丫頭多次發生衝突。

每次衝突，他都偏袒那小丫頭，反而去責怪葯奴杜旌。

他和那個小丫頭，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當年的那個小丫頭，就是現在的羅睺鬼王——羅玥！

後來，他通過祖安和謝斌，聽說了在他轉世以後，發生在羅玥身上的一些事。

羅玥，正是因為當年伴隨過他一陣子，對藥理之術認知精深，後來在他轉世消失，羅玥回歸巫毒教後，順勢成了巫毒教的教主。

羅玥成為巫毒教教主，在教主之位坐了幾十年，又被她師弟取而代之。

而羅玥，失去教主之位後，就此失蹤，再沒有現身過。

沒人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麼，沒有知道羅玥是死，還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