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聞言,抿了一下嘴巴,卻是沒有說出任何的話來,只是沉默的站著。
而崔玉珍在邊上瞧著這副樣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公主,皇上是真的想要補償您,您就答應吧!」
「補償我?」
吉祥搖了搖頭,抬頭看向了趙慎,開口道,「不用了,你並不欠我。」
「長寧,你還在生氣嗎?」
趙慎面上有些焦急,也惹得嘴裡又開始咳了起來。
「真的不用了,我現在不需要你補償,你也不欠我。這並不是氣話。」
吉祥看向趙慎的目光十分的平靜,也能夠看得出,她所說的,也的確不是什麼氣話。
崔玉珍面上的神色下意識的看向了趙慎,今日趙慎找吉祥過來,恐怕所想的不是在臨死之前,能夠做一些什麼,可是當事人卻並沒有要接受的意思。
而趙慎的臉色,也的確是黯然了幾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最終輕聲道:「你不用急著推辭,先聽我說說吧。」
趙慎這會兒已經是身體虛弱的連站都站不住了,而陳全兒連忙扶著趙慎靠坐回了床上,而後卻是陳全兒慢慢的走到了吉祥面前,輕聲道:「長寧公主,皇上給您準備了一份聖旨,也替您準備了一條後路。」
吉祥目光看向了陳全兒,只瞧見陳全兒雙手恭敬的呈上了一份聖旨,輕聲道:「這是皇上親筆所書。」
吉 祥看著那份聖旨,並未馬上伸手接過,而是看向了正躺在床上,目光溫和看著她的趙慎。她猶豫的伸出了手,拿過聖旨打開,聖旨裡的內容,並沒有出乎吉祥所料, 果然是恢復她身份的聖旨,且擇了一處極為豐饒的地方作為她的封地。只是除了這點之外,另有寫著,由她自行擇婿一事。
吉祥將聖旨慢 慢的重新卷起,看向了趙慎,而趙慎捂著帕子咳了兩聲後,方才溫聲道:「如今,袁叔萬在朝中的勢力,朕早已經做不得主,聖旨上雖然如此寫了,但恐怕你若是想 要恢復身份,到底還是得跟了他,朕不過是想替你在他面前多博得幾分情意與體面罷了。若是你不想嫁,朕也另有安排。」
說完這話,趙慎將目光看向了陳全兒,而陳全兒則是輕聲開口道:「是,皇上。」
他 應承完之後,又將目光看向了吉祥,輕聲道:「皇上早在兩年前,便用手下並不算多的暗處勢力,為公主安排了一個新身份,那裡有伺候公主的人,也有保護公主的 人,身份捏造的萬無一失。足夠讓公主一輩子無虞。若是公主選擇這一條退路,奴才馬上便安排公主脫身離開去那個地方。」
「新的身份?」
吉祥愣住了,雖然前者趙慎想要補償她的,她多多少少已經有所猜測到,可是這後者,卻的確是讓她有些吃驚。
這個時代,也有身份的戶籍卡,雖然也可以偽造,可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且在這個時代,並不推崇離開自己生活之地,若是要離開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必須有官府裡所開的路引才行,要拿到路引,也非常困難。
當初吉祥多次遇到事情,當然也有想過一逃了之,可是事實上,卻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當然,趙慎既然為她打算了這麼久的時間,而且依著趙慎的身份與能力,餓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既然他說萬無一失,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若是當初趙慎為她做這個安排,吉祥自然是欣然答應,求之不得。
可是如今,她卻沒有馬上回答,她也承認自己,的確是猶豫了。
趙慎給她安排的路,可以說是吉祥盼望了許久的事情,無拘無束的悠閒日子,她不必想太多,只需要好好考慮該怎麼享樂便是了。
可是,想到了這些年來與袁叔萬相處的點點滴滴,吉祥不敢把自己想的太高,卻也知曉,自己若是突然失蹤,並且讓袁叔萬知曉,自己是為了躲他,又該會有多麼震怒與失望。
吉祥面上左右為難,沒錯,這些年來,就是石頭,也該被感化了,何況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可是,趙慎給她描繪的生活,的確又是她渴望已久的。
吉祥只覺得為難,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想著。
而 趙慎看著吉祥臉上露出的為難與猶豫,輕輕歎了一口氣,卻依然語氣溫和道:「長寧,你不必為難,這些,只是我替你安排好的退路罷了,若是你不想,也沒有關 系,哪天想了,我的話,依然有效。我這輩子,能留下的東西不多,我的人,也不多了,可是那些,我都留給你,只盼望你能夠過得好好的。」
「皇上……」
吉祥看著趙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中十分酸澀。
而趙慎聽到吉祥喚他的聲音,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祈求的笑容,輕聲道:「長寧,你還能不能再喚我一聲慎叔叔?」
慎叔叔?
吉 祥腦子裡一下子浮現了一個畫面,畫面中的小人,舔著嘴巴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點心流著口水,一副饞的不行的模樣,她剛剛想要移動一下因為擺了一天的舞姿而有些 僵硬的小小身體之時,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突然拿起竹棒,朝著她的小腿抽了一下,第二下快要下去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那根竹棒。
而小人兒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著來人欣喜的叫道:「慎叔叔,您來了!」
「慎叔叔,我想吃芸豆卷?可是母妃不讓我吃。」
「好,慎叔叔偷偷給你帶,還給你帶別的好吃的,咱們不告訴你母妃。」
「慎叔叔,我想有一件白狐狸毛的衣服,就像淑甯姐姐那樣的。」
「好,慎叔叔親自給你去打白狐狸,到時候給你做衣裳,保證比淑寧的還要好。」
「慎叔叔,這烤兔子真好吃,我還要吃。」
「好,慎叔叔下次多給你帶幾隻來,到時候讓廚房裡的人天天做給你吃。」
「慎叔叔……」
……
吉祥臉上露出了一絲回憶的神色。而趙慎遲遲未聽得吉祥喚她,只以為吉祥還未原諒他。他臉上浮起了一個苦笑,正想要開口緩和氣氛之時,只聽得吉祥嘴裡輕輕的喚了一聲:「慎叔叔。」
趙慎整個人幾乎都要驚愣住了,他臉上有些僵硬,卻是緊緊攥著方才捂嘴的帕子,笑著點了點頭。他又開始咳嗽了起來,咳的很厲害,仿佛是要背過氣一般。
吉祥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攙扶。
而趙慎卻是伸手擋住了,一邊喚著陳全兒開口斷斷續續道:「陳……陳全兒,送長寧……長寧公主離開。」
「是。」
陳全兒看著趙慎,面上露出了一絲不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吉祥,輕聲道:「公主,奴才送您離開。」
「……」
吉祥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看著趙慎,她眼眶子泛紅,臉上神色十分難過。
而趙慎也看到了吉祥面上的神色,他咽下嘴裡的腥甜,卻是沖著吉祥輕笑著開口道:「長寧,走吧。」
吉祥眼淚珠子一下子滴落,她勉強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轉身隨著陳全兒一道兒朝著方才來時的地方走了出去。
等到吉祥離開後,趙慎將目光看向了崔玉珍。
而崔玉珍則是低頭上前幾步,站在了趙慎的床前。
「玉珍,這些年來,你一直對朕很衷心,今日的事情,你也辦的很好。只盼望朕去了,你一樣能夠衷心。」
「是,奴婢會一直忠於皇上。」
崔玉珍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她臉上也露出了難過的神色。
而趙慎點了點頭,又是捂著帕子咳了一陣後,方才輕聲道:「朕死後,你將樂妃處置了,不必安葬在皇陵之中。」
「樂妃娘娘?」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她自然是知曉這位樂妃,樂妃與妙妃還有吉祥的五官,至少有五成相似,崔玉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而這些年來,趙慎一直都寵著樂妃,可以說是將樂妃當成了寄託。
只是,就算樂妃是替身,趙慎也不是那般絕情之人。
「就是她,朕想,她只怕多半是袁叔萬的人,這些年來,朕的身子骨這麼快消敗,還得多謝她獻藥。」趙慎面上露出了嘲諷之色。
「藥?」
崔玉珍驚訝了重複了一遍,雖然這些年,她仍然會替趙慎辦事,可是趙慎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清楚。所以根本不知曉樂妃還向趙慎獻過藥這回事情。
「是 啊,吃了那藥,看著她,朕還以為真的是妙兒死而復生出現在朕面前,甚至看著妙兒的畫像,朕都覺得妙兒還陪在朕身邊。」趙慎閉上了眼睛,神色卻是十分安然, 仿佛又像是在回憶著吃了那藥之後的感受,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裡透露出了一股子陰翳:「以至於朕到了後來,身子骨一日日下去,御醫告訴朕那藥有毒,朕卻仍 然戒不了,甚至躺在這床上,朕都斷不得。」
「當年,朕在妙弋宮外巧遇她的時候,她出現的太過於巧合,又長著那樣一張臉,朕也懷疑 過她會不會是別人安排的,朕也查了,卻發現沒有一點點的問題。當年將她帶入儲秀宮的太監,便也是瞧中了她的這張臉,自從妙兒毀容之後,那瑾帝一面嫌棄妙 兒,一面卻又貪婪著想要尋找妙兒的替身。朕也沒有想到,在朕還未坐上這皇位之時,袁叔萬的手已經伸到了宮裡來,以至於朕根本無法發現樂瑤的問題。」
趙慎說到這裡,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來,朕輸給袁叔萬,倒也不屈。」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一絲不忍,卻強行壓抑下心中的難過,輕聲回道:「是,奴婢知曉了,奴婢會處置好樂妃娘娘。」
「好。」
趙 慎點了點頭,又輕聲道:「朕也沒幾日好活,這些年來,朕一直提拔著郭懷遠,只希望他能夠獨當一面,將來能夠扶持幼主,只可惜,當初朕的失算,使得如今,懷 遠手中的勢力仍然不多。不過,即使如此,他也是朕手下最為得力之人。朕死後,會將他任命為其中一位顧命大臣,也會封他為王,將他的地位提高的與袁叔萬一 般。」
「皇上……」
崔玉珍聞言臉上大驚,她也說不上是惶恐還是驚喜。
能夠封為異姓王,甚至成為顧命大臣,自是最好的。
可是,如今在袁叔萬在朝中獨當一面的情形下,無異於是將郭懷遠放在火上烤。
而趙慎看著崔玉珍,卻是語氣冷淡的開口說了一句:「玉珍,你莫忘了方才與朕所言,你會一直效忠朕。」
「……是。」
崔玉珍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應答了。
而趙慎又輕聲道:「太子年幼,朕這個做父皇的無能,將這個亂攤子留給太子,朕也只盼望著太子能夠平平安安成長。朕知曉郭懷遠沒有那個能力翦除袁叔萬的勢力,給太子留下清明朝政,可是朕知道,只要他莫出什麼亂子,定然有能力將太子護到長大。可是,朕不相信郭懷遠。」
趙慎突然冷聲開口道。
「皇上!」
崔玉珍聞言臉色一變。
而 趙慎又將目光看向了崔玉珍,又道:「郭懷遠雖然效忠於朕,可是朕冷眼瞧著,這些年來,他的野心也越發膨脹,只等著朕去了,恐怕便不再那麼安寧。郭夫人占了 你的位置這麼久了,等朕去了,你也該扶正了,你替朕好好監督著郭懷遠,若是他敢亂,你便先下手為強,甚至必要之時,可以將他交給果郡王,讓果郡王接收了朕 留給他的勢力。」
聽著趙慎一邊咳嗽,一邊冷冷說出的這番話。
崔玉珍早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沒有馬上回復,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而趙慎也沒有逼她,只是坐在床上輕輕咳著,等著崔玉珍的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趙慎輕聲開口說了一句:「再過一會兒,恐怕袁叔萬也要來朕這兒了,玉珍,你難道想讓袁叔萬也聽到你對朕的答覆嗎?」
顯然,趙慎的耐心已經告罄了。
崔玉珍雙手放於兩側,緊緊握成了拳頭,最終閉上了眼睛,輕聲開口道:「是,奴婢明白了。」
「退下吧!」
趙慎也閉上了眼睛,也並未與崔玉珍再說任何寬慰之言。
而崔玉珍看著躺在床上的趙慎,終於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寢宮之門。
崔玉珍此時仿佛是毫無知覺般的,身體踉踉蹌蹌的走著,等到了撞到人的時候,她方才回過神來,卻看到聞清婉正低頭看著她。
而站在聞清婉身邊的宮人早已經出聲呵斥:「大膽,竟敢衝撞皇后娘娘。」
崔玉珍聽著宮人的話,卻是面無表情的跪下身體,開口行禮道:「奴婢拜見皇后娘娘。」
「無事,起來吧!」
聞清婉目光好奇的看了一眼崔玉珍,顯然並不知曉眼前之人的身份。而崔玉珍也的確是讓她有些好奇身份。看著打扮也不像是宮裡的主子或者是宮人,反倒是像個官夫人,在宮中一點都不小心謹慎的自由行走著,又不帶著一個伺候的宮人太監。
也不知道是誰?
不過,聞清婉為了避免露出馬腳,倒是收斂了自己臉上的好奇,看了看方才崔玉珍過來的方向,開口問了一句:「你方才是在妙弋宮中?」
崔玉珍聞言,並沒有回答,只是輕聲道:「皇后娘娘,若是無事,奴婢先出宮了。」
崔玉珍雖然聲音不重,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硬邦邦的,饒是聞清婉先時根本沒有打算與崔玉珍計較,卻也是有些不樂意不高興了。
她朝著身邊的宮人使了一個眼神,而身邊的宮人瞧見了,連忙開口道:「大膽崔氏,竟然敢對皇后娘娘出言不狀。」
「崔氏……」
聞清婉原本是真打算與崔玉珍計較,可是當聽到宮人所喚的姓氏之時,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人,卻是出聲道:「算了,本宮既然無事,便不計較了,你出宮吧!」
崔玉珍聞言,面上也沒有半絲的驚訝,只是開口道:「多謝皇后娘娘。」
說完,真的直接站起了身,朝著聞清婉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而崔玉珍的這番表現,卻是讓聞清婉的心中越發有些篤定了對方的身份,她小聲的試探的說了一句:「怎麼郭將軍沒有陪著一道兒來呢!」
「是啊,娘娘,崔夫人這何時入的宮,後宮中人今日仿佛也沒有叫喚過她。」
「瞧她不是從皇上那兒出來嗎?」
宮人的回答,幾乎是肯定了聞清婉所言,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原來這位就是後世所傳的大義滅親巾幗夫人玉珍夫人。
瞧著模樣雖然還不錯,可是與她所想卻是有些相差甚遠了,很難想像那位梟雄安王竟然是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聞清婉仍然若有所思的想著,而在這個時候,卻聽得宮人開口說了一句:「娘娘,您這麼說,難道傳言是真的,這崔夫人真是和皇上有舊?」
「傳言……」
聞清婉微微挑了一下眉,突然想起了後世有一個小道說法,說這位玉珍夫人,其實原本便是梁宣帝的人,所以才會在郭懷遠要對年幼太子不利之時,會大義滅親,除了自己的丈夫。
不過,若不是宮人突然說了這個,聞清婉也是不怎麼相信的,要知道,崔玉珍當初滅了自己的丈夫,投靠的人可是袁叔萬,而且在袁叔萬登位之後,對這位玉珍夫人與其子,也就是郭懷遠的兒子都是十分厚待。所有,後世的主流之說,還是說這位玉珍夫人,其實是袁叔萬的人。
有亦或者像一部以她為主角的電視劇所說,這位玉珍夫人,從開始之時,便是雙面間諜,在梁宣帝和晉元帝之間,選擇兩頭討好。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位玉珍夫人絕對不是凡人,還好方才她並未得罪了這人,他日,若是她能夠將她拉攏到自己的手中來,只怕對她多有裨益。
聞清婉想到這裡,心中閃過了一絲算計。
不過,這會兒崔玉珍已經出宮了,聞清婉倒是沒有再繼續想著崔玉珍,只是對宮人開口問道:「不是說袁大人待會兒要來妙弋宮嗎,怎麼這會兒了,還沒有過來?」
宮人聽得聞清婉之言,面上浮起了一抹怪異,她怎麼覺得,皇后娘娘仿佛是對袁大人有意。
不過,這個想法太過於恐怖,宮人倒未敢多想,只是老老實實開口答道:「底下人是這麼說的,說袁大人早就出了禦書房了,這會兒恐怕已經快到了吧。」
「快到了?」
聞清婉聞言,臉上伸手壓了壓自己的髮髻,開口道:「那好吧,我們去探望探望皇上。」
說著,卻是朝著妙弋宮走了去。
昨日回宮之後,聞清婉也隱隱感覺到自己專程去堵袁叔萬的做法實在是太膚淺,太明顯也太刻意了。聞清婉倒也不是真的沒有腦子,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更何況,那老不死的梁宣帝還沒有閉上眼睛,袁叔萬還不是那位一手把控朝政的攝政王。她也不好做的太過。
可是,真的等到袁叔萬壓下果親王、除了安王,恐怕也輪不到她再去勾引袁叔萬了,雖然她已經最近謀算著怎麼趕緊除掉淑甯公主那個障礙,但也難保不會出現其他的人啊!
左思右想,聞清婉也覺得,若是在梁宣帝跟前與袁叔萬碰面,並且自己不著痕跡的勾引袁叔萬,該是最妙的決策了。
而當聞清婉走入趙慎的寢宮之中,聞著寢宮裡的藥味,她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還沒有考慮是否走到床邊的時候,卻聽得趙慎已經皺著眉頭看向了她開口道:「你怎麼來了?」
「呃……」
聞清婉壓下心中的厭惡,倒也是做出了一副恭敬的樣子,輕聲道:「臣妾來照顧皇上。」
「不必,你好好呆在宮中教導太子便是,朕這兒不需要你。」
趙慎隨手擺了擺手,顯然便是不樂意聞清婉呆在這兒。
聞清婉看著趙慎這仿佛是在趕蒼蠅一樣的動作,心中無由的冒出了一股子無名火:當本小姐願意伺候你,若不是看在袁叔萬的面子上,自己肯定連來都不來一下這個地方。
聞清婉甕聲甕氣道:「臣妾心憂皇上安慰,皇上就讓臣妾留在這兒吧,不然回了宮,臣妾也只是擔心皇上,做不了什麼事情。」
聞 清婉的話剛剛落下,趙慎卻是突然嘲諷的笑出了聲音,他目光諷刺的看著聞清婉開口道:「做不了什麼事情,朕怎麼瞧著皇后這幾日上躥下跳的竟是找事兒做呢,又 是讓打聽正當芳華未出嫁的皇家公主,又是跑到賢太妃處,勸說賢太妃趕緊將淑甯公主出嫁,免得等到朕死了,要守孝錯過芳華之期。」
趙慎的話,讓聞清婉臉上完全愣住了,她心裡驚得不行,下意識看向了身邊的宮人,只當是身邊的宮人洩密,而宮人被聞清婉惡狠狠的目光一看,卻是嚇得連忙跪倒在了地上。
而趙慎在這個時候又冷笑著:「不必看她,不是她說的,朕雖然躺在床上,可也不是廢人,宮中之事,朕怎麼會不知曉。」
「是。」
聞清婉壓抑下心中的憤怒與心驚,也是在這個時候,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躺在床上病入膏肓,幾乎是一隻腳踏進棺材之人,其實並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無用。
可是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最終還是敗在了袁叔萬的手中,她的晉元帝該有多厲害啊!聞清婉心裡忍不住又是癡癡的想著。
趙慎神色怪異的看了一眼聞清婉仿佛是發著呆的摸樣,他這幾日雖然極少見到皇后,也是感覺到了皇后似乎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也讓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意味。
不 過趙慎這個時候,卻沒有任何精力分給皇后,他冷聲開口敲打道:「你們聞家人,一向注重家族,可是聞清婉,你自己也要清楚,你將來的榮耀,都是系在太子身 上。聞家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善類,不會因為你是聞家女,便會捧著你的兒子上位,所以聞家人也莫想著尚公主、拉攏賢太妃給自己增加籌碼。」
聞清婉有些聽不懂趙慎所言,不過她還是聽出了表面的意思,仿佛是趙慎誤會她是要給聞家的子侄尚公主才會做出先前的行徑,這個認知,讓聞清婉松了一口氣。她低著頭連忙開口答了一聲是。
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聞家算是什麼東西,要知道,聞家可是被袁叔萬給滅了,她怎麼可能會去幫聞家的人。若不是急著想要除掉淑寧,而她又不知道什麼京中年輕的適婚男子,何至於會考慮聞家的那些未婚男青年。
趙慎見到聞清婉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樣,心中歎了一口氣,以前他覺得聞清婉性子軟弱,倒是十分好拿捏,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太子有這麼一位母親,卻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這個時候,趙慎也知道,沒辦法了,他也只能夠盡人事看天命了。
「你和太子,朕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需要你再做什麼,你只要好好教著太子將太子撫養成人,日後該屬於的榮華,定然不會缺了你的。」
「是。」
聞清婉心中不以為然,嘴裡還是乖乖的應了。
而在這個時候,屋外卻聽得底下太監通傳之聲響起。
袁叔萬來了。
聞清婉瞬間將趙慎方才與她所說的話都拋之了腦後,忍不住探頭看向門口,不過很快收了目光,走到了趙慎床邊,低下了頭。
聞清婉的這番動作,讓趙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過聞清婉側低著頭,趙慎倒是沒有看清楚,只瞧見聞清婉的身體十分僵硬,手還顫抖著。
他還以為聞清婉是害怕,畢竟,先時他的確是有對聞清婉說過袁叔萬的事情,而聞清婉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又懼又怕。
想到也是他不好,是他自己荒唐了,才留下他們孤兒寡母。趙慎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忍與愧疚,忍不住伸手去握聞清婉。
而聞清婉卻被趙慎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甩開了……
趙慎愣了一下,而聞清婉也被自己的動作給驚了一下,她一張臉抽搐著低下了頭。
不過在這個時候,趙慎顯然已經沒有功夫與聞清婉計較了。袁叔萬已經走進來了,他壓抑著怒火對聞清婉開口道:「你退下吧!」
聞清婉眨了兩下眼睛,下意識搖了搖頭。
趙慎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卻對身旁的人吩咐道:「帶皇后下去。」
「皇上……」
「再多言,朕將你禁足在宮裡。」
趙慎壓抑著怒氣,冷聲開口道。
而聞清婉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巴,轉頭退出了寢宮。
在經過袁叔萬的時候,聞清婉忍不住放慢腳步,眼睛也是期待的看著袁叔萬,只盼望著袁叔萬能夠看她幾眼。
袁叔萬卻是目不斜視的沖著她行了一禮後,直接走到了裡邊。
也讓聞清婉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咬牙走出了寢宮,心中暗暗想著,自己定然要將淑甯公主趕緊送去嫁人。
想到這裡,聞清婉對宮人咬牙齧齒吩咐道:「走,去賢太妃處。」
袁叔萬走入寢宮之後,只是冷眼看著趙慎開口道:「吉祥呢?」
「吉祥……」
趙慎聞言臉上卻是笑了一下,輕聲道:「袁大人所說的是長寧公主吧!」
「人呢?」
袁叔萬雖然面上並未有浮現怒色,可是壓抑的聲音,卻是顯露出了他此刻強忍著怒氣的焦急心情。
而趙慎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開口道:「沒錯,是朕讓人將長寧帶來了,不過,朕可不是你,朕見過後,便吩咐讓人送回去了。怎麼?袁大人還未見到人。」
袁叔萬聞言,並沒有回答,方才他聽到宮外報信,便直接來了趙慎的寢宮,自然並不知道如今府外之事。只是,趙慎會這麼輕易便放吉祥回去?
袁叔萬可不傻,他才不會相信吉祥吉祥先時從崔玉珍口中聽到的話,只是想在臨終之前見到吉祥一面。
他眯著眼睛對趙慎開口問道:「你對吉祥做了什麼?」
「做什麼?」
趙慎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道:「我自然不會傷害長寧,只是想在臨終前,補償那孩子一些東西,長寧是否想回袁家,呆在你的身邊,朕都願意成全。若你回去,沒有看到長寧,便意味著她不樂意呆在你的身邊。」
袁叔萬的雙手不覺握成了拳頭,他看向趙慎的目光中,充滿了怒氣。
而趙慎看到這般的袁叔萬,卻是笑了起來,連聲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向無所不能的袁大人,如今也會這般為難,只怕是對長寧沒信心……不,或者該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吉祥會回去的。不需要你所謂的補償。」
袁叔萬語氣淡淡的說著,他說的肯定,可是手上緊握的拳頭,卻是出賣了他。
而趙慎聽了這話,也只是輕笑著開口說了一句:「不管回不回去,朕都能夠補償長寧。」
趙慎的話還未落下,袁叔萬卻是要直接從寢宮裡出去,而趙慎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叫住了袁叔萬,又開口道:「袁大人,給你封王的聖旨,朕已經擬好了,當然還有果郡王與郭懷遠二人,只盼望你莫出什麼意外,你可是朕看好留給太子的三位顧命大臣之一啊!」
「多謝皇上。」
袁叔萬冷聲開口說了一句,卻是沒有再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出了寢宮門。
而在袁叔萬走出之後,趙慎捂著帕子,又是猛烈的一陣咳嗽,只將整張帕子都給咳紅了,方才停了下來。
他閉上了眼睛,靠坐在床上許久之後,寢宮之中,方才吉祥與崔玉珍過來時的密道出口處,又是一陣動靜。
陳全兒從密道裡走了出來,他沖著趙慎行了一禮。
趙慎並未睜開眼睛,只是開口道:「長寧現在不在袁家吧?都安排好了?」
「是。」
陳全兒低頭應了一聲,而這一聲,也讓趙慎睜開了眼睛,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笑容。
可是陳全兒的臉上卻是滿是擔憂,他猶豫再三,終於抬頭對著趙慎輕聲道:「皇上,您安排的這一切,會不會激怒袁大人,您不怕袁大人會因此對太子殿下下手。」
趙慎卻是搖了搖頭,並未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