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孚打了個安心的手勢,快步跟著皇兄離去,柳卿哼了一聲,哪里還需要他提醒,她早就知道自己沒事了,馬後炮。
侍衛全部撤離,柳卿沒什麼坐相的倚進椅子裏,她柳卿,二十一世紀長大,受填鴨式教育荼毒的好青年今兒個見著皇帝了,不是在課本上看到,也不是在正史野史上看到,而是活生生的,面對面的見到了,雖然,這個皇帝不是歷史上的任何一位,但事後想想,也夠自己腿軟的。
真不知道該說自己無知者無畏還是膽大包天,她怎麼就那麼說話呢?從頭至尾連個恭敬的臉色都沒裝出來,皇帝若真和她計較,夠她喝一壺的。
但是……她心裏就是怕不起來啊,天天在電視裏看主席總理什麼的,感覺不到距離感,總以為見皇帝也和電視裏面見主席似的,就是一個會動的圖像嘛,哪里會怕。
大概,也是因為從她重生在這裏到現在,因著她的身份還沒嘗到皇權的厲害吧。
“公子,您今天魯莽了。”全嬸使喚著阿未去泡了杯熱茶過來,扶著柳卿坐好,淡淡的責備。
“我知道,但是與其做不到讓人失望,還不如現在就說穿了,我是人,不是神,不是什麼問題找我就能解決的,我沒有那本事,三皇子,您聽到了嗎?堅持當我的學生沒有你想像中的佔便宜,我會的東西沒你想像中多,也沒你想像中厲害。”
果然還是在記恨,闕曉潛攔住阿未,接過茶遞給柳卿,“我知道,你說過好幾次了,你不需要改變什麼,就跟以前一樣隨便說說話就行了,你自己不覺得如何,我卻能從中學到東西,我自己領悟到的比任何人刻意教的都要強。”
若是真有這份悟性,這下任皇帝還真是會落到他頭上,柳卿喝了幾口熱茶,像是無奈又像是認命,“既然應下了這事我就不會什麼都不做,我需要好好想想,你這幾天別在我眼前晃,看著心煩。”
“是,這幾天我都不出門了。”壓下心底的雀躍,闕曉潛行了個學子禮,溜得飛快,占了便宜還不跑,等著被削麼?
“阿未阿落,去門口守著,我和全叔全嬸說說話。”
“喏。”
屋子裏只剩下柳全夫婦和柳卿三人,靜默了一會,柳卿才笑問道:“全叔,你好像很吃驚我為皇家出謀劃策,為什麼?以前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出現這種表情。”
沉默了一會,柳全到底還是說了實話,第一次說得這麼明白坦承:“因為公子您姓柳,因為柳家和皇家的關系,小的不知道柳家現在的態度,所以有些擔心了。”
“哦?!柳家和皇家是對立的?”柳家已經厲害到了能和皇家叫板的程度?
咬咬牙,柳全道:“不,柳家只遵天命,若是在任的皇帝是個明君,柳家會輔助之,若是皇帝不是天命之人,柳家會助他們認定的天命之人得到天下,更多的時候,柳家會在亂世中挑選明君,助他上位。”
“聽起來這柳家倒像是挑起戰爭的大逆不道之人,他們認定的天命之人就一定是天命之人?他們認定的明君就一定會成明君?若柳家本事真有這麼大,有柳家輔助的皇朝怎麼還會滅亡?”
天命之人,正史中扯這面大旗的可不少,可是扯成柳家這樣的還真不多,人家扯這面大旗是為了奪天下,而柳家是助人得天下。
“柳家世代相傳的占卜之術從沒出過差錯,柳家也是靠這占卜之術避開了無數災難,也才能傳承到現在,公子不該輕看柳家,更不該懷疑柳家。”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就來了火氣,柳卿啞了聲,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態度,確實,因為對未知家族的懼怕,她對柳家從來就沒有過好態度,因為懼怕,所以更排斥,更聽不得柳家的好話,潛藏在心底的害怕從來就沒消退過。
“抱歉,我不該這麼說。”
柳全也沒想到公子會對他道歉,就是因為知道公子對家族的排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族裏趕緊來人和公子相認,時間拖得越久,公子對柳家就越沒有信心,提防心也就越重,在徹底鬧僵之前,把中間的冰化掉才是上策。
“公子不用和小的道歉,小的知道公子心裏的不安,請公子相信,柳家從來不願挑起戰爭,公子在京城的一舉一動家族都是知道的,但是家簇從來沒來人制止過公子,那很多事便是默許的,皇家就有很大可能不會站到對立面,小的今天失態,是吃驚于公子會為皇家出謀劃策,以前公子向來是不願意攙和這些事的。”
以前啊,以前她還想只管看書就好呢,可是若是不先保全了自己,如何安心的只和書本打交道,“出自於這樣一個家族,還真是很有壓力,好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想必也不需要我再等多久了是吧。”
“喏。”
腿軟的不想出門了,柳卿乾脆把自己關回了書房,琢磨該教些什麼給闕曉潛,她一不懂禦人術,二不懂君之道,《詩經》《尚書》《春秋》之類的他估計比自己都要學得好,哪輪得到她去教,這方面她半桶水都還不知道夠不夠。
難不成真給他講故事?總不能把他當成個孩子哄……
故事?故事?!
大孩子也能講故事啊,這裏只經歷到秦朝便拐了彎,那後面那麼多朝代,那麼多名君賢臣,把記得的關於他們的故事寫出來給那小子看不就成了?再來些個昏君小人,聰明的就會引以為誡。
若他以後真是為君的料,那些東西他自然看得懂,對他以後也極有利,最主要是,省事,不用她挖空腦袋去想轍。
就這麼辦,就從漢朝開始寫,夠那小子去領悟的。
柳卿哪里知道,她寫的這些當作哄孩子的故事闕曉潛一個都沒有丟失,用最好的盒子裝著,皇位更替時,連同玉璽遺旨一起交給繼位者,一代一代傳承下去,讓後世不得不猜疑,大預朝能成為歷史上歷經時間最長朝代的原因和這個裝滿了故事的盒子有關。
每份絲帛上都不止寫了一個故事,只要位置夠,柳卿就會多寫一些,然後丟給闕曉潛讓他自己去看,至於能不能領悟到什麼……那就和她無關了。
住在同一個院子裏,平時卻再也難得碰上,後來乾脆連晚膳也缺席後,柳卿非常欣慰的得到了久違的清靜,於是更努力把故事寫得生動無比,誰說故事只對小孩子有用?大孩子一樣管用。
“公子,書房都快要把小的埋了,您想想辦法啊!”顏青小心的找著落腳處,想想剛才劉先生讓他帶的話,小小的腦袋覺得有點疼了。
柳卿看著堆得到處都是的竹簡,頭也一抽一抽的疼,這還有衛孚送來的那十三車的書沒堆進來,到時候放哪去?
“劉先生讓我告訴您,那些書都謄抄好了,他也一一檢查過了,其中一份送去了書局,另一份問您什麼時候送過來。”
遷怒似的敲了顏青的腦袋一下,“哪里還能塞得下,不要說十三車,就是一車都不行了,走的地兒都快找不著了。”
您知道就好,顏青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乖乖的卷起袖子磨墨,邊替公子想辦法。
“公子,您看可不可以把一部分不怎麼看的書先放到別的地方去?旁邊的房間空著,就搬到隔壁去,需要用到的時候也方便。”
旁邊的屋子是空的她怎麼給忘了,柳卿腦子活絡起來,“我知道要怎麼辦了,你去叫全叔過來一趟。”
“喏。”知道公子想到法子了,顏青跑得飛快,偏偏空餘地方少,拌到左腳還沒站穩右腳又踢到了,磕磕絆絆的跑出門,一腦門子汗。
柳卿無良的哈哈大笑,整張臉都生動起來,顯示著她的好心情。
笑夠了,悠悠然的站起來,把地上暫時用不著的竹簡卷起來堆到另一邊,清理出一塊足夠放木箱的地方,再整理出一條稍大一點的路,做好這些,柳全便急步走了進來。
“公子,您找小的。”
“恩,左邊的屋子是不是空著?”
“喏,正屋這邊除了您用的這幾間房其他都空置著。”
正屋是主家住的,這全府上下現在就一個主子,柳卿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把左手邊靠近書房的那間屋子清出來,裏面傢俱什麼的都搬空了,這書房太小,書裝不下,我想把兩間房打通了,但是又不能吵著我,盡量把大動靜在上午弄好,下午我在時就做些動靜小的小活,對了,再讓傢俱鋪做個書架,和這個差不多就行。”
柳全掃了屋裏一眼,確實夠亂的,若不是公子這書房動不得,他早就下令重新整一番了,“喏,小的會把尺寸量過去,其他事小的會安排好,不會擾到公子。”
“恩,去吧,今天就安排下去,顏青,你找人拿些木箱過來,公子我要裝些書收起來。”
“喏。”
很快,壘著的木箱放到了書房門外,不被允許這道門不可跨越,府裏的人都知道,柳卿自己搬了個箱子進來,把近段時間用不上的書卷一一放了進去,填出位置裝那十三車書,還有皇帝答應的那些書,應該也差不多要送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