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玉抿緊嘴角,他對入官場並不是那麼抗拒,世家族長最終都會在朝堂擁有一席之地,就算是現在世家的勢力被削弱了許多,大勢上依然如此,只是位置沒那麼重要了,皇帝在抓回皇權。
以後的路走是一早就定下的,他現在入官場也不過是把提前而已,若是能占得先機,說不定還能為家族爭取到更多好處。
這就是世家子的悲哀,不管時候都以家族為先,骨子裏就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是該好好想一想了,家裏老爺子本就說過讓我開始收心,看他那意思是要我管事了,去朝堂上磨一磨也好。”
柳卿大笑,幸災樂禍的姿態,“好日子到頭了啊!”
“也不看看是誰害的。”吳懷玉可沒那麼好唬,前後一串連基本就把事情摸了個差不離,不過有些事他也認同,也就沒可計較的了。
柳卿一派閑適的一手撐頭,似笑非笑的反問他,“我得好處了?”
還真沒有,要是他所得消息不假的話,這人現在雖然被重重保護著,依然被人盯上了,等候機會給他個教訓,雖不見得真會要他命,三五個月下不了床還是很可能的。
“顧著點吧,以後盡量少出門,能混成一番局面的,哪家手底下都不是幹凈的。”
“多謝提醒,我柳府不說現在是鐵桶,也沒那麼容易讓人得手。”
懶懶散散的談了一路,原本交情只能說是比一般世家好點的兩人倒是親近了不少,吳懷玉是個真正的紈絝,卻也不是草包,該玩的時候他瘋玩,該擔起擔子的時候他也毫不含糊,家族一代代就是這麼傳承下來的,他非常清楚要如何做才符合的身份。
在岔道口分開,掀開車簾看他搖搖晃晃的上馬,柳卿很是歡樂的道要是摔下來了記得護著點臉,手腳養一養就好了,要是摔到臉就難看了。”
“借你吉言,你們聽到了?要是我摔下來了先護住本公子我的臉。”
“喏。”
還真應喏啊,柳卿大笑,飛揚的眉眼讓吳懷玉覺得肯定還宿醉未醒,不然覺得這柳長這麼漂亮呢?
“告辭了,吳兄,有些事好好想想。”
“告辭。”
安然回到家裏,看全叔全嬸皆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柳卿就莽撞了,這一番出門還不後面跟了多少尾巴,保護的,伺機下手的,兩人肯定是時時都提高著警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放心,沒特殊事我不出門了,對了,全叔,吩咐門房,讓他機靈點,這些天應該會有一些人登門拜訪,讓他不要怠慢了,只要不是來鬧事的都放進來,我也想見見某些人。”
齊府,吳懷玉,新貴前三甲都是有可能登門的,這些人她都願意見見。
“喏,小的會叮囑他們。”
進了塵居,便看到好久不見的小米在和其他人,眉飛色舞的,一臉壓不住的快樂,柳卿對這小米真挺喜歡的,機靈的孩子總是容易得人喜愛。
“喲,小米捨得看看我了。”
小米跳著腳站起來,一臉緋紅的行禮,“小米見過,小的想常的,可是酒坊裏事多,小的不敢辜負的托負,而且,而且有師傅釀出了新酒,小的想有了成果再來向公子稟報。”
是釀出新酒了啊,難怪這麼高興,柳卿看他又高興又不好意思的樣子,更想逗弄了,“還以為這人一放出去就不回來了呢!早些時候我還在猜你是不是被哪家姑娘迷得魂兒都丟了,正想著要不要去幫你解決了這終身大事,你便來了,小米,老實和公子說說,你有沒有看中哪家姑娘?我給你做主,一定給你娶來。”
“……”小米窘迫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給他鑽就好,其他人紛紛忍笑,還是這樣,總喜歡逗著小米玩,這麼多次下來,小米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也怪不得老是逗他。
心情舒爽的柳卿頓覺神清氣爽,琢磨著是不是把小米留府裏比較好,時不時的來逗個悶子也好,不過看他這快樂的樣子,顯然在府外混得不,嘖,還是得了。
“不是釀了新酒嗎?拿來給我嘗嘗。”在陰涼處的石桌旁坐下,柳卿打開扇子扇了扇,這天氣真熱。
“喏。”看終於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小米快活的走到一邊把用冷水泡著的酒壇提,紅玉把早就準備好的酒盅拿來滿上,湊到柳卿嘴邊,就算明知這人是女兒身,可是平日裏相處時又總是忘了,誰叫這柳公子女兒嬌態不見,倒是把男兒的風流姿態學了個十成十。
柳卿也不接,先是聞了聞,其實初一倒出來便聞到了酒香,這離得近了更覺濃郁,酒色清亮,完全沒有渾濁之色,很好,至少看相完全過關,就不味道如何了。
淺淺的抿了一口,才入口便被那灼熱的感覺嚇一跳,這麼烈?看了忐忑不安的小米一眼,柳卿再的抿了一口,入口就如火燒一般,下了肚卻沒有這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才喝了這麼點,全身便開始冒汗,這種酒……不適合京城這些尋歡作樂的人,倒是有兩個地方可以去——邊境和寒冷的北方。
說起這個,她那個酒坊倒是太過小打小鬧了,現在有柳家在身後,不如把釀制之法教給柳家,她只要在其中收取一成利……
“公子,您覺得如何?”
就著紅玉之手把酒盅中的酒全喝完,再感覺了一番那種火熱的感覺,柳卿才問道:“這酒的後勁如何?醉酒後反應大嗎?”
“小的試過,酒的後勁很大,但是醉酒後卻並不會像一般的宿醉那般頭痛。”
“你親自去試的?”看著小米那個紅紅的鼻子,老人說這是酒糟鼻,有這種鼻子的人皆好酒,她不這話放在別人身上有幾分準,在小米這裏倒是應驗得很。
小米臉又紅了,像是很不好意思於自己的好酒,“喏,小的想知道這酒好不好,若是不好,不敢呈給公子。”
“算你會說話,公子我放過你了。這酒不錯,不過在京城可能不太好賣,全叔,你回族一趟,代表我和族裏談筆生意,酒坊的釀酒方法我交給族裏,但是我要占其中一成利。”
“喏。”
“現在就去吧,這買賣好做得很,大有賺頭。”
看全叔疾步離開,柳卿看著目瞪口呆的一眾人,沒好氣的道著,“難道我就該無償交給族裏才對?誰有都不如自己有,要是需要動用一筆金銀做點私事,我也總不能向族裏開口要。”
紅玉捂嘴一笑,萬千風情,“公子做事自有您的道理,我們遵從便是了,剛才也不過是一時沒適應,不要多想。”
也就公子敢這麼和家族談生意,換了別家,誰有這膽子?你的就是家族的,家族的,卻不一定會給你,公子的做法哪能讓她們不吃驚。
柳卿被紅玉幾句話順毛了,口氣也好了,“小米,這釀酒方法是酒坊裏的師傅想出來的?”
“回,是三個師傅一起琢磨出來的。”
“很好,重重有賞,每人二十金如何,家裏要是有困難的幫他們解決了,全嬸,這事交給你。”
“喏。”
二十金於世家來說不算什麼,於百姓來說卻是天大的一筆財富,窮其一生可能也只能攢得幾兩銀子罷了,若是再有點天災人禍,死時可能也只能身無分文,真正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有了這種獎勵在前,何愁以後不為柳家酒坊謀更多利益,就如傢俱廠那邊,一旦他們做出新東西,柳卿也賞得極其大方,有了動力,他們越加賣力,現在已經不用柳卿再給圖紙了,匠人研究出來的,自有這個年代才有的那種韻味,比柳卿的一味時尚前衛要更適合這裏。
“唔,小米也有大功勞,我也得賞,小米,說說看你想要,只要能得到的一定給你弄來,要是沒有想要的,也賞你二十金。”
小米吱吱唔唔了好一陣,才道:“小的不要二十金,小的……小的想請公子做主。”說到後面,小米直挺挺的跪到柳卿面前。
看著一向靦腆又害羞的小米露出這種要哭不哭的表情,柳卿心直往下落,直覺不會是讓人心情愉快的事,但是不說她剛剛有言在先,就光憑小米是她的人,她也不能讓他被人欺負了,她向來護犢子護得緊。
“你起來,全嬸,屋子裏涼了吧。”
“喏,溫度降下來了。”
“恩,小米,你跟我進來,紅玉,你去給我泡壺好茶來,其他人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喏。”
小米的身世如何柳卿沒有仔細詢問過,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能進得了無塵居服侍的,身家肯定是清白的,不說一定出自柳家,至少也是和柳家有點關系的。
說為他做主,一時間,柳卿也想不到究竟是因為事,畢竟不管柳家有沒有入世,柳家在京城的勢力都肯定是守望相助的,不可能任一家被欺了去。
除非,是小米自家的問題。
事情果然和她的猜測差不多,說起來卻也俗套,不過就是親娘過世,厲害的後娘進門,把當家的男人壓得死死的,連帶的前妻留下的一雙兒女也沒了好日子。
小米還好,到底是個男人,那後娘再厲害也不敢欺得過份了,更何況小米向來機靈,雖然性子內向,多少也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可是他的姊姊卻是再也沒有過過好日子,後娘是連同不能對小米欺負的份施加到她身上了。
一開始小米並不知道姊姊的日子那麼難過,性子怯弱,也怕因為讓弟弟和後娘起了沖突,於弟弟不利,於是便一味的隱忍,更助長了後娘的氣焰,到後娘生下兒子後,原本暗地裏的欺負便擺到了明面上,這下是想瞞都瞞不下了。
小米為了姊姊和後娘起了沖突,事情鬧到父親跟前來,原本希望父親看到身上的傷痕時會痛斥後娘,卻沒想到父親的眼裏根本就看不到這些,心思全在那新生的孩子身上了。
小米再生氣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對于父親的漠視不知道該怎麼辦,從這時候開始,後娘更加囂張,不止對姊姊欺壓得更過份,對小米也明裏暗裏的欺負。
在小米十六歲的時候,也就是兩年前,被一個紈絝子弟看中,一意要討了去做妾,後娘做主點了頭,和以前的日子比起來,這才是所有磨難的開始,一開始那紈絝子弟對柔弱的姊姊倒是真有幾分喜歡,可就是這幾分喜歡,讓他的其他姬妾嫉恨,明裏暗裏不吃了多少虧,懷上的孩子也流掉了,小米的姊姊承受不住便病了,一病就失顏色,漸漸的,紈絝子弟也就把心思放到了其他人身上,得寵後復而失寵的在後院哪有好日子過,更何況是小米的姊姊這麼老實軟弱的。
不久前,小米趁著那紈絝家裏來酒鋪買酒的機會,以送酒的名義去了紈絝家裡一趟,見著了姊姊,知道現在的境況後,小米恨不得馬上就把她帶著離開,可是到底是在後宅兩年的歷練,也曉事了許多,她再如何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卻是不想毀了弟弟,那紈絝子弟家世顯赫,弟弟哪里是對手。
小米也沒辦法,雖然他是柳府的人,入府後也知道了自家並不如表面上的簡單,可是也不敢輕易開這口,今天聽到公子那麼說,他的心思才活了,想著為姊姊拼一次,最多,最多被厭棄了,可是他不能只顧自己快活了,卻置姊姊於不顧。
長姐如母,他基本可以算是被姊姊帶大的,不說一定要讓姊姊享受怎樣的榮華富貴,至少不能讓她在別人府裏被欺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