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整晚的道長其實已經很疲憊了,平時永遠乾淨平整的白襯衣袖子被高高卷起,被夜露沾濕,而慣常梳到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頭髮已經有些亂,幾縷頭髮垂到額前,額頭上的汗珠在晨光中閃著微光。
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在密林之上,在樹林下的地面上留下一個一個斑駁的光斑,道長按照羅盤的指示疾步走進樹林,第一眼就看見了靠在樹下垂眸而坐的哥哥,與哥哥懷裡那個像個安靜的娃娃一樣的女孩。
“小將軍!”看著毫無反應的錢淺,道長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來,他想要邁步走過去,但卻覺得自己雙腿像是棉花一樣,很難抬起來。他只能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直直盯著閉著眼毫無反應的錢淺,腦袋裡面一片空白。
聽到弟弟的動靜,一直垂眸而坐的凶劍抬起眼,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道長,突然發出一聲帶有譏刺味道的輕笑:“你那是什麽表情?!又沒死人,擺出這幅喪臉給誰看。”
道長像是沒聽見凶劍的話似的,依舊呆呆的站在原地,表情空白,幾秒鍾之後,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疾走幾步撲了過去,一把將躺在凶劍腿上的錢淺搶到自己懷裡。
“小將軍!”道長的手有些顫抖,他小心翼翼的摸著錢淺的臉、額頭,像是想要把她喚醒一樣:“宣宣,怎麽了?回答我!到底怎麽了!睜開眼看看……”
“別叫了!沒用!”依舊坐在樹下沒動的凶劍口氣很不耐煩:“撞煞,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醒了也不知道要病多久。”
“撞煞?”道長抬起頭,像是有些迷惑似的望著自己的哥哥:“什麽東西能撞了小將軍,她不是……”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凶劍皺著眉答道:“但我想她是自願的。我們被三十多個厲鬼圍了,後來她不知弄出個什麽玩意兒來,極為凶煞的東西,一下子就把那些厲鬼打得魂飛魄散。你想,那麽凶的東西捏在她手裡,她還能有個好嗎?”
“我……”道長低下頭,遮住眼眸中的疼痛和懊悔,伸手又將錢淺摟緊了一些:“都怪我,不應該這個時候回師門。我帶她去醫院。”
凶劍還沒有回答,道長已經準備抱著錢淺站起來了,錢淺的手臂軟軟垂向一邊,露出了手腕上猙獰的傷口。道長眼神一凝,頓時止住了動作,他呆呆的瞪著錢淺手上的傷口,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
“哥……”許久之後,道長才開口,聲音極低像是耳語:“這是……”
凶劍抬起眼皮,懶懶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又順著他的眼神瞟了一眼錢淺手腕上的傷口,緊接著語氣很無所謂的說道:“嗯!我乾的。”
“為什麽!”道長抬起臉,眼睛都紅了,他直接伸出手一拳狠狠搗在自己哥哥臉上,下手一點都沒客氣,凶劍漂亮的顴骨當時就青了一塊。
“怎麽?”凶劍並沒有還手,他唇邊露出幾分諷刺的笑容,盯著臉色發青的弟弟:“動了你的寶貝兒你心疼了?我早就覺得你不正常。你們修道的慣常愛管閑事,最開始發現這孩子沒人管之後,你去管個閑事我也沒覺得奇怪。以前還算是正常,但這兩年你越管越上心,三天兩頭的跑去看她,現在更加變本加厲,恨不得把她攬在身邊養著,你想幹嘛?給自己弄個童養媳?”
“你知道還動她!”錢淺毫無知覺,道長已經完全放棄了掩飾,
他憤怒的朝自己的哥哥嘶吼,又是一拳招呼到了凶劍臉上:“為什麽!為什麽是她!誰都可以,為什麽是她!”凶劍依舊沒有還手,他威脅似的靠近自己的弟弟,與道長幾乎鼻尖對鼻尖,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為什麽不能是她?我幫你留住她不好嗎?你是我弟弟,親弟弟,她又與我同命,這樣多好,她一輩子沒辦法離開我們。你不是喜歡她嗎,我給你機會,讓你一輩子都能守著她,你不應該感謝我才對嗎?”
“不要!我不要!”道長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他有些無措的摟緊了錢淺,將頭埋在她的脖子裡:“誰都行!不要她!求你!你喝我的血,我可以用血肉供養你, 不要是她……”
“晚了。”凶劍將眼一閉,又靠回到樹上,聲音低低地答道:“已經晚了。你知道的,日子特殊,她出現在我面前只會有這樣的結果。”
“已經忍了那麽多年……”道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絕望:“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繼續忍是嗎?你不要太過分!”凶劍突然睜開了眼,目露凶光瞪著自己的弟弟:“已經忍了這麽多年,我早就到極限了,如果再不自救,我本體就會枯萎,你明明清楚!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有人與我同命其實是件好事。”
“哥……”道長狼狽的抬起臉,滿臉都是錯亂的淚痕:“我知道你難……我知道是我自私,但……”
“沒有但是,已經晚了。”凶劍閉上眼,不想看弟弟那張痛苦的臉:“你放心,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一切,這是我欠汪家的,也是我欠你的。我是你哥哥,我會讓你和小將軍好好在一起,你不用擔心。你也不用擔心她,每月出點血供養而已,也不是多難承受,她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後遺症。”
道長沉默了一瞬,什麽都沒說,直接抱著錢淺站起來,準備下山去醫院。凶劍留在原地,抬起眼皮望著弟弟的背影,突然開口說道:“你是怕她對我產生好感?大多數的同命人的確會這樣,但心志堅定的人不會受影響,這丫頭什麽心性你比我還了解,大可以不必如此擔心。”
“不是這個。”道長的腳步一頓,緊接著又繼續抱著錢淺往外走,隻留下一句話給依舊坐在樹下的凶劍:“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你明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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