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家大嫂做生日,王寶釧自然會接到邀請,到太師府小住,一群小姐夫人湊在一起長日無事,就是喝茶吃點心彈琴繡花。這一次,太師府拿出來招待客人的點心可真是新巧得很,大家紛紛打聽太師府裡從哪裡雇來的好廚娘。
說起廚娘,太師府的幾位少奶奶可有得八卦,畢竟能寫出一筆好字的廚娘當真不常見,足夠這些閑得無聊來做客的太太小姐們使勁腦補。大約八卦真是人類剛需,在錢淺不知道的情況下,她這個能寫一筆好字的廚娘,已經被諸位小姐們腦補出了無數種出身和經歷了。
王寶釧對於姐姐夫家的這位廚娘很是好奇,不僅因為她能寫一筆好字,更重要的是,這廚娘的手藝是真的不錯,端上來的幾樣細點不僅樣式新奇,也極其合她的胃口。
因為這幾樣點心,平日裡要什麽有什麽的王寶釧當時就惦記上了錢淺,立刻跟自家姐姐提出想要讓這位廚娘去他們丞相府做事。這年頭,仆從在主家的眼裡和財產差不多,的確可以隨意轉贈,但錢淺不一樣,她不是賣身為奴的太師府家仆,而是外頭臨時雇來的平民廚師,不是太師府的財產,就算是太師府的少奶奶,也無權決定她的去處。
“不是姐姐不肯答應你,”太師府大小姐王金釧對著自家小妹笑的一臉無奈:“這廚娘是外頭雇來的,隻肯接零散活計,我們府裡的老太太想讓她入府做事她都不肯的,隻說府裡何時需要她伺候,直接讓角門上的嬤嬤們知會她。而且,就算是那廚娘是我們府裡的,你怕是也帶不走。我們老太太也很喜歡她的手藝,斷然舍不得放人的。”
“不肯簽長契入府做事?”王寶釧微微吃驚:“這廚娘倒是志向高,連太師府都不肯入嗎?”
“不肯就算了,一個廚娘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王金釧笑著搖頭:“我們府裡也不是那不講理的霸道人家,還能逼著人賣身不成?”
“姐姐,我們將那廚娘喚來瞧瞧吧?”王寶釧拽著自家姐姐的袖子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一個廚娘能寫出一筆好字,想來也不會像是尋常下人似的粗鄙俗氣,我們叫她來瞧瞧好不好?”
“偏你好奇。”王金釧伸出手輕輕點了點妹妹的鼻尖:“讀書識字的下人有不少見,你那小丫鬟不是也識得幾個字嗎?有什麽稀奇。”
“姐姐~”王寶釧衝著王金釧嘟起嘴:“反正閑著也是無聊,一個廚娘而已,我怎麽就見不得了?”
“是是是!三小姐您想見誰自然見得,我哪裡敢攔著。”王金釧一面笑著,一面招手叫來個小丫鬟去廚房傳話,叫錢淺來她的院子一趟。
別說王寶釧對錢淺充滿好奇,錢淺第一次見王寶釧,也是充滿好奇。這位可是在許多戲文裡苦守寒窯十八年的女人,是得多倔強執著才能在貧苦中這樣一年一年熬下去,等著毫無音信遲遲不歸的丈夫。
進了少奶奶王金釧的院子,錢淺規規矩矩的朝著王金釧和王寶釧行了禮,禮儀規矩一絲不錯,倒是讓王金釧姐妹倆又高看一眼。
“聽廚房管事說你姓姚?”打量了錢淺一陣子之後,還是王金釧先開了口:“規矩倒是極好的。”
“是!”錢淺微笑著抬起眼,趁機偷瞄了幾眼坐在一旁的王寶釧,規規矩矩地答道:“奴家姚九娘,見過少夫人與小姐。”
漂亮!這是錢淺對於王寶釧的第一印象。
王寶釧確實是個很好看的女孩子,看來王家基因不錯,連坐在一旁的王家大姐王金釧也是個美女。王寶釧和她那位端莊嫻靜的大姐不太一樣,兩道長眉略微上挑,大大的杏核眼,略微偏長的鵝蛋臉,面頰紅潤,染了胭脂的雙唇微微上翹,是個看起來很明媚的姑娘。
錢淺在打量王寶釧的時候,王寶釧也正帶著幾分好奇地在細細打量眼前的廚娘。看起來倒是沒什麽特別,人很瘦小,年齡不大的模樣,但卻梳了個整整齊齊的婦人髻, 看樣子已經嫁人了。
王寶釧想見見錢淺,主要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順便問問她願不願意去丞相府做事。這姐倆問錢淺的問題也沒啥稀奇,跟之前劉嬤嬤打聽的那些差不多,左不過是哪裡人,從哪裡來,怎麽到這裡來做廚娘,一筆字跟誰學得之類。
錢淺都一一回答了,反正也沒什麽好隱瞞的,被休出門的棄婦而已,有啥了不起。聽了錢淺的經歷,被嬌養長大的貴女王寶釧臉上倒是露出幾分同情:“你這夫家也太不像樣,居然如此做事。”
錢淺對這個熱心的嬌小姐倒是挺有好感,衝她笑了笑,答了一句:“莊戶人家,多養活一個人要費米糧的,孫子沒了,孫媳自然無用。”
“你一個女子,能費多少米糧。”王寶釧立著眉毛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還能吃窮了不成?”
錢淺笑笑沒說話,大戶人家的小姐自然不理解農民的想法,這也能理解,農戶人家一個人一年的口糧,怕是也買不來她一張雪綃雲繡的帕子。
“又說傻話!”已經嫁人開始管理自己的小院子的王金釧雖不是太師府管家奶奶,卻也不至於像妹妹一樣無知。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戳了戳自家妹妹的額頭:“莊戶人家哪裡像你似的,一頓點心的花費就夠人家吃兩三個月的糧了。”
王寶釧揉了揉額頭,衝姐姐嘻嘻一笑,完全不計較的模樣,轉頭繼續向錢淺問道:“姚娘子,如今你一個人,怕是生計也艱難,我聽我姐姐說,你不願意簽長契入太師府做廚娘,這又是為何?太師府不好嗎?那你跟我去丞相府做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