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來說,財不露白,錢淺一個單身女人,拉著這麽多青磚回村子,有人惦記她的財產也是正常。錢淺往常是不怕有人上她家小偷小摸的,以往她都將自己的糧食和財產藏得結結實實,面上放著的,都是些不值幾個銅錢的破爛物件。
若是要上她家去偷東西,怕是要費一些功夫,再加上村民們私人知道她在城裡大戶人家做活,但誰也不清楚到底賺到錢沒有。錢淺住的屋子又有鬼屋的名聲,打人事件在前,總是有些滲人,日常也沒什麽人去做偷。
只是這一次,薛平貴一下子買了兩車青磚,要拉回村裡不可能不驚動旁人,因此錢淺沒辦法,也只能擺出一副嘚瑟的架勢,先在聲勢上怎呼一下,把那些想做賊但膽子小的嚇住,至於那些傻大膽……沒關系,夜裡的賊照樣打回去就好。而白日裡想要光明正大做賊怕是不容易,重要財產她還是藏得結實,她家裡能立刻偷走的只有青磚和瓦片,想要把這些東西不聲不響不驚動村裡人的搬走,是不可能的,除非明搶。
因此錢淺也沒交代薛平貴看家護院,隻囑咐了薛平貴一句,白日間若是碰到有人上門,能避開就避開,實在避開不了,隻說是她雇來臨時做活的泥瓦匠就好。
只是錢淺還是高估了有些人的底線,比如老趙一家。瘸了腿的趙全福睡在床上,一聽說錢淺頭一日拉了很多青磚回來,氣得用完好的那隻手錘得床板咣咣響,不歇氣的破口大罵。
“那個賤蹄子哪來的錢買上好的青磚!”趙全福嚷嚷得瓦上的灰都能震下來:“都是從我們老趙家坑去的錢。”
一旁的陳氏一邊抱著孩子,一邊撇著嘴煽風點火:“當家的你可別這麽說,人家水根媳婦現在可發達了,說是在東都城裡的大官家裡做工賺來的呢!”
“老子就不信了!”趙全福更加怒火上頭:“還治不了這個不服管教的賤蹄子!”
另間屋子的王氏聽了心煩,砰一聲推開房門,隔著院子就罵:“能不能消停會兒。成日間就知道窩裡橫!有本事你讓水根媳婦把錢吐出來,在家裡嚷嚷得山響有個屁用!當日我就說水根媳婦能乾,就算留在家裡幫工也是不虧,是誰嫌白費米糧非要把人休出去的?”
“我就瞧不上她那副德行!”趙全福火氣更大的嚷嚷:“水根死了才多久,她就成日間沒心沒肺的出門做工,有這樣做媳婦的嗎?”
“您老人家要是有本事就堵著她的門兒罵!”王氏不耐煩地提高了嗓門:“若能罵得她服服帖帖繼續給水根服喪戴孝,我算你本事!在家裡沒完麽了嚷嚷給誰聽?當初若是依著我,繼續留著她在家裡乾活,眼下她從城裡得來的這些還不都是我們老趙家的。非要瞧著眼前那兩個豆餅,火燒屁股似的將人休出去,現在馬後炮頂個屁用!”
趙全福怒不可遏地將上半身支起,正要隔著窗戶繼續怒罵呢,陳氏突然回過頭,雙眼亮晶晶的望著趙全福:“當家的!金水媳婦說得有理啊!”
“你是不是失心瘋了!”趙全福氣得抄起床上的枕頭衝著陳氏砸過去:“有個屁理!和老子頂嘴還有理?”
破天荒的,被趙全福的枕頭砸中的陳氏一副不計較的模樣,
依舊一副興衝衝地模樣衝著趙全福開口:“當家的你先別惱。聽我把話說完。我說金水媳婦說得有理!這水根家的要還是我們趙家人,她從城裡得來的那些,不都是我們趙家的嘛!”“老娘們胡說八道些什麽。”趙全福依舊氣哼哼的模樣:“那個白眼狼,拿了我的銅錢都不肯交出來,還想讓她拿出那些上好的青磚?你怕不是白日夢做得太美?”
“水根媳婦又沒有再嫁。 ”陳氏立刻興奮地接過話頭:“沒改嫁,她相公就還是我們家水根,水根去的時候她可還沒被休出去呢。既然她是我們趙家的寡婦,那她所有的一切就應該孝敬夫家。再說了,休書是族長幫著寫的,又不是水根給的,一張紙的事兒,給了再拿回來就是了。她一個女人在外,以後死了連個上香的人都沒有,牌位都沒地兒擺,讓她重新進我們趙家門是看得起她,以後入趙家祖墳,有後人燒香,我不信她不願意。”
“這話倒是在理。”趙全福愣了愣,隨後立刻點了點頭:“不管怎樣,她沒改嫁,她相公就是水根。你去把金水和金水媳婦叫進來,我有話說。”
陳氏所謂的“道理”雖然聽起來超級不靠譜,但趙家人並不在乎,他們只在乎一件事,錢淺這個能賺錢的搖錢樹,回他們老趙家好。至於錢淺的意願,趙全福一家都認為,她怎麽可能不願意重歸趙家。一個被休出門的女人,能有機會重歸夫家,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好嗎?
因此已經幫錢淺決定好未來的趙家人愉快的決定,還是現將自家財產收回來,那些上好的青磚擺在水根媳婦的破院子裡也沒啥用,反正水根媳婦最後還是要回老趙家的,那個荒屋還費銀子修什麽?不如將青磚拉回來,給家裡重新蓋一間青磚瓦房。
整個武家坡還沒有那戶人家能住上青磚瓦房呢!連村長家也還是住著土磚黃泥牆的房子呢!若是他能成為整個武家坡頭一個住上青磚瓦房的人,那該多有面子,出門腰杆都直三分。躺在床上的趙全福想起自己的美好未來,不禁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