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趁著最後幾個時辰, 姬玉泫和樂小義哪兒也沒去, 兩個人一起在附近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坐下休息。
遠處山巒之間, 一抹紅霞漸漸浸染天空, 渾圓的太陽一點一點從山腰處爬起來, 露出一整張紅彤彤的圓臉。
姬玉泫倚靠著樂小義的肩稍事休息,閉上眼睛,聞著鼻息間樂小義身上熟悉的皂香, 沒一會兒竟然就有了點困意, 她困倦地眯了眯眼,算起來, 似乎已有好些天沒有好好休息。
與樂小義有些日子沒聚,自從上次她離開劍神宗前往菩提禪宗, 這期間足有兩個多月,兩人沒有相見, 菩提禪宗出事那會兒,姬玉泫也隻來得及派人給樂小義傳一封書信, 不知不覺, 竟已過去那麽久了。
以前沒重逢時, 時間對她們而言是沒有概念的,每天只需要不停地忙碌,躲避追殺, 不斷修煉,日子就能一天天過去,但現在,兩個月不能見面,就如同一種酷刑。
思念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兩顆相思的心,直到彼此相依相靠的這一刻,緊繃的心神才放松下來,姬玉泫閉上眼,小貓似的蹭了蹭樂小義的臉,哼哼:“我睡一會兒。”
“好。”樂小義輕輕摟著姬玉泫的腰,也順勢貼著姬玉泫的頭,嗅聞姬玉泫發間清香。
這種恬靜的感覺久違而難得,樂小義心裡本來有許多問題想問,最後都壓在心裡,半句也未提。
且不說幻千世界裡玄天宮的繁多事務,就隻菩提禪宗事變,玄天宮受到以龍都為首的各大勢力聯合迫害,姬玉泫這陣子必然連軸轉,一刻也不停歇。
樂小義想到這些,心裡就酸澀難言,但凡她能幫得上姬玉泫一點忙,她都不至於感到那麽心酸。
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以自己為借口,拖延劍神宗表態的時間。
可姬玉泫從未向樂小義抱怨什麽,她仿佛已經習慣了處理玄天宮與外界的爭端,作為一個受世人排擠憎惡的妖女,更加肆意地利用這樣一個身份,完成許多其他人不敢去嘗試的壯舉。
樂小義什麽都不問,隻輕輕撫著姬玉泫柔順的長發,蔥白手指沒入發端,溫軟的指腹稍稍用力,按揉耳後和發頂的穴位。
姬玉泫神情放松,舒適地窩在樂小義懷裡,不知不覺竟真的睡著了。
樂小義感覺姬玉泫呼吸變得平穩,知她入夢,便放緩了按揉穴位的動作,以防將姬玉泫吵醒了。
想來,成為試煉者也有成為試煉者的好處,她每天能來一次幻千世界,就意味著,她見到姬玉泫的機會大大增加,那些堆積在心裡的疑問,已經堆了那麽久了,再等等,也沒關系。
姬玉泫這一覺並沒有持續很久,更準確說,只是打了個盹,她醒來時還未睜眼,陽光照在她臉上,於眼瞼中暈出一層淺淺的紅光。
鼻息間仍然環繞著令她安心的熟悉的皂香,樂小義像她入睡之前那樣輕輕摟著她,姿勢都沒換一個。
她素來覺淺,樂小義肯定怕吵醒了她,所以就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也不怕身子僵了難受。
姬玉泫心裡軟軟的,閉著眼循著樂小義的肩靠進後者頸窩,朝樂小義耳後吹了一口氣。
樂小義早知她已經醒了,此時正作怪,她收緊了摟著姬玉泫的胳膊,側頭就在姬玉泫眉心親了一口。
姬玉泫眉眼彎彎,兩臂環過樂小義的肩膀,摟著樂小義的脖子親回去。
雙唇相觸,像涸澤的魚入了水,你來我往之間,皆吻得忘情,不知不覺竟撲倒在晨曦映照之下的草地上,晨露沾濕了她們的衣裳。
直到有風來,帶起一絲薄薄的涼意,樂小義方如夢初醒,見著身下雙眼迷離,衣襟半敞的女人嫵媚而乖順的姿態,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竟有一絲初初心動時的小鹿般的慌亂和緊張。
姬玉泫掀起眼瞼,自下而上望著樂小義,水霧朦朧的眼神帶著鉤子,輕而易舉勾走了樂小義的心魂。
樂小義雙頰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既因身處山野之間行妄為之事而羞怯,可又止不住內心悸動,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歡喜,一時間口乾舌燥,不敢細看姬玉泫的眼睛,又舍不得挪開視線。
忍了忍,實在忍不住,樂小義湊過去再一次吻住姬玉泫的唇,姬玉泫揚起柔白的脖頸順從地應和了她難得的主動冒犯。
可就在樂小義心中天人交戰取得勝果,正試圖更進一步,剝去姬玉泫的衣裳時,她眼前卻浮現一抹異樣的紅光。
光影閃爍之間,視野一明一滅,再清晰時,樂小義已回到龍吟山腳下的馬車上。
樂小義神情恍惚,愣了許久,等她終於反應過來她剛才經歷了什麽,她忍不住雙手蓋住眼睛,素養極好的人這一瞬間都忍不住破口大罵。
她忘記了倒計時!
她本該留半個時辰的余裕回浮屠宮見肆玖,可現在,一次機會被她用的一乾二淨,隻好將斬神斧收進永夜獸眼的空間,等明日去浮屠宮時再兌換浮屠點。
樂小義簡直想以頭搶地,一頭撞死算了。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留在山頂看日出的姬玉泫則無奈地側了側身,攏起松開的衣領,單手撐著腦袋,長發像瀑布似的傾瀉在草地上,嘴角擒著一抹笑。
可真是個……不靠譜的傻子。
樂小義捂著臉自閉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阿九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她才從羞憤欲死的絕望中掙脫。
“你方才說了什麽?”樂小義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亂糟糟的衣服,一邊詢問阿九,剛才那句話她沒聽見。
阿九恪盡職守地重複道:“天色晚了,我們可能要在山下住一晚,明日再上龍吟山,少宗主意下如何?”
如果樂小義說要連夜穿行龍吟山脈,他們也會照做。
龍吟山脈中雖然凶險,但對魂元境的高手而言,卻如履平地,只是,龍吟山脈中的地形也適合伏擊,如果遇上埋伏,可能會有一些麻煩。
樂小義精神恍惚,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意識從幻千世界抽離出來,明白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她正在回劍神宗的路上,日前接到了姬玉泫的書信,說天聖即將攻打大禹,讓她小心。
“那就在山下住一晚。”樂小義回答。
不知道小泫會怎麽想她,樂小義再次絕望地捂住眼睛。
當天晚上,樂小義入住的客棧毫無意外地遭到襲擊,襲擊者身份不明,被劍影衛擊退,樂小義都沒看見襲擊者的影子,只是聽阿九匯報了一句。
第二天天亮,樂小義終於徹底擺脫陰影,做好了下次見面被姬玉泫調笑的心裡建設,這才隨同劍影衛上了山。
關於天聖有可能攻打大禹的消息,樂小義提前一天就讓人送來劍神宗了,她一回宗門,連承義軒都沒來得及回去,就直接去了劍宏殿。
“你傳回來的消息我已經知曉,這件事,其實早些時候就有些苗頭。”祁劍心讓樂小義坐下,從書桌下抽出幾封書信,交給樂小義。
樂小義心下疑惑,將書信拆開來看,頓時一驚:“這是……”
“是尉遲弘義和天聖勾結的密信。”祁劍心面沉如水。
樂小義抿唇,憤恨地扔下書信:“原來尉遲氏和天聖早有勾結!”
她從劍影衛長口中獲悉天聖紫衣閣的人和尉遲氏私下有所往來,心裡就隱隱有所預感,因為前兩年,姬玉泫剛收服石刹那會兒,樂小義從石刹口中得知紫衣閣的名號,為難石刹的姐姐石月婉的,便是紫衣閣之人。
可是她沒想到,尉遲氏和天聖之間的聯系竟然可以追溯到這麽早之前,而他們密謀之大,讓樂小義瞠目結舌。
尉遲氏背著龍都要將劍神宗的龍脈賣給天聖!
此舉不論是真心還是算計,都讓樂小義不寒而栗。
尉遲弘義作為一宗之主,從未想過宗門利益,隻一心為了尉遲氏的發展,要將劍神宗往火坑裡送。
而劍神宗在尉遲弘義眼中,從來只是一枚棋子,一塊肥肉。
第一次,他要拿劍神宗上萬弟子祭劍,事敗之後還有第二招,挑起天聖和龍都的爭端,坐收漁翁之利。
尉遲弘義,真是好狠的心呐。
劍神宗培養他千余年,養出的卻是一頭白眼狼。
祁劍心一聲長歎:“天聖近來國運衰微,早有傳言說他們國氣將近,但他們的君王頗有野心,必然不敢接受命運,所以盯上了大禹雄厚的國運。”
“只是沒想到,劍神宗會被作為第一道菜,由尉遲氏親手送給天聖。”樂小義接上祁劍心的話。
戰事還未爆發,但伏筆已經埋下,短則一年兩年,天聖向東發兵,劍神宗必須早做打算。
就像此次變故中的菩提禪宗,劍神宗根基在龍吟山脈,戰事避無可避,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想,如何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