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柔話音一落,她身側的護衛便動起來,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 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說是留一條命, 果真就是留了一條命, 除了還有一口氣在, 基本上自理能力已經完全喪失,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周遭看戲之人背脊發寒,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消失了。
侍從退下, 軒轅柔朝嶽晚秋燦然一笑:“嶽姐姐多日不見, 別來無恙啊。”
嶽晚秋看向她,皺了皺眉, 後又松開:“今日多謝柔姑娘出手,晚秋來日再還姑娘人情。”
她刻意省去了軒轅柔的姓氏, 算是在幫軒轅柔避嫌,然而軒轅柔一點也沒有這方面的覺悟, 繼續笑道:“嶽姐姐何故與妹妹這般生分?不過舉手之勞,嶽姐姐若能請妹妹去府上喝一杯茶, 就再好不過, 當然, 若嶽姐姐願來龍都,妹妹必欣喜若狂。”
樂小義側目,軒轅柔這是什麽意思?
恍惚間, 她眼角余光好像看見一道人影悄然撤出,幾個閃爍就消失於濃霧遮蔽的叢林之間,那背影看著有些眼熟。
有通穴境的高手鎮場子,沒有得到應允,這些看客不敢輕易離席,在場總共不到二十人,樂小義幾人混在人群中,很快被嶽晚秋發現了。
“柔姑娘說的哪裡話,你若來,炎刀門自然歡迎。”嶽晚秋沒有回復軒轅柔的後半句,而是將視線轉向樂小義,“樂師妹!”
被人認出來就躲不掉了,樂小義隻好頂著軒轅柔似笑非笑的目光上前兩步,朝嶽晚秋抱拳:“嶽師姐,你們這是……”
樂小義裝作才來的樣子,嶽晚秋其實很早就看到她了,但彼此心照不宣,沒有人揭穿。
嶽晚秋複朝樂小義身後的余心等人抱歉躬身,一一見禮:“晚輩嶽晚秋,拜見前輩。”
軒轅柔挑起一側眉毛,即便遭到如此明顯的拒絕,她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抄起手來,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原來是劍神宗的余心長老。”
軒轅柔收起端莊淑婉的模樣,神態舉止輕浮得讓人胸悶頭痛。
樂小義聽姬玉泫說過,軒轅柔是大禹王朝唯一的公主,受盡萬千寵愛的同時,也是最不受重視的一個,因為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故而她那幾個哥哥弟弟從不將她放在眼中。
但樂小義不相信軒轅柔沒有野心,沒有野心的人不會那麽小心謹慎地找姬玉泫互換情報。軒轅柔的身份限制了她的同時,也給了她無限的便利,就看她怎麽用了。
軒轅柔手中捏著此次天山神墓的一些隱秘,她人卻還未深入天山內圍,有何深意?
余心對軒轅柔不假以辭色,冷然道:“殿下身份特殊,來天山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不勞長老掛心,本公主好得很。”軒轅柔微眯著眼,精光閃爍的視線掃過樂小義的臉,饒有興致地笑了,連話音都放柔了許多,“想必這位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樂少宗主,果真生的秀氣,本公主最近剛入手一對龍炎耳墜,改天派人送去劍神宗。”
樂小義心頭一震,瞳孔驟然收緊,兩息後才有些慌張地反應過來,朝軒轅柔抱拳:“多謝殿下抬愛。”
她一顆心怦怦直跳,軒轅柔認出她了。
剛才軒轅柔提到龍炎耳墜,顯然是意旨姬玉泫送樂小義的那副耳墜子,樂小義往來幻千世界和神荒浮屠界時,並未將耳墜摘下,軒轅柔注意到了,隻一瞬間就判斷出來,樂小義就是玄風堂的陳代堂主。
軒轅柔還想再說什麽,嶽晚秋將解藥交給同行的師伯後,打斷了她,對樂小義道:“樂師妹,我們遇到了點麻煩,之後一段路,想與諸位同行,我願將我們來天山之後獲悉的部分情報與劍神宗分享,不知樂師妹和余心前輩意下如何?”
余心沒吭聲,只是看向樂小義。
在外,他還是給樂小義留夠了顏面,一些不重要的決策權就直接交給樂小義,讓樂小義來定奪。
樂小義從嶽晚秋的眼神中讀到了一點深意,她剛要開口,軒轅柔便搶著說:“我與你們一起,人多也好多個照應,你說是不是,樂少宗主?”
嶽晚秋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樂小義夾在當中,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樂小義沒法拒絕,炎刀門和劍神宗的關系本來就很親近,何況樂小義還知曉一些更隱秘的情報,炎刀門門主和祁劍心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這一層關系在,樂小義也偏向幫嶽晚秋一把。
可嶽晚秋身後還跟了一個粘人的牛皮糖,何況這塊牛皮糖還深不可測,放在身邊如同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火石,這讓樂小義怎麽放得下心?
嶽晚秋也看出樂小義為難,她抿起唇,掃了軒轅柔一眼,複垂下眼,無奈道:“柔殿下身份尊貴,身邊能人輩出,我等恐成柔殿下的拖累。”
軒轅柔像聽不懂嶽晚秋話裡的意思似的,大言不慚地笑道:“不拖累,何況還有劍神宗的余心長老在,余心長老,您說是不是?”
余心沉默,看了眼樂小義,良久才接受到樂小義眼裡的意思,漠然道:“那就一起走吧。”
三路人馬合成一隊,陸續越過斷崖,深入另一側深山。
高手都走完了,方才聚在崖邊圍觀的看客才松了一口氣,就這一會兒,居然走過兩個通穴境的大能,他們些江湖人,平日裡哪裡有機會見到這種修為的高手,頓時大氣都不敢出。
“方才嶽姐姐不是說有什麽情報要分享,不知本公主有沒有這個榮幸一起聽一聽?”剛離開斷崖不久,軒轅柔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她的笑容奸詐狡猾,湊近了嶽晚秋一些,似有似無地用自己的肩碰了碰嶽晚秋的肩膀。
嶽晚秋倒吸一口冷氣,像防狼似的防著軒轅柔,下意識地退開好幾步:“柔殿下,有話好好說。”
軒轅柔聳了聳肩,一臉委屈:“嶽姐姐這般怕我?”
樂小義看著軒轅柔,一時間,她仿佛從軒轅柔身上看到了曾經的姬玉泫,而嶽晚秋就是當時畏畏縮縮,不敢正面回應姬玉泫的自己。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樂小義便啼笑皆非,她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柔殿下,晚秋非是懼怕殿下,但殿下與晚秋身份有別,還是……”嶽晚秋欲言又止。
“還是什麽?”軒轅柔追問。
話題早已歪到十萬八千裡以外,不在那天山的情報上了。
“還是注意一些為好。”嶽晚秋把話說完,垂下目光,“我們此次來的路上,遇見了藥神谷的人。”
嶽晚秋轉移的話題,軒轅柔嘖了嘖嘴,一臉無趣。
“藥神谷?”余心接了嶽晚秋的話,雪白的長眉抖動了一下,露出深思之色。
“是。”嶽晚秋點頭,“藥神谷的藥雲生長老,他與藥神谷其他前輩走散,路上遭遇魔門襲擊,受了傷,我們遇見他的時候,他正與魔門之人交手,我等出手相助,從前輩口中獲悉一個也許和此次異動有關的情報。”
嶽晚秋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而後繼續道:“上次天山上匯聚金雲,有人看見雲層中閃過神龍虛影,藥神谷的前輩入天山後曾在一面石壁後聽到一聲龍吟。”
樂小義聽到這裡,立即想起一件往事。
“前幾年,有人闖入天山,從天山神墓中取走一枚神龍鱗,此事,你們可還記得?”樂小義突然插話,余下眾人同時看向她。
余心想了想,皺著眉頭回答:“好像確有此事。”
這件事太小了,雖然涉及天山神墓,但具體與天山神墓有關的東西除了一個神龍鱗,其他什麽也沒有,所以沒法引起余心這種層次的人的重視。
嶽晚秋眼裡是顯而易見的疑惑,倒是軒轅柔挑了挑眉,有點詫異。
樂小義從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意外看出了些什麽,再聯系那回壽宴被玄天宮抓走的郭天勤,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姬玉泫用來收買陳仇以及後來和軒轅柔做交易的天山情報,多半出自郭天勤之口。
這樣一想,很多線索豁然開朗。
這一次天山異動,恐怕也和神龍有關。
“少宗主不妨說說,神龍鱗是怎麽一回事?”余心思量半天,也隻想出來一個大概,他看向樂小義,虛心請教。
樂小義便道:“兩年多前,濟州躍龍灘的郭天勤舉辦壽宴,在壽宴上拿出一塊神龍鱗,這神龍鱗傳言出自天山神墓,是郭天勤的弟子意外所得,後來此人被郭天勤暗殺,奪走神龍鱗,其妻於郭天勤壽宴上追凶,大鬧了一場。”
“玄天宮姬玉泫帶人包圍了宴廳,帶走郭天勤,想必也是要探知天山神墓的下落。”樂小義短短幾句話交代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人暗中調查天山神墓。”賀歸總結道。
那之後不久,劍神宗屢遭變故,吸引了絕大部分注意,淡忘了這件事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