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柔方才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若放著不管, 實在說不過去, 這藥該她來上, 但是……
她垂下眼眸, 咬緊牙關, 告訴自己要冷靜。
嶽晚秋越過軒轅柔看向不遠處背對著她們的樂小義,複抿了抿唇,不再耽擱, 顫著手揭開軒轅柔的衣領, 白皙的肌膚上沾了血,撕開布帛時, 黏黏膩膩的感覺讓人心裡發毛。
傷口很長,並未完全止血, 血珠一點一點滲出來,看得嶽晚秋頭皮發麻。
“水囊給我。”嶽晚秋小聲說。
軒轅柔立即將水囊遞過來, 嶽晚秋拇指撫過水囊口的木塞,想起今日醒來時那一幕, 心裡又多了幾分無言的悸動。
可短暫的悸動之後, 又是漫長的懊喪, 她咬牙垂眸,目露苦澀。
受條件限制,不能用流水衝洗軒轅柔的傷口, 嶽晚秋用乾淨的布帛沾了些清水,將軒轅柔傷口附近的血擦洗乾淨,這才揭了金瘡藥的瓶蓋,替軒轅柔上藥。
金瘡藥粉細細灑在軒轅柔背上,盡管嶽晚秋的動作很輕,依然能感覺到藥粉觸及傷口的瞬間,那人纖細的肩膀顫了顫,空氣中隱隱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但除了最初那一聲,後來就很安靜,嶽晚秋顫抖的手漸漸平穩,動作也熟練起來,很快將藥粉鋪滿了整條傷口,又撕了塊布將傷口壓住,纏上布條,完成簡單的包扎。
當軒轅柔重新穿好衣服,嶽晚秋松了一口氣,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軒轅柔的肩膀也放松下來。
“多謝。”軒轅柔語氣平靜。
嶽晚秋將剩下半瓶金瘡藥遞還給她,目光與之輕輕一碰,很快移開:“傷口雖然不深,但是很長,要注意一些。”
軒轅柔嘴角勾起來:“都聽嶽姐姐的。”
嶽晚秋忍無可忍,朝軒轅柔怒目而視,厲聲道:“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怎樣?”軒轅柔故作不解。
嶽晚秋胸口激烈起伏幾下,複而歸於平靜:“你我身份有別,你不該為救我而涉險。”
軒轅柔“哦”了聲,繼續沒心沒肺地笑:“你我尊卑有別,所以我要做什麽,你管不著。”
嶽晚秋拳頭攥緊又松開,最後沒再說什麽,扭頭就走。
樂小義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便見嶽晚秋寒著臉朝她走來,而軒轅柔已經穿好了衣裳卻沒有跟上。
“怎麽了嗎?”樂小義小聲問了一句。
嶽晚秋身心俱疲,搖頭道:“沒什麽,樂師妹,我不去神龍墓了,你們先走吧。”
她待在隊伍裡,只能拖累樂小義他們的進度。
就不該堅持來的,嶽晚秋難過地想。
“啊?”樂小義驚訝,“不去神龍墓的話,嶽師姐要去哪兒?這裡危機四伏,不論什麽地方都很危險。”
嶽晚秋明白樂小義要表達的意思,不管哪裡都一樣危險,不如跟他們一起去神龍墓,路上還能有個照應。
可她不想再連累樂小義了,到這裡已經夠了。
嶽晚秋朝樂小義笑了笑:“樂師妹放心,我的內功恢復了一點,現下並非毫無自保之力,我不去神龍墓,就先下山了,去外圍等你們。”
樂小義還想再勸,但嶽晚秋心意已決,她向樂小義說了告辭,不等樂小義阻攔,便徑直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走了。
嶽晚秋從軒轅柔身旁走過,軒轅柔側首看向她,嶽晚秋卻沒與她對視,兩人錯身過去,距離越拉越遠。
“我也不去了。”軒轅柔歎了一口氣,朝樂小義抱拳,“這一路多虧樂少宗主照料,神龍墓在即,祝樂少宗主奪得重寶,另外,如果少宗主遇見我手下那幾個侍衛,幫我帶句話,讓他們到東邊的白樺林來找我。”
說完,也不等樂小義相勸,立即追著嶽晚秋的背影走了。
樂小義一頭霧水,天字影衛長和鄭伏更是不能理解,兩人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只等樂小義拿主意。
軒轅柔和嶽晚秋都走了,樂小義眉頭緊皺,心情複雜。
“算了,由她們去吧。”樂小義這下幾乎可以肯定軒轅柔和嶽晚秋以前應該是有點交集,具體發生了什麽樂小義不知道,但從軒轅柔對嶽晚秋的上心程度來看,這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
而且客觀來講,軒轅柔和嶽晚秋都受了傷,前面危機重重,的確不適合繼續深入。
原本樂小義還有點擔心嶽晚秋獨自離開會很危險,但有軒轅柔跟著,兩人應該可以安然離開內環。
隊伍裡一下子少了兩個人,行進速度更快了。
林子裡漸漸出現稀薄的魔氣,越靠近龍塚,魔氣便越濃鬱,但這種程度的魔氣在樂小義看來,還不足為懼。
除了魔氣之外,還有奇形怪狀的魔物遊蕩在林中,這些魔物乃魔氣幻化而來,同無盡沙海那些魔物沒什麽區別,修為在靈元境上下,體內也沒有妖丹。
樂小義走在隊伍前面,盡量不正面同魔物交手,能繞開便繞開,如此行進一段路,沒一會兒就抵達了影衛長先前探路時所提到的龍塚。
龍塚一望無際,佔地非常廣闊,像一隻碗嵌在地裡。
魔氣是從龍塚內的地縫中滲出來的,整個龍塚籠罩在一片黑漆漆的魔霧中,不時有慘叫聲從龍塚內傳出來,讓聽到的人心裡毛毛的。
隨著魔氣變濃,形成的魔物修為也上了一個層次,在龍塚中遊蕩的都是丹元境及其以上的魔物,隨便哪一隻,樂小義都不是對手。
一行三人沿著龍塚邊緣的斜坡滑下去,坡下堆疊著許多風蝕之後的巨大龍骨。
這些龍骨遮天蔽日,像一座座小山,骨架旁還有經年累月,被時間腐蝕之後的血肉,散著濃濃的腐屍之氣,陰森可怖。
樂小義難以想象,這樣的龍塚內,竟然有神龍墓。
她正想著,天字影衛長便開口:“神龍墓就在龍塚正中,我們要從中間穿過去。”
樂小義站在一座龍骨下,扭頭四顧,濃鬱的魔氣讓視野范圍變得狹窄,雖然能聽見四野皆有人動刀兵的聲音,卻不能鎖定他們具體的方位。
她收回目光,掃了一眼身旁這副龍骨下明顯的戰鬥痕跡,斷言道:“這些龍屍應該有內丹遺留。”那些進入龍塚的江湖人,正為這些龍丹爭得頭破血流。
樂小義示意天字影衛長和鄭伏跟上,盡量不要惹事,借著龍骨的遮掩,迅速穿過龍塚外圍的平地。
地面上偶有坑窪,這些窪地裡積著龍血,有極強的腐蝕性,樂小義隻不小心踩了一腳,立即鞋底就被蝕穿了,若不是她反應快,一腳蹬掉鞋子,恐怕腳板心都要落一個洞。
樂小義心有余悸地換上一雙新鞋,有樂小義前車之鑒,天字影衛長和鄭伏也都繞開地上的積水,實在繞不開的,便一個輕功越過去。
距離神龍墓越近,周遭穿行的魔物實力便越強,但有溯源境的高手鎮場,樂小義無需擔心自身的安危,在天字影衛長一路護送之下,很快就看見前方一縷金光。
“我們快到了!”鄭伏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不枉他們歷經艱險,傳說中的神龍墓終於近在眼前。
盡管這還只是一個開始,一旦進入神龍墓,必然同其他勢力的高手遭遇。
樂小義快走幾步,忽然,她耳尖一顫,聽到一縷異樣的破空聲。
“退!”樂小義機警地翻身後退,避開從側邊飛來的黑影。
天字影衛長立即護衛在樂小義身前,鄭伏的佩劍斷了,但也並未閑著,空手做出防禦姿態,護住樂小義。
樂小義越過天字影衛長的肩膀看清來襲之人,其人面目猙獰,體內魔氣湧動,應是在魔氣中待了太久,受魔氣侵體,已經失了神智。
“是江家的人!”鄭伏率先認出來人身份,樂小義也看見了此人袖口的印紋,遂對天字影衛長道,“攔下他,救人。”
天字影衛長的第一要務是保護樂小義的安全,聞言有些遲疑,樂小義催促他:“救人要緊!”
“少宗主小心。”天字影衛長沒有堅持,在那人第二次撲向樂小義之前,主動出手,連續兩掌轟擊其人胸口,將一股濃鬱的魔氣從他體內震出去。
那人噗通一聲跌在地上,嘴裡嘔出幾口血,神態萎靡。
體內魔氣被驅散一部分後,他的眼睛由暗轉亮,恢復自主意識,看著不遠處樂小義一行人,愣了片刻,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既震驚又惶恐,還有幾分羞愧。
“已經沒事了。”樂小義走過來,對他說,“但你體內魔氣很重,最好不要再在此地久留。”
其人視線落在樂小義臉上,再掃過樂小義領口的劍紋:“樂少宗主。”
他站起來,從懷裡取出一枚珠子遞給樂小義:“此乃在下方才所得龍丹,謝過樂少宗主救命之恩。”
言罷,他又朝天字影衛長拱手,遂看了一眼不遠處從地底散出來的金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了一聲告辭,而後身影一閃,快速離去。
樂小義掂了掂平白撿來的龍丹,朝天字影衛長笑了笑:“這波交易不虧。”龍與鳳都是四神獸,同根同源,所以龍丹,恰好就是樂小義所尋的魔獸妖丹。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天字影衛長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少宗主有遠見。”
樂小義還是第一次聽天字影衛長這麽直白地誇人,眼裡的笑意都深了。
她收起龍丹:“走吧,去神龍墓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