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大禹大亂, 樂小義倒是遇見了不少故人。
她先前猜測那口棺材是太子設的局,要取她的性命,可現在看來,她的判斷或許有些偏差。
但也不絕對, 還看待會兒秦幼淵怎麽說。
院內的女人抬頭看到樂小義, 臉上浮現一個樂小義熟悉的微笑, 開口道:“一別多日, 樂少宗主別來無恙。”
外人都已經被她嚇跑了, 秦幼淵無所顧忌, 直呼樂小義真名。
“我倒是挺好的, 秦姑娘近來如何?”樂小義吊著腿, 微微揚著眉毛笑問, “先前受的傷好全了?”
秦幼淵:“勞煩樂少宗主掛念, 小女子傷已好了。”
“那在下可能鬥膽一問,秦姑娘在這秦府內裝神弄鬼,可有什麽用意呢?先前那口棺材, 可是秦姑娘托人送到南陽鏢局的?”樂小義一疊聲問。秦幼淵不答, 高深莫測地反問她:“樂少宗主以為呢?”
樂小義坦言:“秦姑娘料到我會來。”
她不明白秦幼淵的用意,但以她們之間的交情和秦幼淵的身份,應當不至於對她不利。
不過, 就算秦幼淵要與她動手,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渾然不懼,即便敵不過,她硬要跑,秦幼淵也擒不住她。
“你現在和姬玉泫越來越像了。”秦幼淵蹙眉,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沒以前好玩了,說句話綿裡藏針,最討厭和你們這類人打交道,當真無趣得很。”
樂小義笑而不語,秦幼淵說她像姬玉泫,她高興。
不過,秦幼淵言下之意便是承認了棺材是她托南陽鏢局送來忝州的。
“這樣吧。”秦幼淵伸出三根手指,“我回答你三個問題,但是作為交換,你要跟我合作。”
樂小義沒有猶豫,當即問道:“棺材的用途,傅文昊的下落和你的目的。”
秦幼淵眉頭一挑,笑起來:“你這三個問題可真夠刁鑽。”
樂小義不管她插科打諢,只等答案。
“第一,棺材用來裝活人。順帶一提,方才城外埋伏的人手是太子安排的,你要押鏢的線索是我給的。”第一個問題,秦幼淵不僅回答了,還附贈了一條額外的消息。
情報很明確,太子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要取樂小義的性命,倒也與樂小義一開始的猜測不謀而合。
秦幼淵眉眼彎彎,笑容妖冶:“第二,傅文昊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你問我沒用,但我也在找他,第三,我的目的嘛,就要和樂少宗主談個合作,事關……樂少宗主一位老朋友。”
樂小義疑惑:“老朋友?何人?”
“這是第四個問題。”秦幼淵笑,“如果樂少宗主想知道答案,就得先答應與我合作。”
樂小義嘖了聲,秦幼淵的分寸拿捏得極為精準,而且她斷定樂小義一定會配合。
“既然要合作,那你總得把要做的事告訴我。”樂小義開口,“否則,會顯得很沒有誠意,秦姑娘,你說是不是?”
秦幼淵一笑,拍了拍手,隨即正廳門扉無風自動,向內推開。
樂小義低頭去看,屋中地面上鋪著一張草席,上邊躺著一個人,不知其身份,但看衣著,應該是個姑娘。
“請吧。”秦幼淵笑道,“樂少宗主可不要太驚訝。”
樂小義不以為然,心說自己有什麽好驚訝的,但是她跟著秦幼淵進入屋內,看清躺在草席上那姑娘的臉孔,霎時間一股涼意躥上背脊,右手下意識地按在劍柄上,驚道:“她怎麽在這裡?!”
讓樂小義如此震驚的姑娘看起來年紀很小,細眉柔目,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安靜躺在那兒的時候,像沒有氣息似的,如果秦幼淵提前沒給樂小義打過招呼,她可能要誤以為這姑娘是個死人。
她的身份,竟是前幾天周泠楓還提到過的小茹。
秦幼淵見樂小義如此膽戰心驚,霎時笑出聲來:“不要緊張啊,樂少宗主,她現在醒不過來。”
樂小義喉頭動了動,稍稍定心,可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畢竟兩年前在嵐江的地底時,樂小義可是被附身在小茹身上的女鬼嚇慘了,至今猶有余悸,那一次如果不是她意志堅定,她和姬玉泫就走不到現在了。
樂小義按著劍繞草席走了一圈,仔細觀察片刻,確定小茹的確昏迷著,而且她體內有一枚古怪的封印,鎮壓著她體內的神魂,故而她短時間內難以蘇醒。
稍稍松了一口氣,樂小義這才轉頭看向秦幼淵,問她:“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你所見。”秦幼淵依然從容不迫,“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受少宮主之命追查此女的身份。”
兩年前嵐江一戰,小茹被西龍宮魔龍子帶走,姬玉泫醒來後從祁劍心口中得知經過,立即派人追查小茹的身份,因此事涉及一個修為極高的千年女鬼,玄天宮中,沒有人比修煉魂術的秦幼淵更合適。
只是這件事一直在暗中進行,沒有提到明面上來,由於種種原因,過程十分艱難,甚至屢次中斷,所以姬玉泫也未將此事告訴樂小義。
其實這兩年,小茹雖然沒有跟著魔龍子,但一直輾轉於大禹各地,探訪各大古術傳承,目的耐人尋味。
前陣子秦幼淵傷好,又繼續調查跟蹤,終於將小茹擒獲。
“你且扒開她的衣領看看。”秦幼淵對樂小義道。
樂小義兩眼一瞪,一臉警惕:“你說什麽?”
秦幼淵一時沒反應過來樂小義何故動怒,等她意識到方才那句話中的歧義,頓時笑得前仰後合,像看傻子似的瞅著樂小義,搖頭道:“我錯了,你還是你,一點也不像姬玉泫。”
樂小義覺得牙疼。
秦幼淵走到草席邊,拉開小茹的衣領,肩後一小塊柔白的肌膚暴露在樂小義的視野中。
一枚蝴蝶形狀的胎記赫然在目。
樂小義微張著嘴,震驚道:“胎記!難道……”
“不錯,就是這個難道。”秦幼淵又合上小茹的衣領,“所以,我有個計策,要請樂少宗主配合。”
這次送棺還真是巧合,原本秦幼淵只是設計讓南陽鏢局跑一趟,可能會因此牽連無辜,死幾個不相乾的人,但有樂小義在,秦幼淵不得不顧著姬玉泫的囑托,行更萬全之策。
樂小義想到什麽,驚疑道:“那口棺材是用來裝小茹的?你要用她引傅文昊現身?”
“聰明!”秦幼淵讚歎,“但此事我不方便出面,所以需要南陽鏢局的人配合,把小茹送出城,我已提前派了人在郊外埋伏,只要傅文昊現身,我們就能動手。”
有小茹在,顧及小茹的性命,傅文昊不可能點燃硫火石。
對,硫火石。
樂小義又注意到一個古怪的地方:“那口棺材夾層裡藏了硫火石,幹什麽用的?”
“這你都注意到了?”秦幼淵略感驚訝,“還是說他們沒把東西藏好?”
樂小義搖頭:“不是,是我鼻子比較靈,聞出來的。”
事實上,除了她和吳拓,南陽鏢局的人並不知道那口棺材有暗層,隻以為硫火石的味道附在信上。
樂小義仔細檢查過那口棺材,硫火石封存很好,藏得很仔細。
這麽細致的人,不可能出現將硫火石蹭在信紙上的失誤,既然這東西是秦幼淵托人弄的,信上淡淡的一點應是寫信之人故意給樂小義提醒的,如果不是特地關注,一般人是不會注意到那麽細微的硫火石存在的跡象。
秦幼淵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一時間有點啼笑皆非。
“看樣子他們做事還是不夠細致。”秦幼淵笑著說道,能被人找出破綻,便是做得不夠圓滿。
樂小義不置可否,只等一個答案。
“這硫火石至關重要,你真的以為,傅文昊帶那麽多硫火石在身上,僅僅只是為了防身麽?”秦幼淵拋給樂小義一個問題。
樂小義偏頭想了想,這事兒的確古怪。
就算防身,也不必帶一整條硫火石礦脈在身上。
“那是什麽原因?”樂小義不懂就問。
秦幼淵:“因為血脈。”
樂小義一驚,有些不解,隨後便聽秦幼淵解釋:“整個忝州的硫火石在短短半個月內全部消失,我在忝州已經找不到可用的硫火石,方不得不從距離忝州最近的嶽州采買送來。”
那些藏在棺材夾層裡的硫火石就是秦幼淵特意讓人從嶽州找來的。
“小茹身負印玄血脈,但除此之外,她體內還有硫火之力,這硫火之力應是從其父身上傳承而來。”秦幼淵從袖口掏出一小包硫火石粉末,拆開紙包將硫火石粉灑在小茹身上。
樂小義先還不解她這一舉動的目的,但很快,樂小義便看見那些硫火石粉在接觸到小茹的身體後,竟泛起藍蒙蒙的光暈,而後納入她的身體。
小茹的身體沒有任何改變,但那些硫火石卻像被什麽東西吞掉了似的,再無蹤跡。
秦幼淵又示意樂小義查看小茹的丹田,樂小義一探之下,果然發現小茹體內有一株拇指大小的火苗,隨著硫火石入體,那淺藍色的火苗搖曳著抖了兩下,而後微不可察地長大了一些。
“這就是硫火?”樂小義蹙眉,“以吞噬硫火石修煉硫火,如果沒有硫火石會怎麽樣?”
“硫火之力不覺醒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可一旦覺醒,硫火便與命門相連,必須輔以硫火石修煉,沒有硫火石,修為會停滯不前,硫火日漸黯淡,最後完全熄滅,人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