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法聞言搖頭:“沒有, 菩提禪宗弟子一人隻得一枚涅槃丹。”
她原先手裡那枚涅槃丹為救樂小義用了,如今她身上也沒有涅槃丹。
樂小義一怔,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 頓了片刻才又問:“那師姐可知涅槃丹的丹方?或者, 何人知曉丹藥配方?”
懷法不明白樂小義為何要尋丹方,但她沒多問,隻道:“貧尼不知。”
不出所料,樂小義無奈歎息。
涅槃丹是為菩提禪宗的秘藥,一般弟子恐怕難以獲取丹方, 多半得宗內德高望重之人方能知曉。
而今菩提禪宗衰落,宗內高手一部分戰死於菩提禪宗,一部分返鄉歸隱,余留下來還能聽見些風聲的法師已經很少了。
樂小義隻得從別的地方想辦法, 或許著人打聽菩提禪宗前輩的下落,看能不能尋得丹方, 再者, 便是看看除了涅槃丹外, 是否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治療懷法的傷勢。
從懷法處問不出結果, 樂小義又與藥尊者商議幾句,藥尊者暫時也沒有別的法子,說要回去想想,樂小義便擺手讓他回去了。
懷法不動如山, 繼續安安靜靜地修煉,樂小義遠遠看她一眼,為她身上時而凝練時而松散的金光眉頭緊皺。
不論是否有與硯竹主持的約定,她都不可能對懷法的傷勢坐視不理。
藥尊者走後,樂小義又喚來吳拓, 將找尋涅槃丹丹方的事安排下去。
處理好這些事,她走到天地靈氣最為濃鬱的區域盤膝坐下,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心中回想天機神算第一冊 中的內容,開始研修這套卜算功法。
卜算術法門檻很高,即便是入門術法,無人指導修行,摸索過程非常困難,一連好幾天,樂小義毫無進展。
樂小義修行天機神算廢寢忘食,藥尊者便將她先前在藥堂定的藥都送了來,見到藥尊者,樂小義才想起來她明明答應要去藥堂拿藥的。
與藥尊者道過謝,適逢吳拓帶了個消息回來,說查到了菩提禪宗永豐大師的下落。
永豐大師拜入菩提禪宗出家之前就是嶽州人,數年前菩提禪宗出事,他也在廝殺之中受了傷修為大降,好在僥幸保得一條性命,下山之後就回了嶽州,到一處寺廟繼續修行。
“除此之外,老夫派去的人還打聽到,這永豐大師以前在菩提禪宗時,曾在醫典禪院待過一陣子,熟讀禪宗醫書,歸鄉後也在寺廟中接診病人。”
樂小義眼前一亮,連忙追問:“可有問到涅槃丹的丹方?”
吳拓搖頭:“沒有,但這永豐禪師好像並非不知丹方內容,只是對我宗派去的人手心有提防,不肯相告。”
樂小義沉吟片刻,想了想,又道:“讓阿九去一趟,派兩個天字劍影衛跟著。”
吳拓應聲,轉身要走,樂小義卻將他喚住:“吳長老,且等一等。”
“少宗主還有吩咐?”吳拓停下腳步,回身問道。
樂小義猶豫片刻,方問:“天字影衛長,可有消息了?”
吳拓垂眸,回答還和之前一樣:“沒有消息。”
天字影衛長將追查撫魂草的事情轉手交給劍一之後就沒了音信,樂小義試圖派人去找他,但派出去的人尋不到他說的那片魔氣肆虐之地。
就連劍一也說當初只是收到了天字影衛長單向傳書,卻不知其下落,那名送信的斥候已經聯系不上了。
自此天字影衛長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尋不見其蹤影。
樂小義聽了吳拓的回答有點擔心,但是找不到天字影衛長的人,也就無從判斷他的境遇如何,若不是宗祠內還掛著天字影衛長的魂牌,她都要懷疑天字影衛長是不是已經死在外面。
原本下意識想將尋人之事交托給姬玉泫,但她又想到姬玉泫現在頂著北冥青帝的壓力要收復玄天宮位在北冥的分堂,萬萬不能分心,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歎了口氣,擺手示意吳拓下去。
天字影衛長當時帶話來就說得拖延一年半載,甚至三年五載都有可能,那就再等等吧。
又五日,朝廷軍萬眾歸心,軒轅柔耗時半個月,將太子余黨連根拔除,除了部分誓死效忠於太子的將領自盡,其他人皆向軒轅柔表了忠心,軒轅柔趁此機會提了幾個人上來,替她看管朝廷軍。
這些人是她早些年就安插在朝廷軍中的人手,皇宮中不論天子還是皇親貴胄,都以為軒轅柔是個不學無術、浪蕩不羈的傻公主,而真實的她,卻野心勃勃。
在所有人都未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她就未雨綢繆,埋下了許多顧慮深遠的棋子。
樂小義派去嶽州尋找永豐大師的人也回來了,見阿九低著頭,樂小義便猜出結果,但她還是問了一句:“怎麽樣?”
阿九恭敬跪地,慚愧道:“屬下辦事不利,未能將少宗主要的東西帶回來。”
樂小義手裡捏著幾個銅錢,臉上仍殘留著思量之色,聞言擺擺手:“不必介懷,你且說說,永豐禪師可有與你說些什麽?”
阿九便如實稟報:“永豐禪師說他已經離開菩提禪宗,所有關於菩提禪宗的一切,都應該埋在過去,不想再被提及,也不想再被打擾,於是端茶送客,叫我們出來了。”
樂小義蹙眉,又問:“你可有說要丹方是為了給菩提禪宗的弟子治傷?”
“說了。”阿九點頭,“可永豐禪師卻回答屬下說,涅槃丹本就是劇毒之物,一成藥性九成毒性,服用涅槃丹後九死一生,如此以命搏命的藥物,哪怕是用來救人,他也不會說出來。”
這事有蹊蹺。
樂小義從永豐古怪的回答中聽出些許異樣,具體是什麽又一時想不明白,她按捺下古怪的想法,轉而問起永豐禪師現在所處的寺廟情況。
“我們去的時候禪師還在給人施針。”阿九有問有答,“那人體內經絡複雜,治療的病症也古怪得很,居然有一針是施在那人天靈處。”
天靈?樂小義的目光陡然沉下來,她想明白了剛才困惑她的問題。
替人治病時下針自信大膽的人,會因為擔心害了病人而不敢下藥嗎?要靠涅槃丹救命的人,哪一個不是奄奄一息,臨近油盡燈枯之境,能拚一把,就算有九成以上的失誤,永豐禪師事先沒有考慮過這些情況嗎?
不見得。
真正的原因並不是他口中說的那些,而是出於不知怎樣的心態,他不肯開口。
樂小義心如明鏡,便對阿九說:“你先回承義軒吧,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阿九更加羞愧,伏地叩首:“是。”
待劍影衛走後,樂小義再次換來吳拓:“安排個時間,我去一趟嶽州,見一見這位永豐禪師。”
吳拓猶疑:“可少宗主的身體……”
“沒有大礙。”樂小義擺手,“經洛家主調養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不用擔心。”
見樂小義氣色還行,吳拓便沒再多言,朝她拱了拱手,就告退離去,做一些下山需要的部署。
永豐禪師不肯告知涅槃丹的丹方,樂小義猜測原因可能有二。
一來或許是因為永豐禪師接觸劍神宗不久,前陣子又有樂小義和玄天宮私通的傳聞,信不過劍神宗,不敢吐露實情,怕劍神宗濫用涅槃丹害人性命。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實在太正常不過。
另一方面,永豐禪師有可能是故意在等,等樂小義親自過去。
至於他故意如此的緣由,樂小義暫時猜不到。
她在禁地坐了半個月,每日陪著懷法修煉,懷法納氣,她就研修天機神算,時間過得既順且快。
半個月以來,她咬透了天機神算的第一冊 ,能在吳拓抵達禁地之前,將他從哪個方向過來算一算,準確率基本穩定在九成左右。
又是一把銅錢扔在地上,樂小義繼續卜算,卦象顯示,下一個來禁地的人會從她身後過來。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樂小義扭頭,果見吳拓匆匆朝她走來,在她身側站定,小聲道:“少宗主,下山的行程和盤纏都已到位,隨時可以出發。”
“好。”樂小義應聲,收起地上的銅錢,“先回一趟承義軒。”
她回承義軒是要去同左雲琴道別的,以前每次下山她都會這樣做,今天也不例外。
正當樂小義走進承義軒,回到自己的書房,豈料門一開,竟見屋內有人。
那人隨手從案上挑了個東西,刷的朝樂小義扔過來,樂小義側身躲開,便見對方自腰側抽劍,指著樂小義的喉嚨過去。
樂小義退也不退,任由鋒利的劍刃觸碰她的喉嚨。
劍刃適時止住,姬玉泫挑眉,哼了聲:“不合格,你得回手,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