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泫當真是個妖精一樣的女人, 不僅擁有冠世無雙的容貌,還有得天獨厚的天資和博古通今的才學,具上蒼榮寵於一身。
除了“魔門妖女”這一名門正派強行給她加上的“汙點”, 她的一切都令世人豔羨。
數不清的青年才俊妄想博其青眼,甚至瓊娥嬌女也盼得之垂憐, 可她獨愛劍神宗上這一隅別院,與她傾心的愛人共赴巫山。
樂小義步履輕快,行至池邊。
姬玉泫已聽見身後輕盈的腳步聲,待之躍入水中,她也適時回眸,揚起一蓬清水, 潑了來人滿身。
銀鈴般的笑聲蕩漾在粼粼的水面上,攪碎了瀲灩的波光。
樂小義撫了把沾濕臉頰的水, 也掬起一捧, 同池中的女人笑鬧著,一跑一追。
最後也不知是誰將誰擒住, 一雙倩影重疊在水中,清脆的笑鬧聲漸漸變了音調, 夾雜著起起伏伏的喘息與曖昧難明的聲響。
結果樂小義這一整天過得荒.淫.無度,吳拓幾次到書房都沒尋見她人,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微明, 樂小義才推開主屋的門走出來。
吳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著樂小義的步子好像比往日要虛浮一些,嗓子也不舒服的樣子, 不由關切地問了句:“少宗主可是染了風寒?可需藥堂開一劑湯藥來?”
樂小義受姬玉泫耳濡目染,漸漸練出一副堪比城牆倒拐的厚臉皮,聽了這話, 她竟然可以面部紅氣不喘,不動聲色地回答:“小毛病,過一兩日就好了,吳長老不必費心。”
吳拓便不再多勸。
“昨日可有什麽要事嗎?”樂小義來到書房,向緊跟其後的吳拓問道。
吳拓回答:“是,前日抓到的黑衣人,昨日已將所知盡數招了。”
“哦?”樂小義有點驚訝,她還以為要審個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招了,不由追問,“是否可信?”
“應該可信。”吳拓道,“坦白說完之後,此人就自行扭斷了脖子。”
樂小義微微眯眼:“供詞給我看看。”
吳拓雙手遞上一份供詞,樂小義將之展開,一目十行地看完。
掠過身份等不足輕重的情報,供詞主要內容集中在三個部分,永夜獸、巫氏和梅如君。
巫氏極其擅長幻術,是因為巫氏一脈的先祖曾飲過一種奇異的獸血,改變了族中之人血脈,獲得了這一異獸的傳承。
具供詞中對此獸的描述,樂小義基本可以判斷,此獸應該就是永夜獸。
因此,巫氏中人對永夜獸的力量具有與生俱來的熟悉感,方能一下覺察樂小義所施之術與他們同出一源。
但巫氏所信奉的永夜神獸還具有另外一些樂小義不知曉的特性,供詞中有言:“獨眼金瞳,雙獸伴生而行。”也就是說,永夜獸有兩隻,巫氏先祖斬其一飲血,另一頭永夜獸則逃之夭夭。
如果世上只有這兩頭永夜獸,樂小義遇見的是被巫氏先祖斬殺的那頭,那麽應當還有一頭永夜獸在天地之外,伺機復仇。
至於梅如君,此人竟然也是巫氏後裔,幼時因故流落在外,被姬千城收留,入玄天宮,後改名梅如君,其血脈濃度之強,為巫氏整個氏族之最,修得至高迷心訣心法,最善蠱惑人心。
要細說梅如君如何與西龍宮扯上關系,此人隻知其中大概,魔龍子給梅如君所開的條件與姬玉泫有關,具體是什麽,他並不清楚。
但梅如君數年前認祖巫氏,殺了梅如君,便相當於與巫氏為敵。
樂小義看完這份供詞,面容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也沒什麽要緊內容,難怪吳拓說信得過,這種程度的情報,想必姬玉泫那兒都堆了枕頭那麽高。
唯一有用的情報內容,是讓樂小義知道了,這世上還有一頭存活的永夜獸,此物乃真魔,是比北海霍氏豢養的魔魂更加可怖的東西,若降臨世間,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好,我知道了。”樂小義收下這份供詞,又問吳拓,“可還有他事?”
吳拓應聲:“回少宗主的話,朝廷軍送了份拜帖來,有使臣請求與少宗主見一面。”
“哦?那請他到會客廳。”
吳拓領命下去安排,樂小義又看了眼剛才那份供詞,片刻後收回目光,起身離開書房。
另一側,承義軒主屋,姬玉泫睜眼醒來,身側之人已不見蹤影,她起身慢而細致地穿衣,吊著腿坐在床沿,抬眼望著屋內空闊之地,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
片刻後,黑霧聚起,再散開,一道人影憑空浮現,若樂小義在此,必得驚呼出聲。
身形婀娜,眉目妖媚,可不就是前日暴斃於樂小義劍下的梅如君麽?
若仔細看時,能發現梅如君此時只有魂魄並無肉身,而使她魂魄凝聚不散的,是位在她丹田處一枚冰藍色的精魄。
“知道我為什麽留你性命嗎?”姬玉泫手裡把玩著樂小義的紫玉葫蘆,微微一偏腦袋,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淡淡的。
梅如君沉默著,沒說話,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充斥著濃濃的悲傷。
姬玉泫不太在意她的態度,沒等到回答,她便不等了,無所謂地往下說:“若你現在依然不肯聽話,那我便把你的魂送給師尊,想必她老人家對永夜獸一脈的‘幻女’還是很感興趣的。”
即便已經化作魂魄,梅如君聽見這句話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強自鎮定地望著姬玉泫,目光越加悲傷,終於開口:“玉泫,那我也會告訴她,是你私自篡改了任務內容,把本該由你帶回去的東西給了樂少宗主。”
姬玉泫嘴裡嘖了聲,而後淡漠的臉孔上露出一抹笑:“你覺得,我敢這麽做,究竟是誰給我的底氣?”
梅如君輕歎了一口氣,又沉默了。
姬玉泫斜倚在床頭,慵懶又肆意的模樣:“說說吧,魔龍子給了你什麽好處,或者說,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不等梅如君開口,她又笑起來:“當然,你不願意說也可以,你該知道,我從不強求你做任何事,畢竟你也算是我半個師父,在你背叛我之前,我還是很尊敬你的。”
梅如君斂眉,神情倦怠地歎息道:“他說神凰血脈被削弱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你動了情,神凰傳承之人,修的是無情道,你犯了修行大忌,致使傳承之力每況愈下,只有讓你親手斬除心魔,才能更進一步。”
“故而你便以為,她是我的心魔麽?”姬玉泫像聽見什麽笑話似的,笑得肩膀發顫,無奈搖頭,“哎呀,不對,其實這麽說也沒錯,她的的確確是我的心魔呢。”
姬玉泫笑完,清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麽,另外一隻眼睛,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