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處便能看出陸勁人緣兒實在是差得很,他一被奚落,眾人跟著都笑了起來,除了一些圍在外頭想聽些熱鬧的百姓們不知道裡頭在鬧什麽外,就連一些官差都看著陸勁解氣的笑了起來,大理寺卿二人便似是沒有聽見這些人說話一般,都眼觀鼻,鼻觀心,由得陸勁去得罪人。
“本官何時會嫉妒他人?”陸勁一聽眾人嘲笑,頓時氣得面皮漲紅,一向冷淡的臉色倒是多起了幾絲波瀾,看著這些人氣憤道:“本官乃是依法辦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一聽這話,那一旁代表皇帝坐在堂下的太監有些不樂意了,挑了眼角看著陸勁,一邊陰聲道:“陸大人還請慎言,否則皇上怪罪下來,咱可不敢回話的!”
陸勁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冷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便是皇上,也該守國法,重規矩才是,天子犯法,本該與庶民同罪,如此才能對得起國家社稷,才是民之大福!”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且又聲調抑揚頓挫。傳到公堂之外,原本守在外頭的百姓們亦有聽見了,頓時都高聲叫起好來。大理寺卿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陸勁這人實在是令人討厭,當眾竟然敢說這樣的話,他不想活了是他的事兒,但自己二人可不想受他連累!
想到這兒,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頓時都跟著站起身來:“陸大人請稍事歇息。這樁案件,由本官與尚書大人來審吧……”若是個識相的,自然便借此時機順勢下台,可陸勁最出名的便是不識相!此時兩人一說,陸勁便斷然拒絕:“本官亦是皇上親口禦言所提的該審此案。張大人此話不妥!”
兩人一被他拒絕,頓時面色鐵青,早知陸勁要審此案,自己等人也該想法子拒絕此事才對,與這樣的人共事,什麽時候被連累至死都不知道!
聶秋染看著堂上幾人的臉色,頓時忍不住笑。那頭大理寺卿卻是示意下人給聶秋染搬來了椅子,聶秋染斯條慢理坐了下去,這才看著跪在地上的朱氏,笑了起來。
朱氏臉色不好看。自己本是要告聶秋染的,可是如今自己這個受害人的母親還跪著,偏偏聶秋染這個殺人凶手是坐下了,她心中十分不快。又極為傷心難受,在公堂之上便哭了起來。大理寺卿先是皺了眉頭。拍了一下驚堂木,四周衙差頓時開始齊聲大喝起肅靜來,朱氏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勉強忍住了不哭,那上頭的陸勁對聶秋染這樣的殺人犯還能坐著,十分不滿,只是上頭與刑部尚書二人商議過之後,知道此時大事為重,審案才是首要,聶秋染此時有坐,大不了回頭再與皇上參他一本就是,因此這才勉強忍住了沒有就此事與人據理相爭,反倒是與那朱氏道:
“你還有什麽冤情,速速與大人呈上來!”
朱氏一聽這話,忙就恨恨道:“大人明鑒,這聶氏乃是聶家故意陷計,非要死活逼著老婦人兒子強娶的!”聶秋染一聽她這話,頓時就笑了起來:“果然是刁婦,胡攪瞞纏,不知所謂!”
“肅靜!”陸勁恨恨的瞪了聶秋染一眼,他出生貧困,最恨的就是聶秋染這樣仗勢欺人的主兒,此時看聶秋染的目光中帶著憤恨,一聽他這話,不由就重重的拍了驚堂木,又大喝了一聲。聶秋染卻是理也不理他,只是看著朱氏斯條慢理道:“這世上婚嫁乃是結兩家之好,我倒是還從未聽說過,一般只聽人言強娶,尚未曾聽過強嫁,你賀家有什麽好的,賀元年好吃懶做,且為人品性不堪,有什麽好值得我聶家非要將女兒嫁給你們?莫非你們家藏了什麽寶藏,尚未拿出來不曾?”
“聶秋染!已死之人,你又何必替死者抹黑?”陸勁一聽聶秋染這話,越發不滿,連忙站起身來,大喝了一句。
本來不想睬他的,但這陸勁實在煩人。上一輩子陸勁便沒少上躥下跳罵自己奸賊竊國,如今再來一回,總也有這陸勁多管閑事的時候!聶秋染心中厭煩,嘴上便不客氣:“陸大人何故如此激動?莫非我一句話說中陸大人痛處,一直剛直不阿的陸大人,沒料到竟然也乾出強娶之事?”陸勁這婚事兒是怎麽來的,眾人心中都跟明鏡兒似的,一聽聶秋染揭起,陸勁頓時臉上掛不住。當初候氏在許氏危難之時上門提親,許氏態度曖昧,陸勁便一直認為這門婚事當成,誰料最後傳出秦家與崔敬平結親之事兒,他本來覺得好男兒何患無妻,但陸母候氏是知道,自家雖然在百姓中有風骨美名,可往後若要真尋一個官宦人家的閨女給陸勁做妻,那是千難萬難了。
候氏不忍兒子往後只能配個寒門女子,因此才讓陸勁上書皇帝,告崔敬平奪妻,告聶秋染仗勢欺人強娶旁人妻子,陸勁一向孝順,這才應了,沒料到此時被聶秋染當眾揭了開來,頓時面皮羞紅,氣道:“你血口噴人!”
“事非公道,自在人心。當初秦家姑娘與我舅子已經過了八字與聘禮,婚期已經定下,陸勁仗勢欺人,趁皇上病情剛愈,便混淆是非黑白,強奪他人之妻,如今你不提此事便罷,我也當給你一個臉面,如今你既然提起此事,不知有何面目再見我?若我是你,早該羞死了,不敢出門見人,自個兒腳尚未洗清,便來管他人閑事!”
堂下朱氏正跪著,堂上陸勁已經與聶秋染爭起了嘴來,陸勁被罵的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他一輩子自認行得正,坐得端,原本他也孝順,聽候氏的話認為秦淑玉本該是自己妻子,可沒料到此時聶秋染竟然說秦家早前便與崔敬平定下了婚事,頓時心頭氣得厲害,可不知為何,卻偏偏不敢回嘴,心中隱隱覺得這事兒是自己理虧了,頓時氣勢便弱了下來。
眾人樂得看陸勁笑話,竟然無一人提醒此時該審的是朱氏的案件,便是那宮中出來的內侍也裝著不知道般,臉上露出痛快的笑意來盯著陸勁看。聶秋染奚落了陸勁一通,這才又看著朱氏道:“朱氏,你教子不嚴,據我所知,賀元年行為不端,我倒是要告你賀家騙婚,圖謀不詭!”
朱氏被他倒說了一回,頓時大怒,滿公堂開始撒潑打滾兒的哭嚎了起來:“你聶家仗勢欺人,不得好死!”說完,嘴中咒罵連連。
堂上這些達官權貴們何時見識過像朱氏這樣的婦人,看她如此,頓時都嚇了一跳,接著又大感頭疼。朱氏哭完又連天喊冤,大聲道:“聶氏不守婦道,聶家將這麽一個破爛東西塞到我們家,不知是何居心!”她這樣一說了,大理寺卿忙讓人將暫時收監在大理寺中的聶晴又給帶了出來問話,聶晴早在遠遠的就聽到朱氏罵自己賤人與破鞋的話,氣得渾身冰冷,這事兒既然他們聶家捅了出來,她也不想忍著,到時誰是誰非,還不見得呢!
賀元年一案聶晴想也不想便知道恐怕是賀氏在其中搗了鬼,否則以朱氏為人,自己好歹還做了她不少時間的兒媳,哪裡不清楚的,只要賀元年有福享,晚些時候沒給她帶信兒她也不會管的,肯定是賀氏回去多了嘴,才使得朱氏心中生疑,跑到了上京來。一想到這兒,聶晴心裡恨得牙癢癢的,暗自後悔當日不該放賀氏離開上京!
刑部尚書一開始問案,自然證人等一一帶到堂上來,包括百花樓的老鴇也被人帶了過來,說起賀元年當初在百花樓中的事兒。只是疑點又來了,賀元年家中尚可能飽飯,勉強為他娶完媳婦兒,不該有如此多銀兩供他揮霍才對,可如今據百花樓老鴇所說,賀元年竟然在她那兒足使過千兩銀子尚有余,眾人頓時有些納悶了起來,朱氏見此時機,忙就道:
“求大人明鑒,定是這聶家見財起義,謀我兒性命!”
陸勁厭惡的看了聶晴一眼,忙就道:“兀那婦人,可否如此老婦所說,你謀財害命?若不招來,先上刑侍候!”
聶晴一聽要用刑,頓時忙就搖頭,她可不想受苦,下意識的看了聶秋染一眼,心中冷笑,當初聶家對她不仁,使她嫁給了賀元年這樣的,如今也怪不得她要將聶秋染咬一口。一想到這兒,聶晴頓了頓,忙就道:“大人冤枉,事實上那一千兩銀子,是奴家給賀元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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