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丫頭們傻愣愣的,聶嬌的奶娘一著急,便想要追上去,臉上露出疼惜之色來,聶秋染先是看到了崔薇呆滯的臉色,又見到她臉上細微的傷口,這會兒已經滲出了血來,聶秋染強忍下心頭暴虐的感覺,一邊握著拳頭皺了皺眉:“別去追她!如今聶嬌變成了這般模樣,是不是你們這些下人背地裡在攛掇著!”原本呆滯的崔薇眼珠轉了轉,眼神突然間有些亮了起來,聶秋染心下松了口氣,這才狠狠的盯著聶嬌身邊的奶娘,眼神陰鷙了起來。
那嬤嬤身體一軟,坐倒在了地上,滿眼茫然之色,她心頭有冤,卻喊不出來,小娘子這一年來性格變了許多,也難帶了,再者她是主,自己是奴,小娘子又不像是真正三四歲的孩子,自己哪裡能攛掇得了她?不過剛剛聶嬌當眾喊崔薇賤人那模樣,若說她沒有被人教使著,怎麽會喊得出來?這嬤嬤自個兒都不相信一個做女兒的能喊自己的親娘做賤人!
將這嬤嬤拖了下去,崔薇也沒有求情,聶秋染小心的將那一雙耳環撿了起來,放進了崔薇的妝盒子裡頭,一邊伸手憐惜的替她撫了撫臉頰上的血珠,一邊道:“這對耳環以後不要拿出來了,也不要給她,免得往後便宜了別人。這東西恐怕大周朝也再找不出幾對相同的來,以後送給霖兒,給我們聶家傳下去該有多好。”聶秋染忍下了心頭的紛亂,衝崔薇溫和的叮囑了一句。這才衝碧枝等人皺了眉頭道:“還傻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拿了東西來替夫人將傷口處理一下,今兒還要出去呢,別耽擱時間了!”
眾人本來都當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想要出去看龍舟的事兒鐵定是黃了。可誰料聶秋染依舊開了口說要出去玩耍,頓時幾個丫頭都有些激動了起來,連忙答應了一聲,四處便開始忙了起來。崔薇原本還想說什麽的,但在丈夫目光下,她嘴唇動了動,也沒將到嘴邊的話再說出來,那廂傷處本來就細小,隻拿帕子將血跡擦乾淨了。再拿藥膏細細一抹。便再看不出痕跡來。倒是那明珠不小。因此砸到臉上,外表看不出來,但摸著倒是隱隱作痛。
羅玄抱了興奮異常的聶霖過來時。就看出屋裡有些不對勁兒,他也沒有多問。幾人準備妥當,欲出門時,崔薇本來還想問一問聶嬌的,但聶秋染卻是握了握她的手:“她懂事了,不能再讓她這樣任性下去,今兒她要是自己想不通,不過來道歉,她就不能去!”崔薇嘴唇動了動,見到聶秋染堅定的神色,也就微微點了點頭,跟著上了轎子。
等幾人一走,躲在走廊下的小姑娘滿臉陰霾,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胸脯兒不住的起伏,一邊死死的擰了擰自己手中的帕子,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隻喃喃道:“爹不愛我了,爹不喜歡我了,爹不能不喜歡我,爹是我的!”等到有丫頭將她找到時,聶嬌整個人已經哭得眼睛紅腫了。
在外頭看了半天,原本對於今日都已經期待好久了,可因今早聶嬌之事兒,崔薇心裡頭卻覺得空落落的,有些放不下。外頭熱鬧的情景也不能吸引起她的注意力了,一路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羅玄看得出來她心情不好,有心想湊過來討她歡心,但卻被一旁的聶秋染守得嚴嚴實實的,只能鬱悶的抱了小胖紙聶霖在一旁,不時轉過頭來看兩眼。
這一情況直到原本幾人佔據的涼亭,周圍都有聶秋染的人把守著的地方,有一堆人朝這邊闖了過來時,才改變了。
“對不住了,不知兄台可否能讓家母稍事休息一番?”外頭人山人海的,偏偏高處幾個涼亭裡卻是有重兵把守,安靜異常,有幾個被擠了過來,一個穿著藏青色衣裳的人影扶著一個穿了湖綠色夏衫,挽了圓髻的婦人以及其余七八個人影被外頭的人群擠了過來,被外頭站著的護衛攔了個結實時,崔薇原本還有些木然無表情的臉上一下子露出驚異之色來。
那青年一邊作著揖,一邊也不出聲兒,外頭吵鬧聲以及擁擠的情況使得這邊亭子裡像是空出來一個安靜的世界一般,聶秋染的眼神也微微變了變,招呼道:“秦兄?”
一聽這話,那原本低著頭,雙手合疊高置於自己頭頂的青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站起了身來,抬頭朝這邊看,一臉驚駭之色,不是秦淮還能是誰?秦淮一瞬間臉色青白交錯,原本被他扶著的婦人也放下了捂在臉上的帕子,嘴唇抽了抽。
果然是秦淮母子,沒料到竟然在這時遇上了。崔薇站了起身來,與秦淮打了聲招呼:“秦公子,多年未見了。”
“嫂夫人。”秦淮慌忙行了個禮,隨即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情景,頓時沉默了起來。
幾年未見,秦淮看起來滄桑了許多,臉上疲憊之色壓都壓不住,眼睛下方兩團青影,神色微米。一身單薄的青衫穿得身上骨頭都顯得凸了出來,整個人一副失意之極的樣子,這哪裡還像是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反倒是如同一個落魄的書生般!許氏看到崔薇等人時,臉色也跟著青白交錯,事隔多年,可惜當日的過往情景,在再見時,一一都浮現在了許氏的心頭,令她臉色頓時就變了,疑惑道:“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我們怎麽不能在這兒?多年未見,秦夫人可還安好?我看秦夫人身子骨兒硬郎,倒也不差。”許氏此時早已經不複崔薇第一回見她時的雍容與光華,她當初因女兒的婚事而與崔薇交惡,最後將女兒嫁到陸家,如願以償嫁了個官員,可偏偏最後卻落得那般結局。陸勁那個狼崽子,連自己的嶽父母也不放過,害他們到如今,許氏如今一想起來,依舊是恨得咬牙切齒。
而這一切她都認為全是崔薇給害的!若沒有當初去了她家裡一趟,自己那個女兒如何會看上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而後使得母女離心?若沒有那個姓崔的小子,自己的女兒便會乖乖的安份嫁人,若沒有在聶家裡頭,自己遇著了那個逼婚的王夫人馮氏,她如何會在走投無路之下與陸家那候氏接觸,最後又如何會因不想將女兒嫁給崔敬平而拖延下嫁給陸勁,使得最後陸勁那不得好死,該殺千刀的告了自己家。
最後使得自己不止是連累了娘家不說,連帶著原本是知府的丈夫也跟著被拿入了京中。雖然皇恩浩蕩,正德帝並未要了自己丈夫秦固性命,可是卻將他的官職一降再降,直接降為七品的知縣,發派到定洲一個下屬小縣去了!如此一來,原本風光的許氏自然也得跟著過去,而本該極有前途的兒子也因此受了連累,如今只在縣中謀了個九品的官職,一家人再無出頭之日,這一切都是崔薇給害的!
許氏眼眶一下子變得通紅,厲聲指著崔薇喊:“你怎麽會在這兒,你與你那三兄都是害人精!”
崔薇一看到這許氏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將她嘴給撕了,原本她今日心情就不好,本來看在秦固臉面上也不準備理睬許氏,忍下了心裡的恨意的,可這會兒許氏自個兒撞了上來,崔薇自然也不客氣,冷笑了一聲,恨不能上前抽許氏耳光:“我瞧著你才是個害人精吧,都是因為你挑了個好女婿,才給你們秦家帶來了無上的榮光,如今原本的秦知府現在在何處了?”崔薇這會兒雙眼也是通紅,當初才剛到定洲時,就收到了輾轉從西涼而來的信。
是崔敬平遞過來的,隻說他現在已經在西涼安定了下來,其實是他如今已經在西涼從了軍,這些年來都熬在邊關中。西涼位處西側, 不止是生活條件不好,而且因那地方一般都是發放犯人時流放之所,因此民風極其彪悍,不止是環境差,而且那裡情況也不少,最重要的是出了大慶朝的邊境,西涼對面便常年駐扎了一支蠻人部落,每到秋季時,蠻人一旦沒糧,便要闖入西涼中大肆搶虐一通,可以說不止是窮山惡水,而且還伴隨著時常的危險。
在那個地方,崔敬平投了去當了一個小兵,時常面臨著這樣的危險,如今已經渡過了四個秋冬,可想而知是有多危險,說是從死屍堆裡滾出來,拿命去拚也不為過!
而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偏偏當初就是這個許氏,為了一個名聲地位瞧不上他,肯定是讓崔敬平心中難受了,自己當初為了秦淑玉與他這門婚事,不知低了多少頭,吃了許氏多少閑氣,可婚事依舊最後沒成,只是這姻緣之事原本天定,本來崔薇也怪不著許氏,偏偏她今日過來還要說這話,一下子便將崔薇心裡的怨氣點燃了起來,若不是看在秦淮份兒上,恐怕當場衝出去指著許氏讓她滾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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