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年一大早就趕校車到了生化院。
讓戚年意外的是,這次主講的竟然不是紀言信,而是他的一位朋友。
劉夏也忍不住犯嘀咕:“其實我也更想聽紀老師主持啊,但講座設立之初我就知道他只是負責……”頓了頓,她又壓低聲音提供情報,“紀老師最近課比較多,嗓子有些不太好。”
戚年正在買早點,邊往備忘錄上摘完重點,邊拿出錢包付錢,“那今天,紀老師會在會場嗎?”
劉夏“嗯”了一聲,吞下一口燒麥,“紀老師不只教學工作嚴謹,平日也是這樣,他讓我和李越早點來,他肯定也不會晚,你……”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劉夏瞪著手機,怒道:“居然敢掛我電話!”
戚年心虛地掛斷電話,默默地從紀言信的手裡接過掉落在地上的錢包,被他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僵硬得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紀……紀老師。”
“嗯。”紀言信微眯了一下眼,視線從她有些慌張的臉上移到她手裡那本小小的備忘錄上。
字寫得不大,一行字他只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戚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手忙腳亂地把備忘錄塞進口袋裡。
“寫的什麽?”他問。
戚年搖搖頭說:“沒什麽。”
話落,戚年又立刻“翻口供”:“記帳!帳目的明細。”
紀言信沒有追問,只是轉過身,跟老板要了兩籠小籠包子。
戚年站在窗口等著自己還在蒸籠裡的湯包,看老板麻利地把小籠包遞給他,“七寶怎麽沒來啊?”
“下雨天不方便。”紀言信接過來,微壓了一下唇角,“所以我來打包帶回去。”
老板大聲笑起來,“那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七寶等急了。”
紀言信沒回答,拿起傘要離開時,似乎才想起還有她的存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輕頷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戚年從剛才聽到“七寶”的名字起就一肚子的話想和紀言信搭訕,偏偏他總是生人勿近的模樣,讓她連開口都需要鼓足十分勇氣。
猶豫了幾次,直到身後傳來一聲:“你的湯包好了。”
戚年所有的勇氣都被瞬間打得零散,她轉身接過湯包,等匆匆地回頭看去時,紀言信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戚年沮喪地收回目光,盯著手裡的湯包出神。
戚年到會場時,李越和劉夏已經先來了。
劉夏正在準備表格,也顧不上先找戚年算掛電話的帳,把筆往她手裡一塞,“等會兒幫忙統計一下人數啊,我去幫越哥。”
戚年猝不及防地被委以重任,還來不及小小地反抗下,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進場。
戚年一邊轉著筆記錄人數,一邊留意著紀言信有沒有來。
可一直等到講座都開始了,並不大的會場裡人滿為患,也沒有看見紀言信的身影。
嚴謹……什麽嚴謹啊!
她嘀嘀咕咕地碎碎念著,手下的筆一戳一戳地在表格上畫點點。
劉夏過來給戚年送水,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輕撞了撞她的胳膊,“不就是我情報有誤嘛,就這麽垂頭喪氣的?”
戚年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含糊地說道:“我早上遇到紀老師了。”
劉夏這才想起被掛電話的事,剜了她一眼,“所以掛我電話?”
戚年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我總覺得……紀老師對我的印象並不好。”
劉夏一下就想起了她之前形容自己用的那個詞——登徒浪子。
正想笑,看她一臉煩悶的樣子,到底忍住了,安慰道:“我們紀老師對女孩子從來不憐香惜玉,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戚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還想說些什麽,忽然聽見周圍驚喜又壓抑的交談聲。
她抬頭看去。
玻璃門外有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個子高挑,背對著教室正跟門口的人低聲交談著,很禮貌地彎著腰,將就著對方的身高。
很快,會場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都發現了他的到來。
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掩不住的興奮和激動,整個安靜的會場,又湧現著講座開始時那雜亂的小騷動,到最後,連講師都忍不住偏頭看過去。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在講台的角落坐下,並不明顯的位置,一身沉斂的白襯衫,卻比台上在座的任何人都要格外醒目。
像是沒有聽見因為他的到來而突然湧動的驚呼聲,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分過來,他安靜地看著自己桌面上的手稿。
不說話,也沒有表情,甚至連動作也不多。
場內原本沉寂的氛圍,在他到來之後,悄無聲息地,熱烈了起來。
劉夏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撞了撞戚年的胳膊,“怎麽樣,有沒有感受到情敵三千的威脅?”
戚年咬著筆頭點點腦袋,目光流連在講台上舍不得挪開,“何止三千……”
劉夏搖了搖頭,想了片刻,拉住她,“喏,水還沒送呢,你幫越哥給講師、主持人他們都送一瓶。”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看著劉夏,臉上就差冒出“神助攻”三個字了……
紀言信察覺講台上有人走動,偏頭看了眼。
戚年懷裡抱著幾瓶水正在挨個地分發。
他目光落下,事不關己地低頭繼續看手稿。
戚年把礦泉水遞給紀言信時,後者只是“嗯”了一聲,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把水放在講台上就好。
一靠近他……而且是在“三千情敵”面前靠近他,戚年莫名就覺得耳熱。
耳邊講師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遠離,她低著頭,握著水瓶放在他的左手邊,傾身過去時,衣袖無法避免地挨著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
紀言信收回手,把手稿翻到第二頁,那手就一直拿著手稿,再未松開。
戚年走下來,才發覺整張臉都有些燙。
她悄悄地用有些涼的手背捂了捂臉,不用想都知道,一定紅得跟猴屁股無二了。
劉夏看著她走回來,戲謔地挑了下眉,“不就遞個水,你臉紅什麽?”
戚年瞪她,“我臉皮薄!”
“行,你薄。”劉夏轉身,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來來,坐著聽會兒。”
戚年跟著她坐下,但到底聽什麽……她壓根沒留意。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什麽時候喝水——嗯,喝她遞過去的水。
可直到她眼睛都盯酸了,那瓶放在他左手邊的水,依舊在那兒,紋絲不動。
“小紀。”紀言信身旁的沈教授靠過來,“這哪兒請來的講師?”
“並不是專業的講師。”紀言信側頭看了眼主講的席位,“是我大學校友。”
“難怪。”沈教授歎了一聲,轉而又問,“結束之後能不能設個飯局,引薦給我認識認識。”
生化院的這位沈教授一遇到有才華的人就愛結交,這大半輩子,性子一直未改。
紀言信微一審思,便點頭應下:“那有什麽問題。”
沈教授笑眯眯地坐回去。
紀言信也坐直了身體,隨意地拿起桌上那瓶水,擰開瓶蓋喝了口。
相比較有些甜意的礦泉水,紀言信更喜歡喝茶,聞著茶香,那或甘或苦的茶水入喉,最是提神。
隻喝了一口,他便蓋回蓋子放回原處。
而遠在十幾步開外的戚年,撐在桌子上的手肘一滑,下巴重重地磕在堅硬的書桌上,疼得她齜牙咧嘴,眼裡直冒淚花。
劉夏被她嚇了一跳,“你乾嗎……”
“喝了!”戚年揉著下巴,感動得就差痛哭流涕了。
劉夏一臉莫名,“什麽喝了?”
“紀老師喝我遞過去的水了!”
劉夏:“……”神經病!
講座有互動環節,顧名思義就是——提問,預設二十分鍾。
這麽嚴謹肅然的講座,雖然不至於有女生堂而皇之地問紀言信私人問題,但或多或少地會把矛頭指向他,等他回答。
紀言信的回應一貫是:“今天不是我的主場,這個問題交給講師回答吧。”
戚年聽到這兒,忍不住好奇道:“紀老師空降到生化院的第一天,有沒有女生調戲他啊?”
劉夏對“調戲”一詞表示惶恐,“哪敢!本來我也有這個心思的,但你不知道,紀老師上課的時候不動聲色就把我們班的內務給整頓了……”
戚年聽得似懂非懂,但潛意識裡就是覺得紀言信很厲害。
畢竟,他不動聲色料理七寶的時候她是見過的……一個眼神而已,原本叼走她包裡那包狗糧,興高采烈地回頭找他邀功的七寶瞬間就耷拉了腦袋,乖乖地把狗糧交了出來,一邊委屈,一邊用爪子把狗糧推到了她的面前。
呃……這個參照物選得似乎不太妥當。
講座結束,人陸陸續續地走完。
正是午時飯點,饒是有些僻靜的生化院,這個時候都格外喧鬧。
紀言信把邵醉介紹給沈教授,聽著兩個人互相客套,轉頭看向偏門。
李越、劉夏和戚年正在收拾會場,搬桌椅。
沈教授一回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輕拍了拍紀言信的肩膀,“都中午了,叫上你學生一起來吃飯吧,真是辛苦了。”
“嗯。”
所以戚年,就這麽稀裡糊塗地又和紀老師在同一張飯桌吃飯了。
劉夏有意,攔了李越坐在邵醉的下首,把紀言信身旁的位置留給了戚年。
戚年憋了一上午,等上完廁所回包廂一看,有些傻眼。
就……這麽明目張膽地給她行方便?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坐過去,沈教授突然問道:“小紀,這位是你的學生?”
紀言信端起高腳杯呷了一口椰汁,聞言,側頭看去,目光在戚年的臉上微一停留,回答:“不是我的學生。”
沈教授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難怪,我從來沒見過。”
戚年混吃裝死的心願頓時破滅,眾目睽睽之下,只能硬著頭皮坐到這唯一空著的位置上。等在高腳杯裡斟了椰汁,又重新站起來向沈教授敬……椰汁,“沈教授,我是古代文學專業研一的,我叫戚年。”
沈教授“哦”了一聲,有些意外地和戚年碰了碰杯,“古代文學專業的?”
戚年有些尷尬地點點頭,一個古代文學專業的能混到生化院的飯桌上,也是神奇啊……
怕戚年尷尬,劉夏趕緊救場道:“沈教授,戚年是我朋友,她對生化院挺感興趣的,所以來參觀參觀。”
沈教授頓時樂呵了,目光在微微紅著耳朵的戚年和冷淡疏離的紀言信身上轉悠了一圈,問道:“參觀出什麽名堂了沒有?”
這玩笑話大家都聽了出來,偏戚年還真認真地想了想,“生化院比我們院好太多了……”
“剛翻新不久。”沈教授笑了兩聲,留了句評語,“參觀得不夠仔細啊,得把我們院的台柱參觀了這才算。”
話落,眼神若有所指地落在了紀言信的身上,隻一瞬,又樂呵呵地移開,絲毫沒有打趣小輩的罪惡感。
沈教授和紀言信的父親很早以前是同事,即使後來紀教授因為各種原因下海經商,兩個人的往來也從未斷掉。
幾十年下來,那交情更是深厚穩固。
紀言信從小到大沒少被沈教授開玩笑,早就習慣了,聞言,他隻斂了斂眉,沒作聲。
戚年反應遲鈍,壓根沒聽出來沈教授在打趣,實誠地答應了一聲,這才坐下來,還想著等會兒得問問劉夏“生化院的台柱是什麽”。
從而,她也沒有看到,紀言信舀湯的手一頓,眼風輕掃了她一眼。
只有李越這知情人在一邊差點內傷……
戚年坐回來,沈教授已經和邵醉談起了今天講座的事情。
別說她插不上話了,劉夏和李越都是埋頭吃飯。
注意力一集中,身邊坐的那個人,存在感就格外強烈。
他捏著鐵罐往杯子裡加了小半杯的椰汁……
他夾起服務員剛端上來不久的牛肉蘸了點餐盤旁的黑椒汁……
他給沈教授夾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不要吃太多肉……
戚年咬著玉米,香脆的玉米粒在她的齒間被分解,汁香濃鬱,甜味四溢。
她悄悄偏頭去看他,格外努力地在腦海裡搜尋可以和他聊幾句的話題——
對!對了,七寶!
戚年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小聲問:“紀老師,今天早上……”
紀言信沒說話,只是轉過頭,看著她。
只是目光而已,戚年就覺得有些緊張起來,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垂下眼,專注地研究杯子裡的椰汁,“你經常去那家早餐店買早餐?”
“比較近。”紀言信放下筷子,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手,“一般自己做早餐。”
他願意回答,讓戚年頓時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信心增加了不少,不再像剛才那麽拘謹,“那七寶……很喜歡吃小籠包子嗎?”
提到七寶,紀言信面無表情的臉色有些松動,他彎了彎唇,“它都喜歡。”
話落,他推開椅子站起來,頷首示意了下,轉身出去了。
戚年內心剛膨脹起來的小氣球,頓時呼啦啦一下,全部漏氣了。
還、還沒說上三句啊……
紀言信這一趟出去是結帳,等回來時,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紀言信送沈教授回去,邵醉有人來接,李越和劉夏更不用說了,飯店離學校這麽近,走一段路就到。
剩下戚年,下午要回家一趟,在飯店不遠處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車。
紀言信開車載著沈教授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出來,剛匯入車流,就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紅燈。
沈教授用鏡布擦著眼鏡,高度近視,讓他一摘下眼鏡就有些視物困難。
紀言信看了一會兒,替他把鏡布收回眼鏡盒裡,“今年驗光去過了嗎?”
“還沒有。”沈教授把眼鏡戴回去,“驗光不驗光倒是沒什麽,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度數是穩定了,就是視力越來越差勁……”
話音剛落,他“哎”了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站台,“那是不是戚年啊?”
紀言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挑眉道:“你剛說你視力越來越差勁了?”
沈教授沒壓住笑,樂了半天,“等會兒過去問問,順路的話,帶人家一程。”
剛好綠燈,紀言信一言不發地松開刹車,慢慢地跟隨著前面的車輛。
紀言信從小寡言,無論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沈教授習以為常。到了公交車站台,沈教授降下車窗,“戚同學,你去哪裡?”
戚年突然被點名,看著眼前這輛黑色的奧迪降下車窗,趕緊上前說:“沈教授。”
沈教授應了聲,“你去哪裡,順路的話讓紀老師帶你過去。”
戚年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去沂蒙小區,有點遠……”
“順路順路,趕緊上來吧。”
戚年遲疑地看著紀言信。
紀言信握著方向盤的手緩緩一轉,言簡意賅,“上來。”
繼稀裡糊塗地同桌吃飯後,戚年又稀裡糊塗地搭上了紀言信的車……
車裡開了空調換風,因為是秋天,溫度並不是很低。
戚年坐在後座,斜對面就是紀言信的背影。
她悄悄地瞄了兩眼,覺得自己的耳朵又熱了起來。
紀言信開車的姿勢很隨意,一隻手搭在車窗窗沿,隻用右手握著方向盤。並不是標準的姿勢,卻意外地養眼。
戚年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扣得一絲不苟的紐扣上,再往下,是他骨節分明的手。
在以前,戚年還不知道紀言信的存在時,劉夏幾乎每天一刷屏,“戚年,我們教授的手指好看得都能去當手模了,可是他卻成了Z大生化院的教授,暴殄天物啊……
“戚年,你想象一下,就你家男主那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捏著試管專心致志觀察的樣子……血槽是不是瞬間空了?”
還真的是……
戚年摸了摸耳朵,低下頭,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以後……以後她也能親眼看到紀言信穿著白大褂,親自示范做實驗的樣子了!
車內太過安靜。
沈教授才保持沉默片刻,就有些忍不住。他轉頭看了看目不斜視的紀言信,又回頭看了看後座安靜的戚年,決定還是和戚年說話解解悶。
沈教授清了清嗓子問道:“小戚,你是哪裡人啊?”
戚年呆了呆,隨即才反應過來沈教授嘴裡的“小戚”叫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我是Z市本地的,除了大學在外地讀的,從小就沒離開過Z市。”
沈教授一眯眼,好奇地問:“剛才聽你說是古代文學研一生?”
戚年點頭道:“是啊,研究生我考回Z大上了。”
“之前在哪兒讀的大學呀?”
“J省的J大。”戚年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的第一志願是Z大,我爸爸舍不得我去外地上大學,但高三的時候……”
戚年頓了頓。
車已經上了高架。
她突然的停止,讓紀言信分神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
戚年揉了揉手臂,每次一回憶往昔總覺得心都涼涼的。
她遮掩住眼底的沮喪和低落,繼續說道:“高三下學期大家都在努力備考的時候,我迷上了畫畫,有些荒廢了學習,只能去J大了。”
紀言信收回目光,搭在窗沿的手握住方向盤,右手關上了空調。
“有出息。”沈教授笑了兩聲,安慰道,“研究生在Z大讀的,也不遺憾。”
戚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重重地點了下頭,“嗯,不遺憾!”
下了高架,往主街開了沒多久,就是沈教授的家。
車開進小區裡,停在單位樓前。
送走了沈教授,紀言信沒急著掉頭就走,雙手虛握住方向盤,回頭看她,“坐過來。”
戚年“哎”了一聲,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紀言信頓了幾秒,才重複道:“坐前面來,我不認識路。”
戚年:“……哦。”
換了座位,戚年就更加拘謹了,手是擺在身前還是擺在膝蓋上好呢?還是就隨意地搭在腿上好……
就在她第五次不厭其煩地去撫平裙角,一直專注地凝視著前方路況的紀言信轉頭看來,順手拿起了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機,滑屏,解鎖,然後遞給她。
“打開藍牙,連接。”
戚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過手機的手都有些抖,她雙手捧住,按照他說的在設置裡打開藍牙。
藍牙連接欄裡隻搜索到一個信號。
她點下連接,幾秒後,清脆的提示音響起,和車載藍牙連接成功。
前面紅燈,紀言信慢慢地停下來,第一次,認真地凝視她。
Z市在濕潤的南方,一入秋天氣就有些莫測。
雖然不像夏天,一天悶熱,隔日必定會下一場雷陣雨解暑。
更多的時候,晴天晴著晴著,就陰天了。
烏雲遮天蔽日而來,那金色的陽光,就那麽恰好地被雲層重重地攏在了身後。
戚年就看著那光線的變化從紀言信的臉上緩緩經過,他那雙眼睛漸漸透亮,深邃,好像有什麽東西,毫無預兆地闖進了她的心裡。
她別開眼,無法和他對視。
心口像揣了亂跳的小鹿,一下一下地,讓她有些發狂。
“無聊可以聽歌。”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地一敲,前面的紅燈也進入倒計時。
戚年看著那數字逐漸減小,“哦”了一聲。
握著他手機的手還僵硬著,心思卻翻騰奔湧著,永無止境。
他怕自己無聊……
所以把手機拿給她,還讓她用車載音響聽歌。
戚年咬了咬下唇,甜得心都要化了。
劉夏正盯著培養皿,放在兜裡的手機振動時,她因為太過專注還嚇了一跳,看是戚年的短信,一連兩條。
“劉夏,你現在肯定想不到我在誰的車上……”
“嚶嚶嚶,少女心爆棚了,怎麽破怎麽破怎麽破?捂臉埋胸。”
能讓戚年這麽少女心爆棚、這麽不淡定的人,目前看來,只有一個——紀教授。
劉夏摘下手套,和李越說了聲,徑直去生活區給戚年回短信,順便探查情況。
戚年早就到家,躺在母上大人的懷裡吃曲奇餅乾。
戚母瞄到手機屏幕上閃過的劉夏的名字,把戚年的碎發勾到耳後,問道:“劉夏好久沒來家裡了,你什麽時候帶她和李越一起回來趟,媽給他們做頓好的……老是吃食堂,人都吃成豆芽菜了。”
“豆芽菜有什麽不好……”戚年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手裡吃了一半的曲奇餅乾,糾結良久,最後一口塞進嘴裡。
眼不見為淨!
摸回房,戚年這才打開劉夏的短信。
劉夏:“什麽情況???”
戚年發了個掩嘴笑的表情:“是這樣啦,我在等公交車,然後紀老師送沈教授回去,正好順路,就讓我蹭個車啦……然後,紀老師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回去了。”
劉夏:“……”
好吧,比起之前連話都說不上,這樣的進展的確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想了想,劉夏又提醒:“別在家樂不思蜀,把正事忘了,明天上午有課,紀老師不喜歡遲到。”
戚年一拍腦袋,壞了……差點忘記這回事了!
沂蒙小區離Z大有些遠,坐公交車最保險估計都要45分鍾,這還不包括等車的時間。
所以,在家吃過晚飯,戚年都來不及再好好享受一下港灣的溫暖,就踏上了回學校的末班車,回寢室去睡。
順便……今晚可以把她攢了一些的畫稿放上微博,正式連載。
戚年是個取名廢,這個光看她三思而後定的筆名“七崽”就能看出來。所以,名字想了半天,最後不得已還是上微博求助萬能的小天使們。
礙於“七崽”這個筆名實在是高端不起來,書名歷經《漫畫大觸的愛情茶具》《男神追愛記》《一隻七崽的愛情故事》,直到最後還是戚年自己拍板定下了《美人宜修》。
怎麽取出來的?
戚年最近翻書的時候正好翻到了這麽一句——“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嗯,美人是紀言信……她是乘桂舟追趕的那個漢子……
坑,是挖了。
接下來就是每天一填。
戚年每完結一本漫畫都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只是畫畫小段子,休整自己,很少會火速開新。
畢竟,賣賣萌比挖坑輕松多了。
所以,小天使們被自己的大大來了這麽一出突然襲擊,不止讀者群、後援團,整個微博都已經炸開了。
戚年去煮泡麵的工夫,再回來時,企鵝號已經被後援團的七熊戳得疲軟了。
她捧著泡麵,咬著熱乎乎的面條,覺得心口都是熱的。然後,戚年用文藝青年的口吻發了一條微博,炸得讀者數十天還回不過神來……
“我沒有受什麽刺激,我只是遇到了男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