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實的小李將軍搶著說道,“不是說她家有白狼,有狼的兒子嗎,怎麽除了一隻猴子,狼和狼狗都沒看到呀。”
錢亦繡說道,“白狼在山裡沒來,大山和奔奔跳跳倒是都在家,它們正在大院子裡遛灣呢。”說完,又讓紫珠去大院子裡把三條狗叫來。
幾位公子聽說白狼不在,都有些失望。等看到健壯漂亮的奔奔和跳跳,還有雖然醜卻健碩凶狠的大山,倒也來了興致。個個摩拳擦掌,帶著狼的後代和媳婦進山打獵,或許感覺會同以往打獵大不相同吧。
錢三貴見這位幾公子年紀都小,最大的兩位小將軍也不會超過十七歲,怕他們出事。就說道,“老夫的女婿是獵人,對山裡的形勢熟悉,讓他帶你們進山,或許嶄獲還會多些。”
那位偏瘦的小霍將軍聽了,便不耐煩地說,“那還囉嗦什麽,快去叫啊。”
錢三貴嚇得趕緊讓蘇四武去大榕村叫萬大中。
梁錦昭不舒坦地皺皺眉,看了小霍將軍一眼說,“你著急就自己先去吧,小爺不急。”又對嚇得站起來的錢三貴說,“老伯快請坐。”
小霍將軍趕緊笑道,“我不急,也就說說。”態度便不像開始那麽傲慢了。
不大的功夫,萬大中跑了來,說道,“若是不騎馬,便可順著溪景山的後山往裡走,那裡野物多,野豬、熊瞎子、老虎、狼這些野物都有。但用的時間長,至少得兩、三天以上。若騎馬,就過大墳包往裡走,那一帶山勢平緩,但草木不豐,多是野兔、野雞這些小東西。若是運氣好,也能碰到野豬、鹿這些大物。”
幾位公子商量一番,不騎馬用的時間太久。決定騎馬去,帶著動物之家,找到獵物的機率大得多。
現在已經巳時,即使再快,回來也是晚上了。在這裡住一宿,明天再回省城。
錢三貴又讓吳氏和何氏準備些水囊和吃食給他們帶在路上吃。
除了小和尚和張央,梁大叔一幫人都騎著馬向大墳包方向跑去。萬大中騎了一匹小廝的馬,領著大山、奔奔、跳跳跑在最前面。
因為小和尚來了,猴哥就在家裡陪他。猴哥也會撒嬌,一直爬在小和尚的懷裡不下來。
自從這些人一說打獵開始,小和尚就抱著猴哥躲去了一邊,不停地念著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一直念到那些人走了後才住嘴。錢亦繡笑著遞上一碗水,“小師傅口念幹了吧?”
小和尚笑著接過碗一欽而盡。
程月見那些人走了,就從東廂房裡走出來,她不怕張央,還對他微微笑了笑。
張央也點頭笑道,“錢嫂子。”
小和尚見程月出來了,笑著過去拉著她的裙子說,“嬸子,貧僧想你了。”
程月笑得眉眼彎彎說,“嬸子也想你。”
她像牽兒子一樣牽著小和尚來到棗樹下坐下,小高僧也像她兒子似地跟程月撒著嬌。嬸子、貧僧的一通亂叫,頗有喜感。
棗樹上掛滿了青青紅紅的棗子,濃濃的甜香味不時讓小和尚抬頭望望。程月起身摘下幾顆紅棗,用帕子擦擦喂進小和尚的嘴裡。
小和尚無比香甜地吃著棗子,看程月的眼神充滿了欣喜和孺慕,拉她裙子的小手就舍不得放開。
錢亦繡故意吃味地說道,“娘,還有繡兒呢,繡兒也要吃。”
程月又笑著喂了女兒幾顆。
小和尚看到吃醋的錢亦繡,笑得更歡快了。
沒多久,錢亦錦被蘇四武叫了回來。他跟張央打過招呼後,便跟小和尚說到了一起。
兩個小子說的喜笑顏開,程月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
張央剛給坐在房簷下的錢三貴把了脈,說他身體好多了,這個冬天會比往年好過。這讓錢三貴和吳氏高興不已。
錢亦繡走過去問張央道,“李小將軍和霍小將軍是誰?”
張央道,“我跟他們不熟。昨天他們突然去了大慈寺,說專門請了幾天假來陪梁公子玩玩。我和我爹正好也在大慈寺燒香,梁公子便引見了他們。聽梁公子說,他二人都在軍中任從七品的副尉。兩家原是京城的,前年戰爭結束後換防來的西州。聽說你家有白狼,便想著一起來看看,順便進山打個獵。”
錢亦繡感歎道,“不過兩個毛孩子,怎就當了七品官?”
自己的小爹爹出生入死打了那麽多年仗,死前也就是個正七品的把總,還是整個溪山縣去打仗的士兵裡升的最快的一個。
張央笑說,“李小將軍是李總兵的公子,霍小將軍是霍參將的公子。”
錢亦繡早就猜到他們是,仗著老爹當了官。不過,還是覺得升官的速度太快了些,頂多十七歲,模樣跟老成的梁大叔差不多大。
張央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可別小看他們,他們都是上戰場歷練過的。”
“他們那麽小,開戰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吧?”錢亦繡驚道。
張央說,“他們是戰爭要結束的前一年去的戰場。”
錢亦繡撇嘴道,“那肯定是知道仗快結束了,仗要打贏了,所以去撈軍功的。”又有些哀傷地說,“其實,哪朝哪代都是這樣,有危險了,貧民子弟當仁不讓地衝在最前面。但等到危險快要結束了,就會冒出大批的官家子弟,來撈功撈官了。那些死了的人,都為這些人墊了底……”
他們的功勞簿裡,或許就會有小爹爹的功績。
張央猜到她想起了死去的爹,也歎了口氣沉默下來。
坐在一旁的吳氏悄聲道,“即然那兩位小將軍也去過戰場,又是當官的,會不會認識滿江,知道滿江到底是怎麽失蹤的?”
錢三貴歎道,“前線十萬人馬,哪兒會那麽湊巧他們就能認識滿江?”又遲疑道,“要不,他們回來後,咱們就打聽打聽?”
小神醫難得來一趟,錢亦繡又請他給程月把把脈。自從自己從省城回來,小娘親就經常在夢裡哭醒,還“繡兒、繡兒”地叫。
錢亦繡把小娘親叫到桃樹底下,張央為她把了脈。
張央說她身體沒有大問題,就是有些思慮過度,引起氣虛、脾虛,又問她是不是睡眠不好。
還真是神醫!錢亦繡剛想說可不就是睡眠不好嘛。卻見小娘親張了張嘴,又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這明顯是要背著自己了?什麽時候小娘親這麽有心眼,竟然還知道背人了?關鍵還是背自己,這種感覺很不爽。
錢亦繡極其不情願地嘟著嘴走到一邊去。
張央低聲笑道,“錢嫂子有話請直言。”
語氣溫和,輕柔,笑容和煦得像暖暖的春陽。
程月猶豫著輕聲說道,“公爹和婆婆都說小張大夫是神醫,我想問問,我是不是生了什麽病。”見張央認真聽她說話,又繼續說道,“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會看到繡兒坐在屋裡繡花。可那間屋子不是我們的小屋啊,繡兒身上的衣裳也好漂亮……她手指頭被針扎了好多針眼,可她還是要繡。我在一邊勸啊勸啊,她都不理我。”程月的大眼睛裡湧滿了淚水,“我看得好心痛,好心痛……可是,怎麽會這樣呢?白天繡兒明明不繡花的呀。我不敢跟他們說,怕他們以為我又犯病了……月兒沒有病,月兒不傻,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
程月愣愣地看著張央,生怕他不相信自己,或是認為她有病。
張央低頭想了片刻,抬頭低聲笑道,“錢嫂子當然沒有病。你晚上看到繡兒在繡花,那不是真的,也不是幻覺,是你在做夢。每個人都會做夢,我會做,錢三叔、繡兒、錦娃,他們也會做。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的時候你或許想過教繡兒繡花的事,所以,晚上就會夢到繡兒繡花的情景了。”
程月聽了笑起來,“可不,我白天的確想過教繡兒繡花呐。”
張央又笑道,“這就是了,你白天想多了,晚上就做了這個夢,這很正常。繡兒歲數還小,怕她扎手指頭就晚兩年再教也不遲。不想這件事了,我給再你施針,開幾副好睡覺的湯藥,以後就不會做這個夢了。”
程月聽小神醫這麽說了,可見自己沒得病,笑得一臉輕松,十分痛快地讓張央施了針。
之後,張央悄悄跟錢亦繡說了程月的話。又開了張藥方子,讓他們明天派人去保和堂拿藥。
錢亦繡覺得小娘親的這個夢好奇怪哦,自己從來沒繡過花呀。再想想不一樣的屋子,不一樣的衣裳,八成是小娘親小時候。小娘親的花繡得這麽好,肯定是很小就開始繡了。看她的項鏈,應該生在富貴之家,怎麽會那麽小就讓她繡花呢?還扎得手指頭滿是針眼……
因為小和尚和梁大叔都喜歡吃糯米蜜汁藕,錢三貴又讓蘇三武去湖裡撥了幾十根藕回來。
家裡種的是紅花藕,要等到十一月後藕才粗壯粉糯。現在雖然小,還是能吃。
吳氏親自下廚,為小和尚做了幾個他愛吃的素食。
下晌,錢三貴和吳氏又開始為這些貴人的住處發愁。弘濟可以跟錢亦錦睡一間房,張央原來就在自家住過,也能在家裡騰出間房子住,那幾位就不好安排了。
自家小院子沒幾間房不說,又有程月和錢滿霞兩個年青女眷在,著實不方便。大院子又是下人住的地方,小廝倒是可以住,卻不能讓貴客住在那裡。
錢亦繡說道,“可以住萬大叔家啊,他家十幾間房子才住了兩個人。那些人去他家,一人一間都夠了。”
錢三貴便讓錢三武去問問。蘇三武回來說,“萬爺爺說住沒問題,就是被褥不夠。”
錢三貴聽了,又讓吳氏把自家好些的被褥找出來,讓蘇三武和蔡小花帶著一起去萬家幫著收拾。
晚上,吳氏又做了幾個素菜,一家人陪著小和尚和張央吃了飯。
那幾位公子打獵辛苦一天,不可能不給他們吃肉喝酒。
晚飯後,請小和尚去了東廂錢亦錦的房間。吳氏就領著何氏在廚房忙碌,煎炸鹵飩,為那幾位公子和小廝準備飯菜。
秋夜高遠而深邃,明亮的圓月掛在天邊,如水的月光傾瀉下來,把大地照得亮堂堂的。
錢三貴和錢亦繡幾人坐在院子裡聊天,焦急地等待著去打獵的那些人。
小和尚沒出來,那彌漫了一院子的肉香味他聞著都有一種犯罪感。
錢亦錦正拉著他探討偶像翟大人的事。
突然,一陣狼的長嘯聲傳來,接著是馬蹄聲,還有幾個公鴨嗓子的說笑聲。
蔡老頭把門打開,大山娘三個先衝進院子,後面還跟著白狼。接著,那些人駝著戰利品進來了。
他們個個都喜笑顏開。李小將軍咧著大嘴道,“太爽了,下次還來這裡打獵。”
他們把戰利品扔在院子中央,嶄獲真不少,有十幾隻野兔,十幾隻野雞,一隻野山羊,居然還有一頭大野豬。
小和尚在窗邊往外瞅了一眼,又閉著眼睛雙手合什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 罪過……”
眾人洗了臉,酒菜已端上桌,幾個主子和萬大中一桌,錢亦錦做為主人也坐上去陪他們吃飯。小廝們另坐一桌。
梁大叔還邀請錢三貴上桌,他謝絕了,說自己晚上不能多食。
大山一家四口已經在山裡吃飽了,被蘇二武幾人洗乾淨後,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歇息。
猴哥從東廂房裡鑽了出來。晌午和晚上都沒吃葷,它不舒坦。
它自己拖了一個凳子擠在錢亦錦和萬大中的中間,爬上凳子吃起了肉。不時還會拿搶過萬大中的酒碗喝上一大口,舒服得砸吧砸吧嘴,逗得幾位公子大笑不已。
錢亦錦怕猴哥喝醉耍酒瘋,出言相勸,猴哥當成耳旁風,繼續搶著喝。萬大中不給了,它還想用強。
錢亦錦道,“再搶,我就喊妹妹了。”
猴哥聽了,才老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