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嫆嫆!”方明風朝顧雲嫆又走近了幾步,對著她伸出手。
用行動告訴她,他是來帶她一起走。
知他如顧雲嫆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意,他竟想讓她與他一起離開!
他瘋了嗎?!
顧雲嫆臉上的酒窩凝滯,嘴唇抿緊,心頭不悅。
她念著青梅竹馬的情分,好說歹說,可他都不聽。
還在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她難堪。
她的臉冷了下來,撇開頭,不去看方明風,拒絕之意昭然若揭。
她這個動作對於方明風而言,無異於往他心口扎了一刀。
方明風感覺心臟似乎被剜掉了一塊,幾乎喘不上氣來,不懂明明是她讓他來的,為何又當眾拒絕他。
楚祐冷眼看著方明風,挑釁地嗤笑道:“你憑什麽跟本王爭?!”
他有嫆兒的心,隻憑這一點,他就贏了!
“楚、祐!”方明風燃著火焰的目光朝楚祐射了過去,恍然大悟。
對了,是因為康王。
是康王強迫她,一定是這樣!!
方明風心頭的怒意似火山般洶湧地爆發出來,眼眸更紅,像是染了血似的,殺氣騰騰地逼向康王。
楚祐的貼身侍衛皺了皺眉頭,想要攔下方明風,卻見楚祐自信地抬手阻止了他,於是侍衛只能默默地退回。
楚祐靈活地活動了一下手關節,關節咯咯作響,他冷不防地出右腿,將力量聚集到膝蓋,一記衝膝瞄準了方明風的腹部,方明風敏捷地一個側身,左橫掃腿攻向楚祐的頭部,快如疾風,勢如破竹。
楚祐一擊不成,立即以右臂格擋,同時改以右腿支撐,左腿掃向了方明風作為支撐腿的右腿膝關節……
兩人彈指間就對了好幾招,對招越來越激烈。
妒火、怒火交織,侵蝕著方明風的理智,借著一個矮身的動作,他飛快地自小腿拔出了一把匕首,衝向了楚祐。
他手裡的那把匕首寒光閃閃,令人不寒而栗。
屋內的氣溫仿佛陡然直下,空氣冷得似要凝固。
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全都變了臉色,窗外旁觀的奶貓卻是發出了興奮的“嗷嗚”聲。
“楚祐!”顧雲嫆花容失色,她毫不猶豫地朝兩人跑了過去,借著衝勢,雙手奮力地推向了方明風。
面對顧雲嫆時,方明風生怕自己誤傷了她,猶豫了一瞬,就被她推了個滿懷,踉蹌地退了兩步。
“嫆嫆……”方明風怔住了。
楚祐眸底掠過一抹冷芒,一個掌刃狠狠地劈在方明風的手腕上,一把奪過了那把匕首,反手就將匕首的刀刃捅向了方明風的肚子。
殷紅的鮮血急速地自傷口湧出,染紅了方明風天藍色的衣袍……
這一切發生在風馳電掣之間。
“方世子!”
“賢侄!”
正堂內,眾人震驚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好幾人紛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顧雲嫆也是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想朝方明風走去,但又急忙收住了步子,眸光閃爍,在心裡對自己說:方明風已經有些偏執了,她不能再讓他誤會了!
而且……
想著方明風莫名其妙地跑來顧家鬧事,顧雲嫆眼底灼灼的怒意一閃而過,雙手攥緊了拳頭。
“……”方明風直愣愣地看著幾步外的顧雲嫆,蒼白的臉龐上露出受傷之色。
方才顧雲嫆推開他的那個動作深深地刺傷了他,甚至比腹部匕首所傷的位置還要更痛,痛徹心扉!
方明風眼裡可怖的血紅色褪去,整個人似乎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清醒了過來。
眸底翻湧著異常複雜的情緒,如海浪般一浪比一浪高……最後凝聚為一個清晰的念頭:她推開了他!
迎上方明風慘烈的眼眸,楚祐露出屬於勝利者的冷酷笑容,直接將匕首拔出,帶出更多的鮮血。
這一切都是方明風自找的!
那把染血的匕首被隨手丟棄,發出“咣當”的鏗然之聲。
方明風充耳不聞,一手緊緊地捂著腹部的傷口,嘴角淌下一行鮮血,目光依舊看著顧雲嫆,眼角發紅,萬念俱灰地喊著:“嫆嫆……”
從前那些被他有意無視的細節,現在再想來,歷歷在目。
她看到康王時,眼睛裡有光;
她說,他對她來說,如兄如友;
她讓他放開她;
……
剛剛她喊的也是康王的名字,她選擇的人是康王,不是他!
她護著的人也從來都是康王,不是他!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顯而易見,是他有眼無珠,是他聽而不聞。
他的嫆嫆從來不是他的,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鮮血還在不斷自傷口溢出,染濕了他的手掌,那黑漆漆的眼眸漸漸褪色,變成絕望的灰色。
“滴答,滴答!”
血液一滴滴地落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灘殷紅的血跡,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饒是顧太夫人自恃經歷過不少風浪,此刻都難免覺得心驚肉跳,渾身虛軟,像是周身的力氣被人抽掉似的,一動也動彈不得。
腦子裡縈繞著一個念頭:應驗了,全都應驗了!
顧燕飛說,先子後孫,應驗了。
顧燕飛說,三日為限,也應驗了。
顧太夫人的心臟猛地跳了跳,全身血液往頭顱衝去,頭暈目眩。
時間在沉寂中徐徐流逝,氣氛愈來愈僵硬,每個人心裡都在猶豫、糾結、震驚,乃至於沒有人想到方明風還需要請大夫。
“啪!”最後打破沉寂的人是禮親王。
禮親王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面沉如水,胡須氣得簡直快飛起來了。
“今天見了血光,是為不吉,這婚事還是就此作罷得好。”禮親王不快地直言道。
本來,禮親王對這樁婚事沒太大意見,只要太后與康王樂意,皇帝也不反對就好,可現在看了剛剛這出鬧劇,完全改變了主意。
娶妻不賢是為禍。
顧太夫人聞言,頭部的暈眩感更強烈了,兩邊的太陽穴劇烈地跳動著,頭顱一陣陣地抽痛著。
她深吸一口氣,想軟言勸上幾句,卻聽窗外驟然響起了一陣貓叫:“喵嗷!”
顧太夫人仿佛見了鬼似的,瞳孔猛縮,直覺地尋聲望去。
只見窗外的一株紅梅瘋狂搖曳,片片紅色花瓣如雨般落下,宛如撒下一片血雨,卻是根本沒看到貓。
顧燕飛那日的那番話再次回蕩在顧太夫人耳畔,揮之不去。
難道那個凌霄真人真是什麽世外高人,而顧燕飛也不是在胡說八道,她真的能掐會算!?
顧太夫人眸底暗潮洶湧,思緒定格在顧燕飛的最後那句話:“我在玉衡苑等著太夫人。”
這丫頭是等著自己上門去求她呢!!
顧太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楚祐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要滴出墨來。
“皇叔,婚事不能作罷!”楚祐強勢地一把攔下了起身欲離開的禮親王,鷹眸中閃爍著冰冷陰鷙的寒光。
禮親王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毫不掩飾他的不悅,覺得楚祐為了一個女人簡直走火入魔了。
“寧之,讓開!”禮親王毫不動搖,聲音冷肅。
寧之是康王楚祐的字。
楚祐自是不樂意,薄唇緊抿,一動不動,一字一頓地說道:“皇叔,太后懿旨已下,今日就是良辰吉日。”
話語間,他身上釋放出一股陰沉凶悍的氣勢。
康王居然拿太后來壓他?!禮親王可不是被嚇大的,他是皇家宗令,就算是先帝在世時,也對他敬上三分。
他一把拿過了案頭那張沾了墨跡的大紅聘書,直接對半撕開。
這聲音在顧雲嫆的耳中無限放大,有如電閃雷鳴。
她本來可以拋開顧家的一切,站在比顧燕飛更高的位置,再也沒有人敢指著她說是家生子,但現在,就像是一雙手硬生生地把她從雲端推落……
禮親王嫌惡地將那撕裂的聘書往地上一丟。
“此事本王自會對太后交代。”他再也不理會楚祐的胡攪蠻纏,繞過了楚祐,拂袖而去。
看著那張被撕成了兩半的聘書,楚祐目眥欲裂。
他還想再攔,可禮親王的貼身侍衛立刻就站了出來,刀鞘一橫,橫眉豎目。
楚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禮親王就這麽甩手離開了,怒氣洶湧。
這一切都是因為方明風!
楚祐真恨不得將方明風千刀萬剮,可事有輕重緩急,他絕不能坐視禮親王到太后跟前胡說八道。
給了顧雲嫆一個安撫的眼神,楚祐連忙去追禮親王:“皇叔!”
顧簡的嘴巴張張合合,臉色忽青忽白,此刻才終於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喊道:“來人,快去請大夫!”
袁太后下了賜婚懿旨,對顧家來說,本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可現在,好好的一樁喜事竟然以見血收場。
顧簡的心裡氣得不輕,可若是讓英國公世子死在他們定遠侯府,只會讓局面更糟。
“不必。”方明風失魂落魄地說道,一手捂著傷口,轉過了身。
轉身時,他又望了顧雲嫆一眼,眸光之中充滿了訣別的意味,看得顧雲嫆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往外走去,背影搖搖晃晃,步履蹣跚,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顧雲嫆欲言又止,終究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必須得讓他知道,她生氣了,因為他的恣意妄為,破壞了她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賢侄,我送你回府吧。”顧簡拄著拐杖起了身,對著侯夫人王氏使了個眼色。
他們怎麽也得親自把受傷的方明風送回英國公府,給對方一個交代才行。
顧雲嫆神色怔怔,恍然不覺時間流逝,直到她聽到後方響起顧太夫人虛弱地喊了聲“白露”,這才回過神來。
“去把二姑娘……請來。”顧太夫人語調艱澀地吩咐道,那雙渾濁的眼眸閃爍不定,一手撫著太陽穴。
今天的這一切實在不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