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把最禦寒的衣服穿在了外面,又在包裡塞了幾件換洗衣服,帶上了她最喜歡的頭花和發卡,裝好了水壺和一袋小麵包,就這麽自以為準備充分地走了。
整整上午半天,忙碌的一家愣是沒人發現。
魏謙依然在心無旁騖地折磨著老熊,一大早,他就把整個項目的操盤模式事無巨細地擺在老熊面前,打印出來足足有半厘米厚,也不知道他在那麽短的時間究竟是怎麽弄出來的。
這是要鬼迷心竅的前奏啊……老熊無可奈何地說:“你小子還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啊?”
“你那天問我的幾個問題的解決方案,我都寫在裡面了。”魏謙不跟他逗,簡單交待了一句,拿起杯子一口喝下了半杯的水——也不知是著涼,還是被小寶活活氣得上火,他清早一起來就覺得嗓子難受得很,咽口唾沫都疼,像是發炎的前兆。
老熊唉聲歎氣地把他的方案接過來,感覺自己對面坐了個要帳的活債主。
他簡要地翻了翻,頗為歎為觀止,老熊雇過一些和魏謙年紀差不多的小青年,當中不乏有異想天開的,可他們真是加在一起都沒有這家夥膽大包天。
老熊挪了挪屁股坐正,乾咳一聲,擺出一張公事公辦的面孔:“不考慮實際可操作性的情況下,有些地方確實有點見地,也挺有創意。但是滿大街跑的小青年哪個都不缺創意,我不需要一個‘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方案。糖精餡餃子前無古人吧?你試試煮一鍋站在大街上賣不賣得出去?你拿這東西,說服不了我。”
魏謙看著他,不鹹不淡地說:“我從來不異想天開,寫得出我就做得出。”
老熊盯住魏謙的眼睛,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溫厚,卻始終是綿裡藏針的。魏謙寸步不讓,一字一頓地說:“只要我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要把它當成月餅啃下來,你信不信?”
老熊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覺得,這真像是魏謙這小子能說出來的話,而以老熊這幾年對他的了解,他說不定也真能辦得出來。
有那麽一小會,老熊幾乎被魏謙身上那種孤注一擲感染,大概一往無前的、堅定的人是能連著別人的血也一起點燃的。
然而,畢竟只是“幾乎”。
老熊心裡喟歎:到底是年輕啊。
三四十歲的男人,在事業上依然是朝氣蓬勃的,他們精力充沛、年富力強,野心也會隨著條件的成熟,而到達人一生的頂點,可二十出頭時,那種屬於小夥子的橫衝直撞卻不可能再找回來了。
老熊幾乎記不起他再年輕個十來歲時是個什麽樣的光景,當他看著魏謙的時候,他開始懷疑自己是老了。
這小子,怎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能像一無所有一樣地奮鬥呢?
可能魏謙要麽是精神上依然認為自己“一無所有”,要麽他天生就是個賭徒一樣的瘋子。
別管老熊心裡閃過幾多崢嶸歲月,他胖頭魚一樣顯得呆而忠厚的臉上卻始終不露出一點端倪,老熊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字一頓地問魏謙:“那好吧,我再和你討論最後一個問題,三千萬,現在這個資金風險,我承受不了。如果我把錢給你拿來了,項目你拿不下來怎麽辦?你拿不下立項,拿不出任何保障,‘過橋’都沒人敢給你辦,到時候光是佔用這筆錢的利息,每天少說就得有一萬,我有什麽理由替你承擔這個資金成本?”
魏謙眼睛也不眨地說:“我有一家老小,房子我不能動,其他的,這幾年積蓄,我能給你湊出小二十萬來,你要是答應,我今天晚上連夜就過去,二十天之後成與不成,給你個大概齊的結果,真要是一點戲也沒有,我砸鍋賣鐵,也把錢還給你。”
老熊搖頭一笑:“砸鍋賣鐵,但還沒要賣房子,你倒還不算個亡命徒。”
魏謙:“你答應嗎?”
老熊思量了片刻,也許是年輕人喚醒了他年輕的血,也許是被魏謙給他的保證打動,老熊最終讓了步:“這樣吧,這兩天我想轍給你弄錢去,不過就算找我們家老爺子做擔保,怎麽也得二十來天小一個月,加起來我給你一個半月的時間,不說規劃許可,你至少要拿給我一份和政府的用地協議,那我這次豁出去了,跟你二百五一回,怎麽樣?”
魏謙的眼睛一瞬間亮了。
老熊怕他得意忘形,敲了敲桌子:“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親兄弟明算帳,你真要拿不下來,趁早回來給我賠錢,聽見沒有?”
魏謙臉上露出了一整天來的第一個笑容,他這才感覺嗓子乾疼得難受,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被咳嗽堵了回去。
就在這時,魏謙兜裡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從家打來的。
魏謙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不知道宋小寶又鬧了什麽么蛾子,一時間連著太陽穴都發緊了,趕緊喝了幾口溫開水把咳嗽壓了下去,這才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卻並不是特地來找事的宋小寶,魏謙聽見了宋老太有些哆嗦的聲音:“她哥,是你最後出門把門反鎖了嗎?”
魏謙:“嗯,怎麽了?”
宋老太:“小寶不見了!”
魏謙:“什麽?”
他再也顧不得再爭辯什麽項目是肥肉還是瘦肉,再也顧不得這是一場豪賭還是精心設計的角逐,窗外沒完沒了的鵝毛大雪轟然落下,魏謙亂哄哄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問題——
這大冷的天,小寶能跑哪裡去?她有錢嗎?衣服穿夠了嗎?她吃什麽?喝什麽?
魏謙沒了魂一樣從老熊辦公室衝出來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了來給老熊送飯的熊嫂子,熊嫂子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趕投胎般的步伐,不明所以地問:“他家裡著火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