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魏謙突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叫住了他。
魏之遠立刻如蒙主召,顛顛地跑回來。
魏謙彎下腰,幾乎是貼著魏之遠的耳邊,低聲對他說:“回去別忘了跟老師給妹妹請個假,這幾天……你早晚出門看著點,盡量和別的同學一起走,如果有人攔住你,也不用慌,問你什麽,你就照實說,不要緊,告訴他們我一直陪著小寶住院,沒人會為難你……如果家裡有什麽事,就直接到醫院找我,不要打我電話,我不開機。”
魏之遠驚疑地抬頭看著他,魏謙的目光在采光不良的樓道裡顯得格外深沉,目光森冷而平靜,裡面似乎有幽暗的流光湧動。
“除此之外,你什麽都不知道,記住了嗎?”
魏之遠點點頭。
魏謙單薄的嘴角輕輕地挑起來,在背光的地方露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微笑。
“小寶不要緊,還沒來得及轉成肺炎,就是病毒性感冒,一個禮拜就好了。”魏謙說,“她這場病,病得可巧……。”
後來魏之遠回憶,他哥就是從這天晚上開始和奶奶結束了鬥爭,緩和了關系,乃至於後來握手言和的……哦,後來他跟小寶一樣,叫宋老太奶奶了。
這一宿發生了太多的事,看起來似乎是他們所有人命運的轉彎,神奇得要命,可隻魏謙那語焉不詳的幾句耳語,卻始終讓魏之遠相信,有時候那些看似奇跡的命運,要是刨根問題,竟然也會是人為的。
小寶的病果然如醫生所說,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清早,她就已經從高燒轉成低燒了,宋老太如約一大早趕來,帶著給小寶的雞蛋羹和給魏謙的茶雞蛋、瘦肉粥。
茶葉蛋大概是煮了一整宿,味道浸得足足的。
魏謙沒客氣,接過來大口吃了,發現這老不死的乾別的不行,做飯倒是挺有一手。
小寶吃了東西,強打精神和奶奶說了幾句話,又昏昏地睡著了,宋老太神色拘謹地坐在一邊,幾次三番試圖和魏謙搭話,但魏謙不領情,也懶得給她面子,一直愛答不理,拿著一本缺頁的舊雜志翻來覆去地看。
宋老太有些惴惴,兩廂沉默了一會,她終於站起來,輕聲說:“她哥,那你……那你中午想吃點什麽,我回家做去。”
魏謙不識好歹地冷笑一聲:“管好你孫女就得了,我用不著你,怕你下耗子藥。”
宋老太眼眉一立,看起來又想破口大罵,可她嘴唇動了動,到底憋住了,一聲沒吭轉身走了,中午依然忍辱負重地帶了魏謙的飯。
一日三餐,她都給做好了送來,變著花樣的,帶著明顯的討好,基本是愛吃什麽給做什麽,到了第三天,魏謙終於有點吃人嘴軟了,雖然他照例是不大買帳,可好歹不陰陽怪氣了——他閉了嘴,好話歹話都不說了。
宋老太剛走,三胖就來了。
三胖給宋小寶帶了新鮮水果,心不在焉地逗了她兩句,然後一扯魏謙的衣服,低聲說:“謙兒,出來,三哥有話跟你說。”
三胖臉色凝重,眼睛下面帶著厚重的黑眼圈,大餅臉似乎幾乎都有些縮水了,險些奔著甩餅的形狀去。
魏謙囑咐了小寶幾句,跟三胖到了外面,找了個沒人的轉角,三胖一把拎住魏謙的領子:“你為什麽不開機?你知不知道外面出什麽事了?你……。”
魏謙攥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衣領解救出來,不慌不忙地說:“天塌不下來。”
三胖:“臥槽這時候了還跟老子裝神,樂曉東出事了!”
魏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前天晚上,就是你送小寶上醫院的那天,樂曉東他們喝完酒,半路上就被人給截下了,他那凱迪拉克據說當場就被人懶腰給撞翻了……當時跟著他的兄弟們全都紅了眼,當街和對方乾起來了,正是鬧市區,他媽一幫沒譜的王八蛋,眨眼就驚動了警察,前一段時間市裡剛說要重點打黑,這就撞槍口上了,你說他們是不是缺心眼……。”
三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魏謙卻突然打斷他的話。
魏謙的聲音壓在喉嚨裡,低得就像悄悄話,他的少年音色已經褪盡,低沉如同某種沉鬱的琴音,好像帶著某種回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