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密集型的企業……哦,什麽文藝的、高精尖的,全都算上,它們比前者有生命力得多,所以上大學是有好處的,知識和技術的確能改變命運,”老熊掃了魏謙一眼,加重了語氣說,“但是,技術密集型企業的春天至今還走在半路上,咱們整個社會沒來得及到那個層面上,說不定十年後,我們會培植出技術產業的溫床,但是現在不行,現在還在萌芽,未來十年間,這種產業會在一種被壟斷的陰影下,跌跌撞撞地成長,你在裡面很容易混成中產,也可能會有出息,但是後者就需要時間了。”
魏謙閉了嘴,仔細地聽著老熊的話。
老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力吧嗒了一下嘴:“只有資本密集型的行業,那才是未來十年間不會衰落的真高端,一兩個人,幾個億,幾十個億的項目,你都可以撬動,那是什麽境界?你手上源源不斷的現金流流過,你腦子裡將根本就沒有‘掙錢’倆字這種小氣吧啦的概念。但是一條,這種行業有天然的高門檻,就是你首先得先有資本,資本的原始積累是一個篳路藍縷的過程,比你後來所做的一切都要艱難,你搭上我的方舟,就等於走了原始積累的捷徑,懂嗎?嘖,不識好歹的小崽子。”
三胖用胳膊肘撞了魏謙一下:“謙兒,他的意思是,你跟著他出生入死一回,是中彩票一樣的運氣。”
魏謙說:“是呢,你說我怎麽就沒把這點稀有的運氣用在買彩票上呢?”
老熊睨了魏謙一眼,表情略微沉了些:“不過我承認錯誤,我這次是有點錯估形式,對風險判斷有誤,特別是對不住小六,可惜,他們家沒什麽人了,不然我還能彌補彌補。”
提到小六,三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唯一沒有參與的三胖歎了口氣:“兄弟沒這個命。”
老熊點了根煙,倒插在煙灰缸裡,讓縷縷的香煙自己上升,就像插了根香。
三胖和魏謙對視一眼,突然覺得有點親切——他們倆在大槐樹下紀念麻子的時候,也是這麽著倒插了根煙。
老熊對魏謙說:“其實我一開始不想帶你,你這個人……。”
魏謙:“跟你三觀不合。”
老熊翻了個白眼,魏謙跟他出生入死一番,說過命的交情也不為過,很多話他就不再有顧忌,於是直白地說:“你第一次上我這看店,有條不紊沒麻爪,我本來覺得你是個人才,事實證明你確實是,膽大機靈會抓機會——可那回我給你五千塊錢,你就真接著啊?”
魏謙:“哦,合著你沒真心想給啊?”
“不是……。”老熊噎了一下,“我倒不是那個意思,超出你應得,你起碼要推拒一下吧?”
魏謙:“我推了你就不給了?”
老熊:“還會給。”
魏謙翻了個白眼:“你有病吧熊英俊同志?”
老熊歎了口氣:“你要知道,你這個年紀,機會、眼光和見識經驗才是最重要的,總盯著那麽兩塊錢幹什麽?錢是一時的,長遠得了嗎?我跟你說錢就是水,越攥越少,你信不信?”
貧窮,原本是魏謙的逆鱗,然而此時他的帳戶裡已經有了六七萬塊的資產,在當時是一筆不小的財產了,奇跡般的……他對這片逆鱗的態度也不知不覺地放松了些,甚至能自嘲似的拿到桌面上和人討論起來。
魏謙一笑:“您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大道理誰不會講?我不知道錢就是王八蛋嗎?你一個穿金戴銀的富二代,別跟我們小老百姓來這套。你要是也上有老下有小,過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隨時隨地捉襟見肘的日子,你也得和我一樣,一分錢一分錢的卡。”
老熊雙手捏住魏謙的臉,硬生生地把他的眼皮往下一拉:“你把白眼給我翻回來——咱倆到底誰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哥我是正經八百改革開放前的一代,你回家問問你們家老太太,我們小時候有什麽?我們家窮得揭不開鍋,我十來歲跟著我爸冒著殺頭的風險下海那會兒,你們這幫小王八蛋的還不知道在哪個猴山上扯旗呢。”
他說得是事實,魏謙和三胖不吱聲了。
“頭髮長見識短,你就是頭髮長見識短。”老熊恨鐵不成鋼地說,“傷害人的不是貧窮和物質上的匱乏,是對比,對比懂嗎?你是總看著別人,心裡焦慮,沒底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