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我用別的法子見到夫人……”說到這裡,她冷笑一聲。
她是好惹的嗎?
李婆子心裡哆嗦了下,注視著少女冷鷙的眼神,想起曾經她在府裡作威作福的時光,下意識害怕起來。
“憑你也想見夫人?”李婆子猶豫了一下,就恢復了厲害。她可是被趕出去的,聽說夫人連她的面都沒見,定是厭惡極了她,怎麽可能見她?
陳寶音二話不說,拉著陳二郎就走。
今日算她倒霉,碰上李婆子守門。
“寶丫兒,咱這就走了?”陳二郎不甘心,頻頻回頭,瞪著得意洋洋的李婆子。
陳寶音道:“我帶你去喝茶。”
二哥每日下衙後,會去浮生茶館喝茶,坐上半個時辰才回府。他們去浮生茶館等他。
“寶音小姐?”誰知,剛轉身,就遇見了張管事,一臉驚訝地道:“你來京城了?”
陳寶音記得他,侯夫人身邊很得用的人,垂眼福了福:“張管事。”
“小的受不起。”張管事忙道,“寶音小姐來京城,是有什麽事嗎?”
陳二郎先一步道:“我妹妹來求見你們夫人,守門的婆子不給通傳,還對我妹妹不客氣。”
他見此人對寶丫兒很客氣,便覺著親切,小小告了個狀。
張管事果然沉下臉,問身後的小廝:“今日誰守門?”
“是李婆子。”
張管事便看向陳寶音道:“正好我有事要稟夫人,寶音小姐同我一起進去吧。”
若是從前,他也不會對陳寶音如此客氣。但侯夫人得知她的婚事不妥當後,表現出來的關切,讓張管事不敢對她不敬。
“多謝張管事。”陳寶音道。
拉了拉陳二郎的手,兩人跟在張管事身後,往侯府裡走去。
路過李婆子時,陳二郎瞪了她一眼,又哼了一聲。李婆子看了看張管事,張了張口,什麽話都沒說出來,臉色難看。
“什麽?”得到通報,侯夫人一怔,隨即眼睛微亮,“快!讓她進來!”
說完,看著廳裡候著的管事娘子們,壓下欣喜,改道:“讓她在外面稍等一會。”
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了要緊事,不大要緊的都讓她們回了。
回臥室,換了身衣裳,侯夫人走回來,端莊坐好:“叫她進來吧。”
“是。”丫鬟低頭退出去。
不一會兒,陳寶音走進來。
“見過夫人。”她走到屋子中央,按照從前受到的教導,規規矩矩地行禮。
侯夫人看著她,這身衣裳的料子和款式是去年的,穿出來是要被其他小姐們笑話的。
她鼻尖一酸。這孩子,沒有別的體面衣裳穿了罷?這才不得已,穿著這件出門。
“起身吧。”她攥緊帕子,說道:“你來府裡,是有什麽事?”
陳寶音直起身,緩緩抬起眼睛,看向侯夫人。
一年不見,她似乎仍是以前的樣子,又似乎比記憶中的削瘦了些。
“我,”手指蜷了蜷,決定直接一些,“我聽說夫人派人威脅我未婚夫,不許他娶我。”
侯夫人面色淡淡,點點頭:“是有此事。”
那書生,居然對她提起了?問道:“他怪你了?”
“不曾。”陳寶音搖搖頭,直視著侯夫人,忍著緊張,竭力表現出冷靜自持:“他沒有算計我,我來,是想對夫人說,夫人誤會他了。”
“嗯。”侯夫人輕輕頷首,看著她問:“還有嗎?”
陳寶音一時失語,望著這樣雍容沉著的養母,來之前攢了一肚子的話,仿佛都消失了。
“多謝夫人還惦記我。”垂下頭,她再次福了一福。
本來有些怨她的,怨她從前不管她,現在卻來干涉她的婚事。
可是見到面,那些怨憤如冰霜遇到春天,無力地消融了。陳寶音發現,她很想念養母。
她養育了她十五年,美麗又強大,一直是她仰慕崇敬的人。她愛了她十五年,本以為隨著改回陳姓,那些愛都被割舍了。直到這一刻,陳寶音才發現,那些愛全部積壓在心底,從沒消失過。
“我很好。”她低著頭,強忍著情緒,克制到微微顫抖,“以後也會好好的,夫人不必惦記我。”
“嗯。”侯夫人輕輕點頭。
陳寶音來京城,就是為了告訴養母,不要管她的事,她用不著她管。她會用有力的語調,堅定的態度,讓養母知道她的決心。
可是現在,話雖然說了出來,卻既不有力也不堅定。養母會當成一回事嗎?
“盼夫人也好好的。”她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低著頭,“我會一直為夫人祈福。”
眼淚終於忍不住了,滴答,掉落在地上。
頭頂傳來一聲歎息,這讓陳寶音的眼淚更止不住了,她深深埋著頭,咬著唇,一聲不吭。
腳步聲傳來,一縷香風近了,很快有一雙柔軟的手臂抱住了她。陳寶音一顫,仍是沒出聲,只是將頭埋在這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裡。
侯夫人抱著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孩子,眼眶也泛紅了。
當初趕她走,見都沒有見她一面,也沒有關心她是怎麽走的,侯夫人一直很後悔。
“我不知你怎麽看上他。”侯夫人道,“但既然是你選的,我不會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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