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的一席話,不僅僅是包子感觸良多,就是妖靈村落中其他的孩子也對阿五生出了幾分的欽佩,村子裡,也就阿五家的生活最艱難,一家的擔子都壓在阿五身上,這孩子自然比其他人要成熟懂事的多。包子同他這一比較才算是知道,他今日鬧成這個樣子,還真是太幼稚,任性了。
見包子認錯,南歌反是收起笑顏,叫上包子和那幫孩子一併去了要領村落的埋骨洞口,望著黑黝黝的洞口,南歌又想起了她在洞中的情形,雖然不敢苟同那個妖靈的做法,但南歌不得不承認,那位是真正的強者,不管是在力量上還是心靈上。能從無盡空茫的空間縫隙中掙脫出來,還成就那樣逆天陣法的人物,不管如何都是值得欽佩的「包子,你跪下。」
也不顧地上有多少石子,包子真「咚」的一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眉頭都不見蹙上一下。南歌微握了拳頭,背過手直視著包子的雙目道:「你方才說你錯了。那你告訴我,你都犯了什麼錯?」
包子長吸一口氣,小臉兒繃的緊緊的:「包子錯在輕易言棄,也不該做出那些事情叫哥哥和阿爹阿娘傷心……」
「那你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了麼……」
「我……我……」包子雙眸微閃了幾閃,忽的低下頭,說到底,知道是一回事,但心上的坎兒又豈是那般容易熬過去的?分明想說出什麼話來叫南歌安心,但腦子轉了一圈兒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南歌歎息,雙唇緊抿,眸光轉利:「怎麼,還是不知?不過是永遠不能成長那又如何?你是手腳殘廢?還是經脈盡斷,又或者目不能明,耳不能聞,口不能言?你現在手腳完好,筋脈無損,目能視,耳能聽,口能言,你就這樣消沉,都將自己損進了灰堆裡。若你是阿五,我是阿五的娘親,就沖這一下就能給你打擊到的,我凝可早些死過去,別活在這世上拖累了你。」
南歌越說,語調便拔的越高,心上不覺有一股子火氣在翻騰著,這愛之深才能責之切。論起心境,包子還是比不上阿五那樣的從生死邊緣翻滾過的孩子。原是不想包子和丸子受苦這才叫包子和丸子拴在蕭遲周圍認真教導,但現在看來包子還是太稚嫩了些……
南歌那句早些死了,就跟個棒子一樣狠狠敲在包子腦袋上,震的包子耳朵裡一陣嗡嗡嗡的響不禁又想起了南歌昏迷的日子,想起那時候自己發的誓,說的話,想起那時候的決心,在一比較最近幾日的自己,身上一顫,竟忍不住流下淚來:「阿娘……阿娘……是包子不孝,你別這樣說,……包子會保護……會保護你的……你不能這樣說……」
包子哭的南歌心口一擰,還是攥緊了拳頭硬挺著:「那你說,你要怎麼做。」
「包子……嗚嗚嗚,包子會好好……好好練武……嗚嗚嗚,包子會保護阿娘……保護哥哥。」包子已經哭的抽抽了,但還是直挺挺朝著洞口那方向跪著,兩個小拳頭握的死緊。南歌長吸一口氣,心知包子還是跨不出走後那一步。「我賀蘭南歌的兒子就只能是個魯莽的武夫?你要保護阿娘就只能用你那雙拳頭麼?」
包子的哭上一頓,就只眼淚順著臉頰劃著,雙眼不錯的看著南歌,只怕是哭的多了,腦子竟有些轉不過彎來。南歌歎息一聲,蹲下身子給包子擦著眼淚:「你還不解你阿爹為何叫你比丸子的功課多一倍麼?我們的兒子哪裡能被一個小小的化龍池所困?不能化龍,不能成長又如何?世間可不是唯武獨尊只當你的學識,你的才思,你的敏智遠遠勝於常人的時候,化不化龍又如何?你照樣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任你翻雲覆雨。」
包子聽到激動之處,都忘了流眼淚,雙眸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幾分:「阿娘……我真的可以麼?」
見著重拾希望的包子,南歌抿著嘴唇笑了笑,輕柔的撫著包子的腦袋:「你不該問可不可以,你該說你一定能你記住,你是賀蘭南歌,和蕭遲的兒子。你的阿娘是天地自然的寵兒靈族,你父親是獲得先身之軀的魔族,你本身也是高貴的神龍一族,既然立下的志向又哪裡一個小小的幻龍池可以阻擋?你給我牢牢記著,我命由我可不由天。」
包子狠狠的將兩頰邊上的眼淚一抹。重重應上一句:「是阿娘,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我立下了志向那便誰人也不能阻擋。」
看著此刻身心如此堅定不移的包子,南歌眼眶微熱了一下,心上又泛出一股子酸楚。成長啊,都是以傷害為前提的。
站起身,回看身後有些呆愣的妖靈一眾孩子,淺淺一笑的問道:「你可也明白了?」
一眾妖靈這才回過神,抬頭挺胸朗聲回答道:「是的,南姐姐,我們都明白了。」
「很好若富貴不能動我心,爵祿不能改我志,生死不能阻我行,天又奈我何?」
包子和一幫小妖靈們聽的雙眼一亮,扯開嗓子跟著南歌嚎:「富貴不能動我心,爵祿不能改我志生死不能阻我行。」
「富貴不能動我心,爵祿不能改我志生死不能阻我行。」
一幫子小屁孩兒跟個狼崽子似的在那兒嚎叫著,連在屋子裡忙活的大人也跟了出來,見是南歌在那兒,皆只滿含欣慰的笑笑,又進屋子繼續忙活去了。
那一個個小崽子們嚎的歡實,南歌也繃不住臉,終是跟著笑開來。打發那些小崽兒們一邊去玩兒,南歌將上次賣完陣旗的銀子,和換來的生活必需品一併給了村長。自然還有一大批的陣旗叫南歌幫著賣。哄了那一幫小崽子,又同村子裡的其他人道過別,南歌又和包子上了雲朵兒。沒辦法,今天是不能多留的,家裡還有個時時噴著冷氣的冰山等著他們回去安撫呢南歌和包子回家的時候,蕭遲還在辦公,丸子今天難得沒再訓練,一看見南歌回來就登登蹬跑過去拉著拉著包子和南歌一道兒,擔心的問道:「弟弟,弟弟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又哭了?你別哭了好不好,哥哥不怕累的,我以後都不玩兒了,努力練習功夫保護你和阿娘好不好?」
包子聽的眼睛又紅了一圈兒,嘴唇一抿瞪著丸子喊道:「哥哥是傻蛋。」
見包子有要哭。包子這時候哪裡還管的上什麼笨不笨的,只要弟弟不哭這才是最重要的。一把拉住包子握的緊緊的小拳頭,丸子沒諂媚的笑道:「好好好,哥哥是傻蛋,你別哭了好不好?我以後把聰明都給你,我就當傻蛋好了。」
包子臉一紅,一把甩開丸子拉著的小手兒,嗔怪的瞪了丸子一眼:「誰稀罕你的聰明我自己有本事,我自己能行哼~」
瞧著包子彆扭的跑了,丸子也不惱,嘿嘿嘿傻笑幾下,又歡實緊跟著包子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了。
南歌滿是欣慰的一笑,隨著包子丸子一道兒去會議廳,恰趕著蕭遲散會,岳家人一看是南歌,都滿曖昧加欣喜的笑笑,不一刻這些人就走了個乾淨。
「事情都忙完了麼?」解決了這兩個鬧心的小傢伙,南歌也忘了正和蕭遲置氣。笑瞇瞇的走到蕭遲身邊,還好心的給他遞上了一杯茶。
蕭遲抬眸看了一眼也沒接茶,抬手一拉給南歌拉近懷中抱了個嚴實。這兩個小兔崽子不安生,鬧的南歌的心情也不好,前天晚上還直接給蕭遲毒翻了,叫一根頭髮絲兒都挨不著,昨天晚上又是輾轉反則了一夜,連親吻都不曾吻過一下。現在能這樣密密匝匝給人抱在懷裡,蕭遲自然就沒有再鬆開的道理。
南歌也不知這人又抽什麼風,但在孩子面前這樣親暱,她還是有幾分彆扭,想掙開還擔心手上的茶水灑了。只隱蔽的瞪了某人一眼,氣呼呼的喝著手中的茶水,他不稀罕,她還不給了呢對於兩人那黏糊勁兒,包子丸子顯然比南歌更能適應一些,低眉順眼的站在蕭遲跟前,兩小老老實實開始認錯:「包子(丸子)這幾日叫阿爹阿娘擔心了,肯定阿爹阿娘原諒。」
蕭遲眼皮子沒抬一下,就著南歌的手定在南歌喝過的位置淺淺抿了一口茶水,道:「丸子出去跪一個時辰,包子你在走廊上站著看。」
「是,阿爹。」
「不行,阿爹這不公平。」包子見丸子應的乾脆,心上更急,狠狠擰了丸子一把,包子一張臉都皺起來了:「阿爹,這本來就是包子的錯為什麼叫哥哥去跪。」
不管懷中糯米糰子的瞪視,蕭遲遞過茶杯叫南歌接著她喝過的地方繼續喝。見包子還拽著丸子不許走,淡淡扔出一句:「那改跪兩個時辰,托一刻鐘就加一個時辰。」
包子還欲說,又擔心蕭遲的懲罰更重,只得一咬牙,出去站著了。南歌「嗑」的擱下茶杯,就要從蕭遲懷中跳出去看看,但蕭遲哪裡還能放過她?一把給人鎖回來,薄唇便印在了某人叫他思念了兩天的紅唇上。
南歌心裡記掛著孩子,哪裡能安心跟他親熱,牙齒一合就狠狠咬在了某人的嘴唇上,「就是罰你也看著來,兩個時辰誰受的了。」
蕭遲不答,只摟著她開始處理桌子上的公務,不欲在做回答。歎息一聲,南歌也知道蕭遲定不會害了孩子,再想起自己的捨不得所帶來的後果,也就安分了許多,只還是會耐不住伸長了脖子看。
雖然是初秋,但秋老虎還厲害的很,明晃晃的太陽照著,不一刻就將丸子曬的滿臉通紅。汗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卻燙的包子心口直縮,比他自己跪著還要痛一下:「哥哥……你難受麼……」
丸子正被曬的個頭暈眼花,一見包子心疼的眼神兒,還不忘咧著乾裂的嘴唇直笑:「弟弟你別擔心,太陽曬在身上可暖和了,一點兒也不疼,就是跪著有些難受罷了,還好弟弟是站著的。」
包子自然是不信,眼眶熱熱的又要說什麼,但見丸子雙眸的都開始渙散,也不敢在卻給丸子添亂。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丸子整個人都跟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身子搖搖晃晃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倒下。眼看著丸子眼神渙散無光,包子心口就跟紮了一捆針,實在是耐不住沖屋裡的蕭遲高喊道:「阿爹,嗚嗚嗚,阿爹……包子知錯了,包子知錯了,包子知道您心疼我,可是別罰哥哥了好不好,您就罰我吧,哥哥跪下去,會生病的,嗚嗚嗚真的會生病的……」
聽見包子的高喊,丸子才算是回過些神,用舌頭潤了潤嘴皮子,道:「包子別任性,哥哥跪著挺好的,你叫我站著我還站不習慣呢……」
包子偏偏就不聽,也不管蕭遲的命令,咚的推開會議室的門,喊道:「阿爹,你罰包子吧,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是哥哥他沒有錯,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蕭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理會包子的懇求:「回去。」
「阿爹……」
「再不回去多加一個時辰。」
包子一咬牙,一跺腳,直挺挺同丸子相互攙扶這跪在了一塊兒。南歌急的也跟著要坐起來,卻被蕭遲按住,不讓動彈:「適可而止就行了,你真叫孩子生病了不成?而且這次犯錯的是包子,這樣對丸子是不是太過了些?」
蕭遲收緊手臂不叫南歌移開,神色淡淡的看著她:「誰說我罰的最重的是丸子。」
「那你為何……」
「若是你,看著我為你至此你會如何……」
「我當然……」她當人恨不得受到處罰的人是她,所以蕭遲的處罰,看著是為難了丸子,但叫包子眼睜睜看著兄長為他受過,只怕心上更要難過幾分。只這兩個孩子真的太小了些,兩個時辰……
正待南歌再說些什麼,蕭遲已經遮住她的雙眸叫她埋進她懷裡:「如此,他們才能擰成一捆繩。」
拿下蕭遲罩在她眼睛上的手,南歌定定望著那兩個搖晃著互相攙扶的影子,他們跪了多久,南歌和蕭遲就相擁著看了多久,一直到天黑,一直到兩人身上都能擰出水兒,一直到兩個時辰跪完,南歌和蕭遲才起身,言看著他們緊緊擁著彼此癱倒在地上,就是倒下的那一刻,丸子還用力將包子一擁墊在了包子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