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到秋季了,偏龍島還是鬱鬱蔥蔥的一片,絲毫不見慘敗的影子。恍惚聽那些小龍崽子們提過,龍島一年四季都是這氣候,只隔個十來天會下一場雨,一下頂多下一兩個時辰,給地上澆的透透的又能開了晴。
南歌對這氣候無甚感覺,就是不耐熱,飯吃的少了些。只苦了蕭遲,他比南歌還要煩躁夏天,又極厭惡身上有汗氣,一天的非要洗上好幾個澡才算罷。連睡覺都要光著膀子,稍稍出些汗,又醒了,翻身爬起來就去衝上幾回水,也難為他不嫌麻煩。
這龍島上除了熱些,倒真沒什麼值得討厭的地方,相反的南歌還挺喜歡這樣單純的生活。每天教教孩子功課,做飯,縫補衣裳,看著蕭遲練武,有時候帶著孩子們去海邊兒溜幾圈兒,看看海,聽聽海鷗的歡歌。這樣的與世無爭,悠閒平淡的生活可是南歌一直嚮往的。若不是龍島外還有南歌要牽掛的人,南歌真一輩子住在這兒都願意。
當然這個願意裡,並沒有包括蕭遲。這個男子有野心,也有能力,更有足夠的條件。儘管蕭遲不多說,但就是現在的環境他也絲毫不減鬆懈,日日同龍族的人比試,絕不放過一些強大的機會。他……就是屬於天空的蒼鷹,注定是翱翔在時間的至高處,睥睨著世間萬物……
歎息一聲,南歌也分不清是為蕭遲驕傲多些,還是為心口那意思滯澀多些。不過南歌自來不是那傷春悲秋的人,兩人現在很幸福,那就沒有什麼還在意的,她現在當多撿些貝殼才是,她可是說好要做一個貝殼風鈴和一個貝殼簾子的。
「阿娘,這個好看~」敖澤手上舉著一個粉白的,有不規則粉色紋路的小貝殼,搖搖晃晃的墊著腳尖,叫南歌看。
南歌眼兒微彎著,很是鄭重的接過小貝殼兒,認真打量幾眼,又彎腰親親他小肉臉頰:「嗯,小澤真乖,這個很漂亮~」
敖澤肉呼呼的小腳丫子,搓搓沙地,回親了南歌一下後,又飛快的低頭,捂著通紅的小臉兒跑開了。
龍島上百來個孩子,就屬這五個最黏糊南歌。南歌在哪兒,就準能夠瞧見他們的影子。若不是懼於蕭遲的威懾,只怕是南歌洗澡睡覺,也要拽著南歌的袖子,同小尾巴一樣跟在南歌身邊。
收起剛得的小貝殼,南歌又朝著他們那方向走近幾步,要時時能看見他們。
幾個孩子在她跟前是乖順的跟個雛鳥兒一樣,透亮的眼珠子時時隨著她打轉。但鬧騰起來,絕對不比那百來個小子的威力小,這海邊可是時時有海獸經過的,還是別叫他們禍害人家。
「阿娘~這裡有大的~」遠遠就見敖雲捧著個黑乎乎的東西叫南歌過去。說起這五個小的,也就屬敖雲最實惠兒,什麼都喜歡大個兒的。也不管是不實際,就是南歌想串貝殼簾子,敖雲也撿著能裝下半個他的貝殼兒串,南歌說了多少次都沒管用,每次都傻呵呵笑著,嚷嚷:「大的好,大得好。」只要個頭大,連好不好看都不卻管。
這次算是敖雲找見的最大的貝殼,夠到他下巴那麼長,她張開雙臂都未能及得上人家那麼寬,也就能撿個側邊勉勉強強抱住,貝殼上,沾了不少泥塵,這下子全糊在敖雲衣服上,那傢伙倒是一點兒也不怕,很是自得的呵呵傻笑著,等南歌表揚。
南歌沒好氣橫了他一眼,板著臉道:「快鬆開,當心一副髒了,還有,我不是說過不可以去海裡的嗎?你怎麼不聽話?」
敖雲被訓了也不以為意,呵呵憨笑著,抱住手上的蚌殼往岸邊走:「阿娘,大的,這個最大。」
瞧著幾乎濕透的衣裳,南歌扶額,也知道這孩子是丟不開了,直叫快些上岸,別一道浪過來給他沖走了那大貝殼,南歌拿著都有些吃力,且貝殼上膩呼呼的全是淤泥,跐溜一下又滑會了水裡。
歎息一聲,南歌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麼找著,又怎麼抱回來的,見他那眼巴巴的樣子,南歌無奈的提著裙子去撿,順道兒給上邊兒的泥塵也洗了。
貝殼洗乾淨了也醜的很,烏突突的顏色,形狀也是歪七八扭的,除了大著一點,還真沒什麼可取的地方,不過,抱著貝殼才發現,這大貝殼還有生機,估計是在哪兒清清靜靜過著小日子,被敖雲給巴拉出來了貝殼感覺到可親的氣息,立馬收起方纔的畏懼,哼哼唧唧的朝南歌訴苦。可惜貝殼的靈識極有限,反反覆覆也不過哼唧幾聲難受,哪兒難受,怎麼難受都沒說。
五個小傢伙圍著跟前的大貝殼乾瞪眼兒,也不知南歌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就見南歌比著眼睛,雙眸微閉著,細嫩的手指一下下撫在貝克上,像是在安撫什麼。
好容易待貝克兒冷靜些,南歌敲敲貝殼面兒,柔聲問道:「你哪兒難受?」
貝殼含含糊糊的幾句,也沒能說的清,大貝殼一著急,克拉一下子給貝殼兒開開了軟呼呼的貝肉上,一顆拇指大小,溜圓溜圓的黑珍珠,靜靜躺在上邊兒。南歌想到了什麼,不確定的輕輕挨在珍珠上,問道:「這兒難受。」
貝殼兒的歡呼一聲,反覆念叨著,「還有,還有。」南歌仔細找了找,除了最打眼的那一個大珍珠,邊上還有那麼幾顆小的,有的,就小指間那麼大,有的跟胡椒末兒似的,南歌還可以尋了個精巧的小盒子,給那些珍珠都收撿起來。連著撿了五個大小不等的黑珍珠,大貝殼才舒服的歎息一聲,合上貝殼,滿是感激的沖南歌撒嬌。
拍拍它身上,南歌還灑了好些生之力算是補償,撿了個水深的位置一送,南歌才提著裙擺回岸上。
幾個小的對珍珠都沒什麼興趣,嫌棄他黑乎乎的不好看,連最不挑長相的敖雲也覺得人家個頭兒太小了。天知道那個頭兒在珍珠裡邊兒算是不錯的了,何況還是難得的黑珍珠五個小傢伙見南歌那麼寶貝那些下珠子,也不聽南歌勸,噗通噗通跟下鍋的餃子一樣鑽進水裡,不一會兒就抱了好些類似的大貝殼兒回來。
南歌無言,但看著孩子們眨巴著眼睛,滿是期待的樣子,又一個個給貝殼「看病」,佔便宜的人是她也不知那幾個小的哪裡找的那麼些貝殼。對不是所有的貝殼都會出珍珠,但收穫還是相當豐富的,一個時辰不到,南歌就收了整整一匣子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珍珠。
小傢伙們得了趣兒,賴在那兒不願走,且找的貝殼兒也越來越大。這幾個猴精兒可早摸清了,貝殼兒越大,越醜,珍珠就越多,個頭就越發的可觀了。
天邊都灑了一層胭脂,映襯著海水暗沉沉的泛出一層藍黑,那幾個小傢伙還樂此不疲的水裡撲騰著。忽聽得敖雲歡呼一聲:「大的,大的,這裡有大的,來幫忙~」
另兩個得閒的也忙隨過去,南歌水性不好,就只能在岸邊站著,看著那幾個小胖身影在水中載浮載。若不是知道神龍一族在水裡比岸上還自如些,怕她此刻早擔心的跳腳了合著三人之力,才算給那個大貝殼挪到了淺水處,瞅瞅那貝殼身形,連南歌都被唬的一跳。怕她橫躺了也未必有人家那麼高吧?
「你是小南歌麼?」
南歌意外的看了貝殼一眼,探手為它清洗著表面的泥塵:「你能和說話?」
「呵呵,是呢,我也活了不少歲數了,若是話都說不全,也不能當的起那聲老祖宗嘍。」
「那您來是……」南歌可不信這樣王者的角色,會輕易叫那幾個傢伙找見。
「我聽說小南歌在這兒給人瞧病,這不就過來看看麼?我這算是頑疾了,每天都能折磨我一回,你幫我瞧好了,我也能安安生生過日子……「南歌面上一紅,語調之間多了幾分忸怩:「咳咳,其實我才是佔便宜的那個……」
貝殼混不在意的笑笑,聲音就如珍珠一般溫文潤潤的滑進耳裡:「誰又佔便宜,誰又吃虧?於你們來說是了不得東西,與我們來說便是頑疾,是時時折磨著我們。」
南歌點頭,也是這麼個道理,好與壞都是因人而言。又哪樣是絕對的?
等貝殼兒翻開,南歌才算知道,這貝類之王為什麼巴巴跑這裡來,感情還是個高危病患,就那一堆堆的珠子,也不知要受多少罪才現今這規模南歌重新找了個匣子,前後拿了二十來顆珍珠。那珍珠大小顏色都不相同,唯獨其中的三顆最是打眼。那三顆珍珠頂多丹藥大小,卻意外的剔透,晶瑩溫潤的恍若美玉琢成,又附帶了珍珠的彩光。南歌打第一眼看見就喜歡的很,還特意鑒定了一下。
「避水珠,貝王蘊養最久的珍珠,食之可在水下生活,不受阻礙。」
南歌手上一抖,還真沒想到自己找見了這樣的寶貝。也只得感歎一聲,造化如此了。如不是南歌心血來潮要做貝殼風鈴,和簾子。如不是敖雲非大個兒的不挑,她還真遇不上這樣的好事兒不是麼?
「這次我的便宜可是撿大發了~」
貝殼低沉沉的一笑,意味不明道:「那又如何,與我來說,與洪水猛獸無意,這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想要的不見得能得到,你看來避之唯恐不及的,說不得人就渴盼了許久,誰也說不得自己能完滿無憾,只要現今和和樂樂又理那些做什麼?」
看著眼前舒服的直哼歌兒的貝殼,南歌淺淺一笑,揮手見灑下了好些生之力,銀藍的光輝柔柔灑下。微暗的海邊兒,這銀藍的星斑若可比焰火還要絢爛更多了幾分靈動在。幾個小傢伙拍拍手,眉開眼笑的的嚷嚷著:「漂亮,漂亮,阿娘還要。」
南歌心情極好,索性一揮手,天空木然下起一陣酥雨,銀藍色的光電柔柔灑著,像是誰給天上的星星摘了下來。
「阿璃……」
南歌轉身,呼的燦然一笑提著裙擺小跑至蕭遲跟前,緊緊圈在他勁瘦的腰間。這倒是南歌頭一遭在人前同蕭遲那般親暱。只此情,此景,就是叫她忍不住想抱抱這個男子。
他是翱翔天際的雄鷹,她是安樂於枝椏間的雀鳥,但那又如何?就像是貝殼說的,只要現今和樂又在乎那些做什麼?只要雄鷹翱翔之後,能記得回到枝椏間陪伴待他雀鳥便夠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