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給老學究一個台階下,也許是為了彰顯康熙還是很重視傳統禮教的,畢竟這個方庭是康熙選了又選,挑了又挑才為自己兒子選中的老師,可見其人在文人之中的聲望。康熙提示胤祉拿出他的書畫珍藏,翰林陳邦彥也趁機拿出了自己編輯的唐宋元明的題畫諸詩,請康熙點評。
與此同時,顧銘將佟淑蘭介紹給了一班宮廷畫師。
郎世寧大為驚喜:「露西亞,你畫畫,畫得很好?是哪一方面?人物、山水還是花鳥?(西班牙文)」
「請講意大利文。這樣你的翻譯不會無聊,其他人也聽得懂。(西班牙文)」佟淑蘭才不想一邊回答一邊作翻譯,她可不搶別人的飯碗,人家可是要養家餬口的。
「啊!抱歉。(意大利文)」郎世甯向周圍抱了抱拳,接著他又用意大利文問了一遍。傅世山忙作了翻譯。
「花鳥。特別是向日葵!堪稱一絕。」顧銘搶著回答:「庶福晉在這一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她當眾所畫的向日葵據說畫完當時便引來彩蝶無數。可惜的是,在下雖然曾經斗膽,在畫工上指點過庶福晉一二,卻未能有幸親眼目睹彩蝶紛飛的盛況,真是太可惜了。」嘴裡說著可惜,顧銘得臉上卻充滿了驕傲。
顧銘的話再次引起郎世寧的驚嘆:「親愛的露西亞,請務必讓我欣賞一下你的畫作,這太不可思議了。」傅世山作同步翻譯,當然,親愛的三個字很自然地被省略了。
「只可惜庶福晉志不在此,自從她畫了那幅引得彩蝶無數的向日葵後,就再也不願提筆作畫了,此乃大清畫壇的巨大損失!」另一位南匠痛心疾首。
烏拉納喇氏好笑地看向佟淑蘭,想看看她有沒有臉紅,只可惜某人臉皮夠厚,什麼顏色變化都沒有。事實上,某蘭根本就沒覺得有什麼可以羞愧的,因為顧銘講的都是事實,沒有任何虛構的成分,她自然可以坦然承受這種讚揚嘛。
雖然明知這些人之所以會如此熱情,完全是源自於自身對畫畫藝術的狂熱,即便是如此,胤禛對於郎世寧熱情的意大利語腔和顧銘等人對佟淑蘭的趨之若鶩仍然感到心煩意亂。
「郎神父稱你為露西亞?」胤禛岔開話題。
烏拉納喇氏太過熟悉胤禛了,因此很自然地感覺到了話語中的一絲火藥味兒。
佟淑蘭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爺會突然插嘴。她忙屈了屈膝,低頭回答:「回貝勒爺的話,是。露西亞是西班牙最常用的女性名字。上次郎神父問起妾身的名諱,妾身覺得若只告知他姓氏,以神父現在的漢語水準未必念得清楚,若告知他妾身的閨名,則絕對是於禮不合地。可神父到大清的時間不長,對於大清的禮教規範一無所知。有道是不知者不為罪。因此妾身思前想後便給了他一個西班牙最常用的名字,以便神父稱呼。
「傅世山。」胤禛順勢而下。
「下官在。」
「找一個禮儀官,我要郎世寧在最短的時間內熟知我大清所有的禮儀規範。」
「喳。」
周圍一片安靜,雖然四貝勒的聲音不大,但臉上嚴肅了一點,一些聰明的人暗自在猜測,不知道郎世寧是哪裡得罪了四阿哥。正巧康熙點評完了詩詞,在看畫了,命人讓那些南匠們過去。自然誰也不願錯過這個機會,紛紛告罪離開,郎世寧也被很夠意思的傅世山拉走。
「淑蘭。」烏拉納喇氏等人散了之後才開口。
「福晉。」佟淑蘭忙作低頭認罪狀。
「回去後把《女誡》抄10遍。」
「是。」
「不要以為平時我縱容你,你就可以膽大妄為。」
「淑蘭不敢。淑蘭知錯了。」然後佟淑蘭加緊幾步捱到烏拉納喇氏身邊:「福晉,我前兒個在書房裡發現納蘭容若隨皇上下江南時留下的詩詞集。」
「你想說什麼?」
「淑蘭知道福晉對於有南唐後主遺風的納蘭詩詞很喜歡。如果向院主人暗示,當然那位大人肯定會很高興將詩詞集送給福晉。事情雖然小,不過貝勒爺萬一知道了一定不會高興。」
「的確。」
「所以淑蘭想,《女誡》淑蘭一定會抄,為了表示悔過之心,趕明兒個一早,淑蘭就將第一份罰抄給福晉送去。至於另九遍《女誡》何不改為抄納蘭詩詞集?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不知福晉一下如何?」
「你啊,要我說你什麼才好?在外面不比在自個兒府裡,該避的嫌疑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落人話柄!」
「淑蘭謹記福晉教誨。」
「那明兒個早,先交一份《女誡》。」
「謝福晉開恩。」
兩人說完追上了胤禛。等兩人離開,離她們原來站的地方不遠的樹背後轉出兩個拿著酒杯的人,一個是對書畫不感興趣的十阿哥胤誐,一個是只對書畫的市場價格感興趣的九阿哥胤禟。
胤誐搖晃著酒杯:「這個女人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今兒個算是見徹底了。九哥,你當初輸得可真是一點都不冤枉。你該慶幸四哥沒有讓這個女人管理他手裡的一部分買賣,不然你恐怕要喝稀粥了。」
胤禟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就嘴巴厲害了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我看來厲害的人是四哥!你想想,那幅向日葵,現在已經有人出價過萬兩黃金收購,可四哥非但不鬆手不說,還讓人拓印了副本,借聲勢售賣,居然還有人聲稱他買回去的副本也有蝴蝶停在上面,造成哄搶,簡直是狗屁。那個佟佳氏別說好處了,聽說她對於售賣的事情是一無所知。再有羅馬教廷那檔子事,雖然是那個佟佳氏提的醒兒,但到最後四哥是大大賺了一筆,那個女人只拿到了一堆書。」
「可她要的不就是書嗎?現在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四哥府裡有個愛書成癡的庶福晉佟佳氏。」
「有錢什麼書買不到?」胤禟一臉鄙視,一口乾了杯中的酒。
「這倒是。」胤誐點頭同意。
「我倒覺得十哥說得沒錯。」另一頭走來十四阿哥胤禎。
「怎麼說?」胤禟揚起了雙眉。
「不管對這個佟佳氏有無實質利益,無可否認的,四哥賺的這兩筆大財都跟這個女人有關。就像十哥提的,如果四哥讓這個女人掌管一部分生意買賣的話,以這個女人的口才,再有四哥在後面撐腰,兩人聯手,九哥……你的生意恐怕會被吃掉不少。更可惜的是,她姓佟佳,你動不了。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她姓佟佳,所以四哥不會讓她染指自己的生意。四哥可不會讓外戚知道他的底。」胤禎兩手背到身後,一派瀟灑。
「好了,不說了。三哥那兒還在折騰啊?」胤誐有些不耐煩。「真不明白,這些書畫哪兒來那麼多門道。」
「我來的時候,陳邦彥正在請皇阿瑪為他編輯的題畫諸詩起名呢。」胤禎回答。「八成快傳宴了,所以八哥讓我來找兩位哥哥。」
三人向大廳走去……
陳邦彥編輯的唐宋元明題畫諸詩被康熙親閱題名《歷代題畫詩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