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曙光升起的時候,遇險船上12人全部獲救。
翻扣船隻開始下沉,遠航號緊急切割斷相連部位,在船首被墜得微微下沉片刻之後,轟的一聲掀掉大片鐵皮終於被分開,遇險船徐徐下墜,而遠航號船首雖然被破壞地狼狽,但也只是外部鐵皮有破損,重要部位沒有什麼損失,在海事部門救援船開路下幾艘船返航。
早上六點,全部人員在臨海市登陸,腳踏上陸地的那一刻,才踏踏實實地感受到了安全。
葉紅玉下了船,她跟著丈夫一同忙碌了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此刻臉色略有些蒼白,但精神還好,她慢慢走下船,旁邊的徒弟瞧見了想扶著她,被葉紅玉搖頭拒絕道:“不用,不過是熬了一夜,還不至於用人扶。”
陸老大身邊的徒弟平時吃住也在陸家,拿著師父師娘當自己親長輩,聽見她說笑了道:“哎,是,師娘身體好,跟師父一樣!”
葉紅玉笑了一聲,她回頭看了一眼海面,昨日的狂風暴雨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海上依舊清澈碧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風暴來得快,散得也快,只有停靠在碼頭的那幾艘船見證了昨夜救援的驚險,為首的那艘船首被撕裂開鐵皮像是一道猙獰的傷疤,又像是英雄的勳章,停在那讓她光是看著就心裏又是疼惜又是欣慰。
心疼遠航號的損傷,欣慰它又一次挺了過來,在海裏依舊是屹立不倒的英雄。
上了碼頭略走幾步,就看到陸老大站在不遠處帶人等著她,見她過來立刻跑來,結婚這麼多年了,依舊跟剛在一起時候一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等她連說好多次自己沒有任何事之後,才咧嘴笑道:“那就好,我一天一夜沒見著你,心都提起來沒敢放下。”
葉紅玉陪著他一路走著,聽見笑道:“膽子這麼小還去做英雄呢?”
陸老大道:“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我知道你肯定會來嘛!你來我就不怕……”
遇險的12人被緊急送去醫院,他們運氣好,並無大礙,薛家的船昨天已經到了一條,這個時候已經跟著救援隊也回來了,一部分人跟著去了醫院,另一部分匆匆忙忙來找了陸老大,到了海事局那邊聽說陸家夫婦二人去配合做記錄了,就等在會議室門口,沒口地對工作人員和陸老大那些徒弟說著感謝的話,還給大家分煙,整盒的塞到人家手裏。
工作人員不肯收,擺擺手道:“這是我們分內工作,為人民服務,不用客氣。”
見這些工作人員不收,薛家的人就使勁兒往陸老大那邊的人手裏塞,不住地說著感謝的話,“兄弟,昨天真的感謝你們,真的太謝謝了,我們來的遲,但是也聽救援隊的人說了,當初要不是陸老大的船硬靠上去怕是船上這十幾條人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也不瞞著你們,這裏頭還有我們家的小孩長輩,真的太謝謝了……”
陸家這些徒弟也不收,只拿眼睛看著阮三,師父不在,他們都聽三哥的。
阮三也覺得挺神奇,他前幾天還在碼頭上跟薛家這幫人吵得恨不得要拍桌子打架,尤其是眼前派煙的這人,他認得,是薛海龍身邊的一個得力助手,算是薛家當家人的一個心腹手下,當時態度也是最囂張的,就差指著鼻尖和他對罵了,沒想到現在一臉羞愧感激地往他手裏不住塞煙,大有一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兄弟我”的意思。
阮三收了一盒煙,對他道:“不用這麼客氣,不管當時是誰有難,我師父都會救。”
他拿了之後,陸家那幾個小夥子也接了煙,薛家的人立刻笑了道:“是是,陸老大心善,我們都知道,心裏感激著了!這樣,我們老大在來的路上,馬上就到,咱們兩家中午一起吃頓飯,一會一定要給我們這個面子啊。”
阮三道:“等會看看吧,聽我師父的。”
薛家的人還要再勸,但是看到對方那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眼底的青黑色,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對方不計前嫌全力救人,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他們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感激,連忙又派人去買了些飲料和吃的來,陪著在這裏一起等。
會議室裏,陸老大和葉紅玉配合著做完記錄,海事局的領導親自出面接待了他們夫妻,對他們非常客氣,公事說完之後還笑著道:“我記得你們兩個,當初老局長跟我交接的時候還特意提過,陸虎臣這個名字我可不敢忘,十年前你救過一艘船,直接拖回來了,真是給我們幫了大忙!”
陸老大咧嘴笑道:“哪里,你們救援隊的小夥子才是好樣的。”
領導笑了道:“說起這個,救援中隊的人還要我來謝謝你們,那些棉被我已經派人送去洗曬了,等弄好就給你們送去。中隊長說你們還特意給隊裏的小夥子們帶了一份棉被,真是謝謝了。”
陸老大對這事兒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葉紅玉準備的,等領導走了之後,葉紅玉才笑著道:“咱們家哪里有那麼多棉被,一半是鐘平拿來的。”
陸老大驚訝道:“鐘平?她怎麼捨得?”
葉紅玉笑了一聲,給他又倒了一杯熱水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鐘平的女兒快要結婚了,喏,這不新做的喜被都拿了兩條來,顯然也是把家裏用著的棉被都搬空了。”
陸老大更疑惑了,“她平時那麼小氣,一分錢都要算個清楚,怎麼捨得拿新被子出來了?上次不是還因為新棉花價格貴了點跟你鬧了一路嗎?”
葉紅玉道:“是,但是這回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葉紅玉低聲跟他咬耳朵:“她女婿在救援隊裏,就是那個副隊長。”
陸老大恍然大悟,咧嘴笑道:“我說呢!那人我瞧見了是個好小子,人老實肯幹,又賣力氣救人,鐘平選的沒錯,頂好的女婿了!”
葉紅玉娘家人心態,站在島上這一邊,“鐘平的女兒也不錯呀,大學生呢。”
陸老大笑道:“都好,都好!”
做完記錄,又給島上打了一個電話,確認了兒子和碼頭上那邊都安好之後,陸老大心裏也放鬆許多。他身體壯累了這麼久也不覺得多疲憊,只是看著身邊的葉紅玉面有倦容,心疼的不行,陸老大最疼的就是老婆兒子,護著葉紅玉從會議室出來,打算先找個地方讓她休息一會。
薛家的人瞧見他們之後,立刻圍攏上來,剛說了幾句,陸老大就揮手道:“不用,海上的規矩,遇難了瞧見的都要搭把手,幫一把,不是你們我也救,用不著這麼客氣,你們該去謝謝救援隊的人,那些小夥子拿命救得人。”
“都感謝,都感謝!”薛家的人完全沒有在碼頭上拍桌子找茬的氣勢了,滿臉劫後餘生的感激,他們也不缺錢,一條船還賠得起,但人要是沒了那可就真沒了。“陸老大,還要麻煩你們在市里留步,我們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
陸老大道:“我們先去休息一下,這事兒回頭再說吧。”
“已經準備好酒店了,都開好了房間,我們車就在門口,現在就送你們過去!”
陸老大還要推辭,葉紅玉卻輕輕碰了他手臂一下,陸老大到了嘴邊的話又改了,點頭道:“行,那就多謝了。”
薛家人高興都來不及,連忙送了他們去最近的酒店安頓下,對陸老大一行人照顧地周到。
略微休息了幾個小時,陸老大就恢復了精力,他輕手輕腳起來,沒打擾葉紅玉的安睡,自己出去了一趟。也沒走遠,就到樓下大堂那邊給黎舟打了個電話,倒是也趕巧了,他剛下樓,就看到了在前臺詢問的黎舟,又驚又喜道:“兒子,你怎麼來了?”
黎舟穿了一身乾爽的衣服,他面容像極了葉紅玉,略帶倦容也是清冷俊美的長相,唇色略淺,哪怕只是一身款式簡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一位出門在外的貴公子一般。他看到陸老大也有些驚訝,連忙走過去道:“爸,我來找你們的,我媽呢?”
“她還在睡,誰帶你過來的?碼頭上情況怎麼樣?”
“三哥剛回碼頭上去了,我跟他交接過,碼頭上都好,我就過來看看你們。”
陸老大又問了一些,黎舟一一回答了他,他對碼頭上的事物不算熟悉,但是關鍵的幾處該做的事拿捏的剛好,把小碼頭守地牢牢的。
陸老大在海上奮戰一天一夜都沒一點怯意,這會兒聽著兒子冒雨出去加固纜繩差點紅了眼圈,心尖上的軟肉被戳了一下似的又酸又疼,伸出大手摸了兒子腦袋好幾下,哽著聲音誇他好,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黎舟哭笑不得,坐在那陪著他岔開話題說了點別的,陸老大心情才平復過來。
陸老大看著坐在自己身邊乖巧懂事的兒子,心想幸虧在邱城辦了個廠子,兒子以後有個落腳的地方,風吹雨淋不著,安全的很。
對面坐著的黎舟想的卻是在碼頭上看到的那艘船,遠航號停留在那帶著“勳章”,是英雄,它值得留在海上乘風破浪,就像是陸老大一樣,只有海裏才是他真正自由的地方。
父子二人心裏都有一點想法,互相沒有說破,只是感情更好了。
醫院裏的人已經醒來了,遇險的人都沒有大礙,連年紀最大的一位老教授也意識清醒。陸老大和黎舟去醫院探望了他們,薛家的人也在,聽著他們說話,才知道這位老教授和薛家有些親戚關係,是他們的一位長輩,而救出來的那些學生裏有一個女孩兒正是薛海龍的親生女兒,薛家這一輩七八個小子,但是女孩就這麼一位,從小千般寵愛著長大,有什麼事無有不應。
薛家這位千金正好在老教授帶著的班上,學的是考古修復專業,這次也是接了任務要去小靈山島上修復一座古廟,家裏千金和長輩要做的事,下面的人自然快馬加鞭的準備,但也正是因為太趕,在海上出了意外。
薛海龍親自趕來,他比陸老大年紀大幾歲,攬著他的肩膀一口一個“老弟”的稱呼,完全沒有之前在碼頭上劍撥弩張的氣氛,恨不得要立刻跟陸老大拜把子認兄弟,有這份救命的情誼在,碼頭上的事兒根本不值一提。
黎舟正在跟老教授說話,老人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也是頗有感慨:“我們這次去就是修一座古廟,去之前還跟這些孩子們說呢,說古人信佛行善做好事,我們這利用假期時間也算是為國家和政府做些義務工作,這不萬幸人都沒事,只要人沒事就好啊……”
黎舟點頭道:“是,大家都平安就好。”
老教授跟他說的投緣,聊了一會,見黎舟對他說的那些專業問題也都能答上一些,又問道:“你還懂這麼多呀,瞧著你年紀小,你也信佛?”
黎舟笑道:“我不信這些。”
老教授奇道:“那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你家裏人也有學考古的嗎?”
黎老不學這些,但是收藏了半輩子也算是個雜學家,什麼都知道一些,黎舟和弟弟陪在老人身邊,之前沒少跟著去拍賣會買東西,家裏的真品更是無數,知道的自然也多。他沒有跟老教授說這些,只是告訴他是外公教的,老教授笑著打趣道:“你們家倒是有善心,以後肯定有善報。”
黎舟笑笑沒有說什麼。
小時候外公黎老教他讀《增廣賢文》的時候,曾經教過這樣一句,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陸老大當時出海救人的時候也不求什麼善報,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做事只求無愧當下,無愧於心。
黎舟心裏有些驕傲,但是又矜持地收起來一些,只眼裏帶著一點光芒。
陸老大被薛家人攔著不許走,一定要好好宴請感謝他,前幾個月鬧的仇家一樣,一夜之間簡直親如一家人,薛海龍對陸老大的態度也極為客氣。陸老大走不了,只能答應留下,黎舟卻沒有留下,他匆匆趕來市里,又跟著陸老大跑了一趟醫院,現在已經是是下午三點多,他也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對陸老大道:“爸,我有點急事,想先去G市。”
陸老大愣了道:“很急嗎,要不再等一天,明天我和你媽就差不多能跟你一起過去,這邊的事我抓緊處理……”
黎舟搖頭道:“碼頭上幾個月都沒進展,三哥他們也發愁,現在薛家人都在,您多留幾日把事情處理完再來吧。我自己先坐飛機過去,那邊有外公在,不礙事。”
陸老大想了想,只得答應了。
黎舟在市里直接去了機場,他行李都沒帶,隻身一人買了最快的一班航班,在候機大廳的時候給G市去了一個電話,打到家中問的時候卻得知弟弟已經去了車站接人。
黎舟算了下時間,好像也正好是火車差不多到達的時候,也沒有來得及再給弟弟打個電話,匆匆上了飛機。
四個多小時的航班,黎舟路上一直閉著眼睛休息,過去將近三十個小時他也沒有睡好,在碼頭上忙碌一天一夜沒有合眼過,阮三剛回來,他就去市里找了陸老大他們,確認了父母平安,又匆匆奔赴機場,等輾轉到了G市的時候,已經是夜裏。
G市,黎江回來之後晚飯沒吃,一直在書房認真寫完了所有功課,刁明山都被他這股認真勁兒嚇到了,一點都不鬧,還主動喊了一聲刁叔,然後額外多做了作業。簡直像是要補上什麼一樣,從未見過小少爺這麼賣力地想要學東西。
晚上的時候,黎老把外孫喊了過去,他接了一通電話,正在看一則電視上的新聞報導,黎江進來的時候老人招手讓他過來道:“剛才魯省的一位老朋友給我打的電話,說是綠島海上有艘船出事了,之前的時候托人多留意你大哥家裏的事,聽著名字好像有他們……”
黎江過目不忘,即便是畫面一撇,也認出了陸老大的船,神色一變,拿了外套立刻就要衝出去。
黎老連忙喊道:“明山,你快跟著他一起,要真是小舟那邊有事,你們就留下照應一下,快去!”
刁明山答應了起身跟著小跑出去,心裏也打鼓一樣,求神拜佛地在心裏念叨大少爺平安沒事,黎家人丁單薄,本來這一代就這麼最後一點獨苗了,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黎江跑到樓下叫司機,剛坐上車就被刁明山喊住了,刁明山手裏還拿著電話跟人說著什麼,氣喘吁吁跑來道:“小少爺別去了,來了,人來了!”
“誰來了?”
“大少爺來了!”
黎江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手機,放在耳邊焦急道:“哥,你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機場,我去找你——”
黎舟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仔細聽的話還帶著一點微微的窘迫:“不用了,你下樓就好。”
“什麼?”
“我快到了,身上錢不太夠,你下樓幫我付下車錢。”
黎舟習慣性從機場打了計程車,直接報了黎老的住址,司機一再確認之後,他都沒覺得哪里不對。直到看到計價器上的金額不停翻滾,黎舟才恍然想起這個年代的計程車價格如此昂貴,他很少打車,含著金湯匙養在黎家也極少有親自付錢的時候,因此也沒覺得黎老住的半山別墅那裏有多遠,直到從機場一路開過來,路程過半費用就已經超過了他兜裏全部的錢,比他的機票還要貴了。
來的時候陸老大給了他一張卡,讓他隨便花,但是計程車上顯然是不能刷卡的。
計程車司機在聽他打完那通電話之後,就在後視鏡裏一直緊張地看著他。
黎舟沉吟一下,道:“您別擔心,實在不行,我就把手機壓給您。”
司機乾巴巴笑道:“哪里的話,太客氣了,哈哈哈!”
雖然這麼說著,一直開到半山別墅那裏瞧見真有人站在門口等著,付完車費之後,計程車司機才鬆了口氣。
黎舟下車之後,還未在夜色裏看清弟弟的樣子,就被沖過來的男孩抱住了,男孩力氣很大,也長高了很多,只比他矮小半頭的樣子,頭發軟軟的蹭過鼻尖,讓黎舟心裏也軟了幾分,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笑道:“有點事,來晚了一點。”
黎江聲音低啞,抱著他沒鬆開,喊了一聲哥。
黎舟拍拍他肩膀,“嗯,想我了沒有?”
抱著他的少年就使勁兒點點頭,熱烘烘的腦袋埋在他肩膀那,半天不肯離開。
黎舟被他逗笑了。
兄弟兩個也沒在外面多停留,黎舟跟著他進去先見了外公黎老,跟老人說了幾句話報過平安之後,瞧見已經很晚了,也沒多打擾老人休息,就出來了。
刁明山正等在外面,見了黎舟一張臉上感慨萬分,“大少爺沒事就好,咱們在這邊看到電視新聞才知道,老爺子嚇了一跳,小少爺剛才還要去機場呢!”
黎舟輕笑道:“是去救援,不是我們出事。”
刁明山又問:“都還好吧?”
黎舟點頭道:“嗯,托大家的福,都平安,人都救出來了。”
刁明山喜笑顏開,念叨了一聲,連聲道:“沒事就好,大少爺一路上也累了,快去休息吧,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和以前一樣,都在二樓,挨著……”
黎江打斷他道:“哥,我帶你去。”
黎舟點頭應了,跟著弟弟上了樓。
樓上的房間和京城裏的不太一樣,這邊宅子明顯要大上許多,倒是和黎曼那邊的別院有些像,上千平的別墅走起來彎彎繞繞,黎江帶他去了自己的房間,黎舟進去之後就瞧出來了,架子上還放著他送的籃球呢。
不過他也有話想跟弟弟說,兩個人關係剛融洽一點,黎舟還是挺珍惜的,就留在這邊洗漱準備休息。
黎江拿了一套睡衣過來,自己等在浴室門口,忍不住隔著浴室門和大哥說話:“哥,海上那麼危險,你沒事吧?”
黎舟在裏面洗澡,聲音混著水聲過了一會才傳過來:“沒事,我沒出海,就在碼頭上待著。”
“碼頭上也危險啊。”
“還行吧,就是下暴雨島上沒信號,給你打電話來著,也沒打通……”
後面的水聲大了一些,黎舟的聲音有些聽不清了,黎江等在門口,等大哥頂著毛巾出來之後,立刻就給他披了一件衣服。
黎舟換了睡衣,和眼前的男孩一樣的款式,只是略大一碼,他被弟弟推到床邊就順勢坐下休息,瞧著小孩不住忙碌給他準備枕頭和毛毯,忍不住笑了一聲。
黎江回頭,就看到大哥盤腿坐在自己床上,單手托腮笑著的樣子,他莫名耳尖有點發燙,一年沒見到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緊張。
黎舟招手道:“過來。”
黎江就走了過去,站在床邊。
黎舟看了他一會,笑道:“長高了。”
黎江眼睛盯著他,也跟著道:“大哥也高了一些。”
“嗯。”
“大哥比以前還好看。”
床上坐著的人笑了。
黎江自己臉上發燙,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但是大哥長得是真的好看,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帥的那種。
黎舟環視了四周,問他道:“有筆嗎?”
黎江立刻去書桌那邊拿了一支圓珠筆過來,遞給他道:“有,大哥要筆幹什麼?”
黎舟拿過筆,拽著他的手腕讓少年坐下,把他睡衣袖子卷上去一些,一邊用圓珠筆在他手腕上畫了樣東西一邊笑道:“來的匆忙,行李都沒來得及拿上,給你帶的禮物在箱子裏,先畫一個手錶給你。”跟養母黎曼和弟弟不同,黎舟的畫技非常一般,有點像是簡筆劃一樣,但他畫的認真,被拽住手腕的少年低頭看得也認真,自己繃直了手背讓大哥畫完了那塊手錶。
黎舟把圓珠筆拿開,自己看了一會,“不太好看……”
黎江飛快道:“很好看。”
黎舟笑了一聲,揉了他腦袋一下,額頭抵著他的湊近了道:“雖然有點晚,但還是趕在12點之前到了,黎江,生日快樂。”
今天是7月23號,也是黎舟一定要趕來的那個原因。
黎江看著他,喉結滾動兩下,眼神炙熱。
抵著他額頭的人卻閉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帶著一點鼻音道:“讓我睡會,我從前天就沒睡好,只在路上眯了幾個小時,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