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響了一陣,很快就緩和下來,黎舟看到老人的僵硬也在慢慢緩和,但是他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也不跟大家繼續說笑。不過黎江好像並沒有察覺一樣,又說了一個關於畫作方面的笑話,哄著黎曼笑了一會,他抬頭看了黎舟問道:“大哥也去吧?”
黎舟愣了下,道:“去哪?”
黎江道:“剛才大哥都沒認真聽我說話,我在跟媽媽聊今年畫展的事,她之前不是還有一場音樂會想聽嗎,反正離著不遠,這兩天我們可以去逛逛。”
黎曼對這些很感興趣,但是也知道這都是比較枯燥的,對他道:“不用了,就只看看畫展就好,你又不喜歡音樂會……”
“我是不怎麼喜歡,但是大哥喜歡啊。”黎江沖大哥眨眨眼睛,笑道:“對吧,哥?”
黎舟順著他點點頭,應下來。
黎曼看到才略微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我們就一起去看。”她又問了老人:“爸爸也去嗎?”
黎老想了一會,還是搖搖頭:“我有點不太舒服。”
黎曼緊張起來,她靠近了關切道:“怎麼了,是又頭疼了嗎?要不要去醫院?”
黎老緩聲道:“不用,讓家裏的醫生來一下就好。”
黎老這邊有一個隨行醫生還有兩個看護,老人坐在那等了沒兩分鐘,醫護人員就過來了,低聲詢問了他幾句,他聽著就慢慢點頭,醫生扶著他起身,老人看了用餐的幾位略有些抱歉道:“我吃的差不多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去休息一會,年紀大了身子不中用了。”
黎江擦了擦手,站起身來道:“外公我送您回去。”
黎老答應了,被黎江和醫生一左一右扶著送回了房間。
餐桌上只剩下了黎曼和黎舟。
黎曼看著老人離開的方向,好一會才收回擔憂的視線,她咬著唇眼睛裏有淚水滾動,但是眨眨眼睛,又努力把那點泛著鼻酸的感覺壓下去,她小聲對大兒子道:“小舟,你看到了嗎?”
黎舟點點頭,“是有點不太對勁,外公對鞭炮聲好像很敏感。”
黎曼絞著手指,指尖都有些發白,她眉頭緊緊皺起來小聲道:“我覺得很奇怪,剛剛那樣的情況發生好幾次了,有的時候,你外公看著我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我很怕……小舟,我很害怕。”
黎舟站起身來從椅背後面輕輕擁抱了她一下,黎曼倚靠在他懷裏,肩膀微微抽動,她是真的在擔心,更多的還有難過。
黎舟心裏大概有了一個猜測,但是很快又自己否認了……他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消息流露出來,江心遠數次試探,但凡知道一丁點的風聲,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他一邊輕聲安撫著黎曼,一邊在心裏胡亂猜測著,幾種可怕的疾病名稱一閃而過,從心臟到腦部,甚至都想到了他的眼睛和聽力,但是都覺得不太對。黎老明年的時候還會親自出面去購置地皮,甚至幾年後還有出現的身影,他的病不會是突然出現。
但是他上一世跟在江心遠身邊,確實從前兩年開始就再也沒有單獨和外公見過面。
黎曼的眼睛有些紅,她怕讓人看出來,就先自己離開了,沒有留下守歲。
老人身體不好,家裏也沒有那麼多規矩,黎舟拿了外套送她過去,特意多留了一會陪陪她,他坐在黎曼床邊的小凳上,看著她握著自己的手慢慢入睡了,才輕輕鬆開她一些。黎曼的手很纖細,蒼白皮膚下隱約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脆弱到幾乎透明,但這雙手又可以支撐她一連十數小時在畫布上提筆描畫出那些精妙絕倫的畫作。
她不是蒲草,即便是細弱的藤蔓,也帶著自己的韌勁。
在搭建出的一縷光的保護下,努力向上攀爬,努力向陽而活。
黎舟看著她的那雙手眼神裏帶了點暖意,幫她把手放回去,細心掖好了被角,起身離開了。
黎舟慢慢走回了黎老那邊,路上想了許多。
等到了家中,他把外套脫下去探望老人的時候,在走廊正好碰到了剛從臥室出來的醫生,他上前問道:“外公怎麼樣了?”
醫生道:“好些了,小少爺在裏面哄著吃了藥,這會兒正在休息。”
黎舟又問:“前些天看著體檢報告一切都還好,怎麼會又突然頭疼?”
醫生輕輕歎了口氣:“老人年紀大了,七十多了身體確實不如從前,而且年輕時候也落下了些病根,只能慢慢調理。”
黎舟點點頭,又遲疑道:“外公現在比平時吃飯少,有些時候吃一半就說飽了要走……”
醫生神色如常,答道:“很正常,像是這個年紀的老人,一般食欲都會下降,老小孩兒嗎,都是這樣的,有些還會嗜睡,針對某些反應也比平時慢一些,這都是正常的。”
黎舟同他聊了幾句,就點點頭讓醫生離開了。
醫生說的每個字都沒錯,但是黎舟總覺得那裏不對勁。
他來的路上認真回想了一遍老人這幾天的表現,尤其是今天晚上在餐桌上一瞬間的失神怔愣,那不是身體虛弱或者生病的樣子,老人的身體還算硬朗,但是他有些時候,需要反應一下才能適應眼前的環境,才能重新認出眼前的人——包括他最疼愛的女兒。
黎舟喉頭有些哽咽,他手掌放在門把手上顫抖著,但是始終沒有勇氣打開那扇門。
在他的印象裏,老人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他是威嚴的領導者,是牢牢護住整個黎家的主心骨,是在風雨飄搖的時候沉穩有力的掌舵人,也是最最慈愛的外公——教他認第一個字,抱著他讀書習字,還會偷偷給他和弟弟吃糖,只要他來,老人的桌上永遠都會有一碟蝴蝶酥。
他站在門口,略微停了幾分鐘,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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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黎舟在臥室睡覺,門口又傳來幾聲輕微的敲門聲。
黎舟都已經習慣了弟弟這幾天晚上來跟他訴說一下自己那點“小戀情”,應了一聲,讓他進來。
但是這次男孩心事更重顯得有些猶豫,他脫了鞋子上床抱著大哥,吞吞吐吐的只說了幾個字,就又停下了。
黎舟側身道:“不用什麼事都告訴我。”
後面的男孩抱著他更用力了幾分,眉頭皺地能打結。
“暗戀這件事應該放在心裏,而不是掛在嘴上。”
懷裏的人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黎江愣了下,很快又用額頭抵著他肩上笑了一聲。
黎舟不覺得自己哪里說錯了,還在指導他,“雖然我沒有談過物件,但是也看到過,你要是喜歡對方的話,可以等過兩年去跟對方告白,留著親自跟她說。”
黎江聲音都軟了幾分,輕聲笑道:“嗯,我聽你的。”
兄弟兩個都默契的沒有提到關於黎老的事,不過這次黎舟早上醒來的時候,旁邊的床鋪上冰涼涼的,睡在這的男孩一早就離開了,沒有跟平時一樣跟他膩歪。
他起床洗漱了之後,就有人送了一身正裝過來,是量身定制的小西裝,外面一件黑色大衣也是配套的,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什麼正式場合。
送衣服來的人道:“大少爺上午試試看,有什麼不合適的還可以修改,等下午的時候可以穿著去音樂會了。”
黎舟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的時候弟弟提到的那場新年音樂會,就接過那套衣服,試了一下,衣服很合身,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他聽見門口有響動,頭也不回道:“挺好的,不用再修改了。”
門口站著的人沒回話,只吹了一聲口哨。
黎舟抬頭去看,就看到了弟弟也穿了一身同樣的衣服站在那看他,外套搭在手臂上,十四五歲的男孩帶著少年的俊美和傲氣,單是站在那裏眸子裏就像是盛滿了星光,溫順又眷戀。
“大哥穿這身衣服可真好看。”
被那雙眼睛帶著一點驚豔之色看著,任何人的自信心都會得到膨脹,黎舟本來覺得也只是合身的衣服,被他這麼一看自己都覺得不錯了,點頭也稱讚了他一句:“你穿著也不錯。”
黎江笑了一聲,走過來幫他弄了一下衣領的褶皺,“沒有大哥好看。”
黎舟微微仰頭,方便他整理。
少年就又靠近了一點,鼻尖幾乎蹭過他下巴,帶著點笑意道:“大哥最好看了。”
黎曼也做了一件新的禮服,看起來跟兄弟兩個的有些相仿,被黎江取笑了她的小心思,直接對她道:“媽媽想跟我們穿母子裝就直說啊,為什麼還要找聽音樂會的藉口?”
黎曼臉頰泛紅,“才不是,我也想聽啊。”
“我才不信,媽媽才是最會騙人的。”
“沒有,不信你問小舟,我之前還寫信提過音樂會的呀……”
母子兩個對話又開始偏于幼稚,黎舟站在一旁聽著沒有阻攔,大概這就是黎家人對自己親人的態度吧,不管是外公還是黎曼媽媽,甚至是黎江,他們在外面的時候都看起來不是嚴厲就是高冷不食人間煙火,但私底下都像是小孩子一樣。
他們下午去聽音樂會的時候,黎老正在午休,沒有下來送他們。
黎曼看起來不是很擔心,還在寬慰他們兄弟兩個,但是她握著黎舟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洩露了她的情緒。
黎舟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彎裏,讓她挽著,“媽媽沒事,我在這裏。”
黎曼抬頭看著他。
黎舟幫她整理了一下額前落下的碎發,微笑道:“黎江也在,我們都陪著你。”
車子上路的時候,分了兩輛,後面一輛上跟著保鏢,港城出了幾起綁架案,弄得這邊的人也跟著小心了許多。
到了音樂會門口,黎舟忽然停下腳步,微微皺眉道:“我有點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下。”
黎江很擔心,問道:“哥,怎麼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窗子沒關好,有點發熱,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黎舟咳了一聲,唇色確實比平時白了些許,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黎江很擔心,音樂會門口等著很多人,他剛向大哥那邊邁了一步,很快就被一旁的媽媽挽住了胳膊,黎曼看起來有些緊張,她常年待在家中,也是很長時間沒有出來接觸這樣多的人了,她猶豫著小聲道:“要不,我們一起回去吧,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裏看……”
黎江掌心覆在她手上安撫了幾句,黎舟也走過來道:“你留下陪媽媽看完,我一個人回去,可能有點小感冒,休息一天就好了。”
黎江皺著眉頭,還是答應了,叮囑他道:“大哥到了給我發個資訊,別忘了讓醫生看看,給你開點藥。”
“好。”
黎舟回去的時候身邊也跟著一個保鏢,和黎江他們一樣。為了安全起見,刁明山下足了功夫,黎家的保鏢看起來有些木訥,扔在人群裏一眨眼就認不出來的那種,但是略微有些反光照過來的時候,他們的一雙眼睛都會在一瞬間發亮,換了身形不動神色護在他們身邊。
是經過正規訓練的那種。
黎舟到家之後,管家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了他的外套,“大少爺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黎舟道:“有些事,外公醒了嗎?”
管家道:“這會兒剛醒,應該在書房,老爺子吩咐了,大少爺如果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黎舟點點頭,正準備上樓,就聽到外面有些喧嘩聲,他抬頭看了一眼,透過玻璃只看到外面的花園,也看不太清楚門口發生了什麼事。
管家出去一趟,很快就又進來了,他跟幾個人想要阻攔又不敢真的攔著對方,想闖進來的人有些野蠻,沒聽他們一路的勸說,硬是擠了進來。
“我是來探望老爺子的,你們這麼攔著,還拿不拿我當一家人看待?”江心遠帶著侄子江彭亮不顧阻攔走了進來,他畢竟是黎家的姑爺,即便是一年多未曾露面,這些人也不好使勁阻攔。
黎舟從樓梯上走下來,道:“讓他進來。”
江心遠雖然進了門,但是站在門口寸步難行,他自己穿了一套不太合身的大衣,這會兒衣服都有些亂了,有點狼狽,他聽見聲音就抬頭去看,瞧見站在水晶吊燈下一身正裝打扮的少年,恍惚一下才想起這是黎舟,他曾經的大兒子。
黎舟這一年多顯然過的很好,他長高了許多,五官也長開了一些,看起來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好,不同于黎家人的精緻和尊貴,他看起來神色平淡,但身上帶著一種野性和韌勁兒似的生命力,整個人帶著從內而外的自信,站在那氣勢絲毫不輸給成年人。
黎舟身邊跟著保鏢,又是在家中,並不畏懼什麼,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了江心遠道:“坐。”
江心遠臉色難看,但是讓他更難堪的是,黎家那些下人竟然當真聽從黎舟的一句吩咐把他們放開了,放佛剛才的抵擋不存在一樣。
江心遠黑著臉坐過去。
江彭亮緊跟在後面,他在西北曬黑了許多,看起來腰背微微彎曲不敢在江心遠面前放肆,但是他也只是對自己的叔叔畏懼,看到黎舟坦然坐在他們對面的時候,江彭亮臉上立刻顯出意思怒氣來,惱怒道:“你是怎麼跟我叔說話的?”
黎舟輕笑一聲,笑意未達眼底,“那我該怎麼稱呼,江先生?”
“黎舟!”
“我現在已經不姓黎了,江先生幫我找到了父母,雖然給的住址並不對,但總歸是不算遠,我在那邊用了半個月時間自己找到了他們,現在我姓陸。”黎舟坐在那緩聲道,又看了管家吩咐,“去給刁先生打個電話,黎江他們去聽音樂會,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就說西北分公司的江先生趕回來了,看起來很匆忙,怕是有什麼公司上的急事等著處理吧。”
管家答應了一下,去打電話。
江心遠忙道:“我想見老爺子,就坐在這裏等就好。”
管家腳步頓了一下,回頭應了一聲,很快就有人端了茶水和點心上來,不過沒有多停留,很快就走了。
江彭亮低聲用模糊的聲音說了兩句什麼,雖然聽不太清楚,但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那一定是諷刺挖苦的話。
黎舟不為所動。
他不說話,江心遠坐在那也沒有先開口,只是再面對這個兒子的時候他心裏非常不舒服。當初黎舟轉戶籍的時候,他就覺得好像平白一個人脫離了他的控制,一年後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他路上想好的話,恐怕都無法用上。
因為眼前這個少年,顯然並不會聽他的,甚至還會以牙還牙。
江心遠沉默不語,低頭思索著。
江彭亮又低聲挖苦了幾句“白眼狼”一類的話,他以為黎家人不在,對上黎舟也頗為不客氣,最後幾句還夾帶上了黎江,“哪兒有爸爸來看兒子的,一點都不孝順,一年多電話也不打一個什麼東……”
黎舟把茶潑在他臉上,“我收回剛才的話,你連一杯茶都不配。”
江心遠坐在一旁,微微皺眉帶著警告道,“黎舟,你做什麼!”
黎舟道,“沒做什麼,只是禍從口出,這裏畢竟還姓黎,要注意些好。”他對江心遠這對叔侄心思再明白不過,這杯茶水,他不知道當初被潑過多少次,有些時候明明是侄子做錯了事,但江心遠依舊雷霆大怒地懲罰他。
而現在,做錯事的人,終於可以被處罰。
黎舟坐在這只是為了拖延一下時間,刁明山應該快要來了。
江彭亮起身想要去整理一下自己身上,他剛站起身來,就有黎家的人過來親自陪著他去收拾了一下髒了的衣服,全程兩人把江彭亮圍住,一邊送了一條幹毛巾給他一邊帶著客氣道:“這裏不比其他地方,老爺子有些潔癖,還不喜歡外人隨意走動,請見諒。”
江彭亮神色有些尷尬,嘟囔了一句又老實坐了回去。
很快管家又過來了,對江心遠道:“老爺子請姑爺上去。”
江心遠沒有多猶豫,立刻就起身跟著那人一同上去了。
長輩離開之後,客廳裏只剩下黎舟和江彭亮,黎舟微微皺眉,他對這個人可沒什麼耐心。
江彭亮帶著仇視又貪婪的目光看著他手腕上的表和身上做工考究的新西裝,道:“你以為黎家真拿你當自己人?黎舟,你不過是領養來的,甚至關係都沒有我親厚,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
“比你有資格。”
江彭亮要起身,但是被黎舟的保鏢制住了,一時也不敢造次,但依舊憤憤道,“你不過就是……”如果不是出身不同,誰坐在那個位置上,都會一樣優秀,他憤恨的想著。
“江彭亮,人和人是不同的。”黎舟打斷他。
黎舟看了江彭亮一眼,又看了江心遠剛才坐著的位置,嘴邊微微揚起一點帶了嘲諷道:“狗和狗也是不一樣的。”
江彭亮緩了一會才明白過來他在罵自己,立刻怒道,“你說什麼!”
江心遠好歹還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但是江彭亮被慣壞了,即便是這兩年已經收斂了一些,但還是潛意識覺得自己比黎舟要強許多,現在嫉妒憤恨讓他沖昏了頭腦,但咬著舌尖想到自己父母畢竟是出事了,背著一個逃犯兒子的身份,他不敢再挑釁黎舟,但看過去的眼神也更加陰鬱。
還以為是一條咬人不叫的狗,但還是會呲牙。
黎舟淡淡看著他想著,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江彭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人好大喜功,一點能力都沒有,如果不是當初江心遠給他找了一個有點能力的妻家,怕是幾次都保不住這個人,說到底,是真的蠢。
不多時,樓上來人請了黎舟上去。
黎舟到了書房門口的時候,黎老在教訓江心遠,對方站在老人書房裏,額上帶著細密的汗水,握緊了手低頭應是,能看得出他的緊張,不是裝出來的。
“曼曼身體很好,黎江在這裏也很好,你要是想見他們,就留下一起吃個飯,但是不要說接黎江回去的事了,你照顧不好他。”
“是,父親,我只是有些想他們,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黎老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你可以調回來,這邊學校也多,你可以回來一邊教書一邊陪著他們。不過你之前的那些課題已經過時了,這麼多年過去,突然一下恢復也是有些困難,慢慢從頭開始穩紮穩打地來吧。”
江心遠慢慢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到了嘴邊的話,放緩了聲音道:“父親,我不是不想聽您的,只是我已經習慣了公司的事,十年前是您讓我參與公司事務,現在您又讓我回學校去,您從未問過我自己想做的事……”
黎老平靜的看著他問:“你想做什麼?”
江心遠站在那沉默著。
黎老扔了手頭的書在桌上,發出砰地一聲響動,語氣帶了幾分嚴厲:“你就是不想聽話。”
“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曼曼的病是怎麼落下的,你心裏不清楚?!你站在這,口口聲聲說想他們,想團圓,但是你看看你要做的事!”黎老是真的動怒了,一拐杖狠狠抽在他肩頭,江心遠悶哼一聲,站在那扛了沒敢動。“你就是要拆散她們母子,你幹的是人事嗎!曼曼為了你,差點命都沒了,她沒了兩個孩子,兩個啊!你要什麼我沒有給你,可你怎麼對我的女兒,你自己說!!”
黎舟上前扶住老人,低聲喊了外公。
黎老被他扶著,胸口因氣憤起伏幾次終於穩定了氣息,他眼睛直直看著江心遠冷聲道:“我活著一天,就護著他們母子一天,你自己無能照顧不好她,就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