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寂靜了片刻。
“巫侍大人,動亂發生的時候聖女年紀還小,並不知巫桀做的惡事,她是被巫桀養大,親近巫桀也在情理之中。”雲濤道。
忘憂覺得心頭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半晌才開口,聲音很乾澀:“聖女平安無事就好。”
“巫侍大人,您能不能將巫桀的罪行告訴神,讓神不再受他蒙騙?”雲濤看著忘憂,帶著期待。
這十年來,雲風城的百姓一年比一年難過。
巫族共有四座城,除了月城外,其他兩座城的日子其實比雲風城還難過。
大巫四處建神廟,無數百姓被征調去幹活,有人失去兒子,有人失去父親,有人失去丈夫……
縱然如此,也沒人敢反抗,認為那是神令。
其中苦楚,只有那些失去至親的人才知道。
巫桀也曾想征調雲風城的百姓,是雲濤不肯。
很明顯,巫桀現在對他很不滿,才派了瑤朱來征稅。
這只是個開始,後面還不知道要面臨什麽。
“請神舞請不來神了。”忘憂道。
他記得他師父的話,他們這一族本叫拜月族,他們的神是月神,月光之下,天地靈氣匯聚,神誕生。大巫曾請月神降臨人間。大約千年前,月神隱,大巫再也請不來神。
“這神就是傳說,根本沒神吧。”趙景煊忍不住嘟囔著道。
忘憂瞥了趙景煊一眼:“神隱,不再插手人間的事。”
趙景煊覺得忘憂真變了一個人,剛那一眼,帶著威嚴,他連忙閉嘴,不再說話了。
無論有沒有神,都是古族的信仰,他這樣說冒犯了人的信仰,趙景煊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雲濤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看到忘憂的時候他很激動,覺得終於有人能將子民受苦之事傳達給神,現在卻被告知,神不插手人間之之事。
雲濤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又燃起希望:“是巫桀搶了您的位置,大巫的位置本該是您的……”
既然神不插手人間的事,那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巫桀靠不正當手段當上大巫,這位巫侍大人就該撥亂反正!
他是巫末白選中的人,肯定能讓巫族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巫侍大人,我願意追隨您。”雲濤虔誠道。
忘憂沒說話,而是定定地看著三寶。
若是選擇奪回大巫的位置,定當卷入紛爭中,而且還要挑起巫族的重擔,那他就不能追隨主人了。
若是跟隨主人……師父被害死,被汙蔑,背負罵名,聖女依賴賊人,巫族子民受苦,他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忘憂感覺到有兩股力在拉扯著自己,左右為難。
“忘憂,無論你選擇什麽,我都支持你。”三寶認真道。
忘憂在三寶認真的眼神下,露出一抹羞澀的表情。
他的本心,就是想跟著主人啊。
雲濤一直看著忘憂,將他的神色卻看在眼裡,他道:“不管怎樣,巫侍大人的身份不宜暴露,我先送你們離開雲風城。”
如今整個巫族都被巫桀把持,一旦暴露,肯定會被殺人滅口。巫侍的身份能隱藏就先隱藏著!
“火刑在明日午時,今晚是最後的逃脫時機。我現在就去安排!待會兒會有人來叫你們,送你們離開雲風城。”雲濤的聲音頓了頓,“至於選擇要去哪,巫侍大人,您自己決定。”
雲濤向忘憂行了一個巫族的禮,便轉身離去了。
夜色深沉。
雲濤叫來了風嶽、風衍兩兄弟。
雲濤長話短說,解釋了忘憂的身份,沒給兩人反應的時間,
迅速下了自己的決定。“風衍,你送巫侍大人離開雲風城。記住,你和雲風城所有的勇士,都將效忠於這位巫侍大人。”
“風嶽,你送我的夫人和孩子離開雲風城。”
風衍皺眉:“城主……”
“不必多言,馬上去準備。”雲濤果決道。
風嶽和風衍兩兄弟領命而去。
雲濤迅速回了臥房,將妻子和一雙兒女叫醒了。
“快收拾一下,離開雲風城。”雲濤道。
妻子看著他嚴肅的神情,連忙起身,迅速收拾了一些衣物。
兩個孩子睡的懵懵懂懂,被雲濤抱著出了門,放上了馬車。
兩個孩子俱是七八歲的年紀,看著高大的父親:“爹……”
雲濤看著兩個孩子稚嫩的臉,在兩人額頭上親了一下:“乖,聽你們娘的話……”
妻子聽到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安,抓住了他的手臂:“我們走了,你呢?”
“你們先走,我稍後就來。”雲濤道,然後拍了拍妻子的手臂,讓她松開。
妻子的手松開,雲濤後退兩步,對趕馬車的風嶽道:“快走吧。”
馬車出發,消失在暗夜裡。
另一邊,棠鯉和忘憂等人也被帶出地牢,坐上馬車,匆匆往雲風城外而去。
東方一抹魚肚白,天亮了。
“我們就這麽走了,巫苦會不會為難雲城主?”趙景煊道。
畢竟,巫苦以神的名義要對他們執行火刑,現在他們的人不見了,巫苦會放過雲城主嗎?
這其實也是忘憂心中想著的事。
忘憂看向風衍:“風先生,雲城主有何打算?”
“您直呼我名字就行,”風衍語氣恭敬道,“城主有自己的打算,您不用擔心。”
風衍這般說,臉上卻難掩擔憂。
他不是風嶽那傻子, 在城主讓他效忠於巫侍大人、要將夫人孩子送走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城主的決定了。
城主不會走。
城主會留在雲風城,獨自扛下這件事。
此一別,恐怕是永別。
他心裡堵著,十分難受。
忘憂掀開馬車的簾子,往外看著,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忘憂的目光掃過,落在那樹枝上停著的鳥身邊,便見那鳥偏著腦袋看向他們。
忘憂嘴唇緊緊抿著,迅速拿起弓弩,朝著那鳥,一箭射出。
那鳥雀便從樹枝上跌落在地上。
“忘憂,怎麽了?”三寶看著忘憂的舉動,不由得問道。
總不可能是餓了想射一隻鳥吃吧,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被跟蹤了,巫族有一種秘術,可借用鳥雀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聽。”忘憂道,神色十分凝重,“是巫苦!”
大巫只會將秘術傳給自己的弟子,所以剛那隻鳥雀是巫苦的眼睛!
棠鯉的臉色也變了。
巫族居然有這種秘術!
那豈不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巫苦的掌控之中?!
巫苦肯定已經知道忘憂的身份,所以以鳥雀跟蹤!
巫苦既然知道忘憂的身份,為何要放他出城?
當從樹林中竄出幾十道身影、攔住他們的去路時,棠鯉便明白其中的緣由了。
若是在雲風城直接針對他們,雲風城有護衛,雲城主肯定會護著他們!
巫苦是故意放他們出城,然後半路狙殺!
巫苦想要悄無聲息地將忘憂這個威脅殺掉。
一切都在巫苦的算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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