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策對她的感情竟到如此地步?這是溫柔從來也沒有想過的,意外歡喜的同時,又覺得心裡有一種沉沉的壓抑,她忍不住懷疑事情的真實性,這該不會是在作夢吧?要是夢醒之後,那種極度的失落感,真會令她瘋狂的。
她直覺的反應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逃避,低下頭輕聲道:「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招人喜歡的地方。」
陸策微微笑道:「妳也沒有什麼招人討厭的地方。」
「對啊!」溫柔忽然感覺坦然了,笑道:「我就是這樣一個平凡又中庸的人,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會……」
「這種事情是沒有道理的。」陸策打斷她道。
真是如此!溫柔承認自己可以找出許多喜歡陸策的理由,但想要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可是,陸策這番突如其來的表白,仍是讓她有點無措,不知該接受還是拒絕,畢竟前一刻,她還認為他們兩個是陌路人。
陸策不給她猶豫的機會,見她低頭沉默不語,立刻站起身道:「天快黑了,妳要回去了嗎?」
「嗯。」溫柔想著心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走吧。」他一副理所當然樣的往外邁步。
「哦。」她也跟著往外走,可出了雅間,看見候在門外的雲淡,冷不防感覺有些不對勁,仔細一想,才明白到底哪裡奇怪,不禁飛快的抬眼偷瞟了陸策一眼,假裝不經意的道:「你們打算在雲州城待幾天?」
「還沒想好。」陸策答道。
她立刻飛快的拋出下一個她真正想問的問題,「你們住在哪家客棧?」
此言一出,陸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不住客棧,住夾子胡同。」
夾子胡同……這不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嗎?溫柔滿頭黑線的道:「我家住不下那麼多人了。」
可是陸策沒搭理她,自顧自的往樓下走去。望著他的背影,溫柔這才想起來,她那個所謂的家,不正是陸策名下的產業嗎?那宅子是他送給她的,哪有正主兒來了,他們這些暫住的還霸佔著不讓人家住兩天的道理?
她默默的跟在陸策身後,最後還是忍不住道:「方才那話當我沒說,我想擠一擠,你們還是能住下的……」
雲淡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結果被溫柔結結實實的瞪了一眼,她還未來得及表示自己被嘲笑的惱怒,就聽到樓下有人驚訝的咦了一聲,抬眼一看,見是剛從廚下出來的劉嫂。
劉嫂睜大眼睛,驚喜的望著陸策,一隻手還捂在嘴上,生怕太過激動會大喊出聲,惹來不必要的注目。
「劉嫂。」陸策微微笑道,向著她點了點頭打了招呼。
「陸……陸少爺……」劉嫂歡喜道:「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看見劉嫂分外激動的樣子,溫柔生怕她會堵在樓梯口與陸策敘舊個不休,不得不插話道:「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先回家去再說吧。」
陸策自然沒有異議,但是見到他會驚訝的人可不只劉嫂一個,來酒樓接替溫柔、站在櫃台後收錢的溫剛望見他們時,臉上也露出十分複雜的神情,但他好歹明白這裡不是能暢快說話的地方,因此只是站在原地,向陸策這邊拱了拱手。
「怎麼,他還在恨我嗎?」陸策走出酒樓時,突然問了一句。
「誰?」溫柔不解,沒反應過來。
「妳弟弟。」陸策邊走邊道:「妳離開京城後那幾日,他每回見到我,那目光都像一把出鞘的劍。」
他這樣一說,溫柔立刻想到自己讓陸策背了一回黑鍋,當時溫家上下,個個都以為他始亂終棄,想娶公主,即便日後明白那並非他的本意,但誤解的那段日子裡,陸策也沒少挨罵過,她頓時覺得對他有點過意不去,感到自己欠他的情分實在太多,不禁歉疚道:「他早就不恨你了,那事全是我的錯。」
陸策淡淡一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走在路上時,時不時的轉頭瞧她,搞得溫柔窘迫不安,不是低頭扯衣裳,就是一腳踢飛擋路的小石子,就是不敢抬眼與他對視。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溫柔男裝扮相已然很清雅,陸策卻比她更為搶眼,兩人一起走在街上,路人回頭率是極高的,甚至有些女孩兒家,想瞧他們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低著頭時不時嬌怯的瞟他們一眼,又羞得滿臉通紅,竊竊私語間,爆出一陣銀鈴般輕響笑聲。
劉嫂見狀有些擔心道:「陸少爺,我們這樣走在街上不要緊吧?會不會被人瞧見後……」
陸策搖搖頭道:「沒事。」
雲淡在旁輕聲插話道:「聖上這幾日龍體欠安。」
這句話一說,溫柔和劉嫂都有些吃驚,但隨即明白了話裡的意思,自不必多言。
走了沒多遠,就拐進夾子胡同,溫柔將陸策帶進門後,溫大娘驚得差點打翻手裡提的水桶,但她心裡還是很喜歡陸策的,愣了一陣之後,連忙過來噓寒問暖,要不是有溫柔在旁制止,恐怕溫大娘問上兩個時辰都不嫌累。
當然也有人不太高興,葉昱收攤一進門,發現家裡多了兩個人,待瞧清來人是陸策後,臉色加倍難看,脫口就問道:「你來幹嘛?」
陸策倒不介意他的敵意,只微微一笑道:「來求親。」
他這話說完,雲淡就從袖中取出早已備好的生辰八字,拿出隨身衣箱裡的聘禮,恭恭敬敬的擺到溫大娘面前的桌上。
「這……」事出突然,溫大娘驚得嘴都闔不攏了,結巴道:「陸……陸少爺……你是娶妻還是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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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陸策的語氣很堅定。
葉昱的臉色有些發白,低下頭去,緊握著雙手,沉默不語。
真的很突然,方才剛表白,立刻又求親,他是屬兔子的嗎?這速度實在是快得讓人措手不及。溫柔還沒釐清自己的想法呢,訝異得半晌出不了聲,最後只苦笑道:「我沒答允要嫁你……」
「這親再不求,我怕自己要後悔。」陸策微笑著坐了下來,望著她道:「雖說唐突了一些,但妳可以慢慢考慮,無論想多久,我都會等妳。」
「我要是想上十年、二十年呢?」溫柔存心刁難。
「那我就等上十年、二十年!」陸策接得極快,臉上沒有分毫戲謔的神色。
葉昱深恨自己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心裡百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劉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嘆了口氣道:「我都不明白你們鬧得這是哪一齣了。」這彎兒繞得也太大了。
「當初是納妾,眼下是娶妻。」陸策強調道。
妾不能扶正為妻,這是眾人都知曉的事情,但他的求親突兀得讓人無法置信。溫大娘不禁顫聲道:「陸少爺,這事可開不得玩笑,咱們門不當戶不對,這親事……」
「我從來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陸策說出這句擲地有聲的話時,小環剛巧踏進門,看見陸策已是驚喜,再見眾人都愣在廳上沉默不語,頓時將一句「姊夫」給憋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