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25章

自從跟了三小姐，溫柔的生活一下子變了樣，雖然每天都必須早起晚睡，替趙顏準備早飯和宵夜，中午晚上還得替自己和雅琴、書蘭做飯，但畢竟比當粗使丫鬟輕鬆多了。

飯後閒來無事，又不用在趙顏面前伺候，就算偷懶打個盹也沒人說她，打罵更是沒挨過，即便有時還是會受到別的丫鬟排擠，可那也是暗中流露的氛圍，當面的嘲諷少得多了，至於雅琴和書蘭，由於吃多了她煮的飯菜，覺得過意不去，偶爾也會給她個笑臉。

生活愜意多了，溫柔的煩惱卻沒有減少，如何賺錢成了她最為難的事，而且一閒下來，時間如何打發，也讓她頗為困惑。她現在一個人住在小屋裡，沒有書沒有娛樂，甚至沒有人可以說話聊天，漫漫長夜，就只能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風吹竹葉或是雨打芭蕉的聲音，想想逝去的親人，想想生活在現代的日子，想想令她茫然的未來，常常想著想著，就多了一份莫名的悵然和無奈。

賺的錢都給了如花的娘，她身上連做小生意的本錢都沒能留下幾個，而且每天替趙顏準備吃食就已經夠頭痛的了，又要顧慮到她的口味，又要常常推陳出新，她壓根沒什麼興致再去偷偷做吃食販賣，提心吊膽的不說，就算能賣錢來，也不過是幾個銅錢，她得湊多久才能攢夠一吊錢啊？

不是她不夠務實、好高騖遠，而是這點錢真的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她目前的困境，再說當奴僕的都是窮人，沒有天天照顧她生意買零嘴吃的道理，往後生意肯定會越來越難做，於是溫柔想了又想，覺得賺錢的範圍還是不能拘泥在府內，得想辦法向府外擴張，然而她偏偏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日復一日地暗自犯愁。

「姊姊，妳這些日子怎麼總是愁眉不展的，有什麼煩心事嗎？」小環打量了溫柔幾眼，拿剪子喀嚓一聲，剪下一朵龍爪菊，遞給溫柔替她拿著，又去剪另一朵，這是早晨預備著要給三小姐插瓶用的花，每朵都得精挑細選。

「頭痛賺錢的事。」溫柔無奈一笑道：「只剩四五天了，再籌不到錢，我家裡人就只好喝西北風去了。」小環是她在府裡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人，雖然把這些困難說給她聽，她也未必能幫自己解決什麼問題，但總比將話悶在心裡，自己苦惱要好些。

小環果然也沒什麼主意，皺著眉想了半天，才陪著嘆了一口氣道：「要是姊姊能出去就好了。」

「出去？出去也沒用，我一個女孩子家，根本找不到能賺錢的活兒。」不是溫柔自卑，而是古代太重男輕女了，就連酒樓裡跑堂的小二，也是清一色的男性，女人除了在家接點漿洗縫補的活兒，大概也只有賣身去勾欄，陪酒賣笑才能攢下幾個私房錢吧！不過第一樣，她不會，第二樣，她寧死不幹。

「聽我娘說，外頭很多酒樓都招廚子呢，要是做得一手特色好菜，工錢給得可不少。」小環接著又惋惜的道：「不過姊姊說得也是，大酒樓裡不要女人掌勺，女人能掌勺的都是自家開的小酒肆、夫妻店，小本生意賺兩個辛苦錢討生活。我娘就常抱怨，要是我爹還在，能出去做活，沒準有一天還能攢下錢來替我贖身呢！」

贖身，多艱難的事啊！溫柔伸手輕撫了撫小環的髮，「妳需要多少錢才能贖身呢？」

小環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下來，低頭道：「很多……」

「很多是多少？總有個價吧。」前幾天如花的娘來的時候，溫柔繞著彎兒問過自己贖身的價碼，說是當初賣進府時，如花才十一歲，因她長得好，趙府給了六兩的身價銀子，若是想贖身，還得看主子放不放人，至於是寬厚點不要身價銀子直接放人，或是照原價贖身，甚至將當年的身價銀子漲上一兩倍，都要看主子的意思了。

溫柔估算著，趙府是不會直接放她走人的，原價贖身也不太可能，這樣算下來，她起碼得攢足十幾兩銀子，才有自由的希望。到時是不怕趙府不放人，她還沒有「受寵」到這個地步，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年代裡，區區幾兩銀子就能買斷一個窮人的一生，趙府拿了她的贖身錢，便能從外頭買進兩三個更年輕的小姑娘，又何必扣著她不放？不過話說回來，十幾兩銀子對目前的她來說，也算是天文數字了，根本不知道要上哪去賺。

小環猶豫了半天，才比出三個手指頭道：「我當初的身價銀子是三兩，因為我年紀太小，做不了什麼活，要白養好幾年。」

溫柔吁出一口氣，苦笑道：「比我的身價銀子少一些，但妳年紀小，還能使喚上幾年，想要贖身，難！」

「還有我娘的，八兩。」小環低下頭輕聲道：「本來她年紀大了，又成過親生過孩子，身價不值錢，不過她有廚藝傍身，老爺剛巧要找個手藝不錯的廚娘，因此給的身價銀子較多，但現在要想贖身，也難……說不定得要幾十兩銀子，府裡才肯放人。」

「十一兩！妳們兩人的身價銀子就十一兩了。」銀子遠比銅錢值錢，雖說兌換比例一般是一吊錢換一兩銀子，可是真的拿銀子去換，一吊半錢換一兩還有人搶著要，普通百姓有的一輩子都沒見過幾次銀子，小環和劉嫂的身價銀子，要是兌換成銅錢，大概都能換出十六七吊錢來。溫柔好奇道：「妳們……當初為什麼要賣身？」

這個問題涉及隱私了，若不是跟小環關係非同一般的好，溫柔還真問不出口，好在小環也沒拿她當外人看，只是頭垂得更低了，嗚咽道：「當年我爹病了，請大夫、吃藥的，把家裡的錢全都填進去了，沒有個看著他死的道理，除了賣身當奴，我和我娘又有什麼法子呢……只是沒想到，花了這些錢，爹的病也沒好，最後剩的那幾兩銀子，也……也只夠給他買副薄皮棺材……」

小環聲音益發哽咽起來，溫柔嘆了口氣，默默拿出帕子替她抹淚。如果能夠，她真的很想回到現代，在那裡，只要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工作，就能養活自己，不像古代，一遇到天災人禍、戰亂傷病，窮人們就只剩下賣身這條路，僅僅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皮，為了有個棲身之所，為了，能照顧那些就算想賣身，也因傷病或年老沒人要買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