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劉嫂做菜不是件困難的事,她同鍋碗瓢盆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溫柔只需要在旁提點一下,告訴她一點給菜增色提味的小竅門,她很快就能舉一反三,運用到實際操作當中去了,只不過讓她自己發明新菜式還是有難度的,但照著溫柔說的食材和調味料去做菜,卻已十拿九穩。
短短兩天時間過去,溫柔教了她五個菜式,眼見離如花的娘再次來拿錢的日子漸漸近了,溫柔心裡著急,不得不催促著劉嫂,趕緊找機會出府去賣食單。
說起來,對於如花的娘,溫柔倒沒有多少感情,而且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花當初走到絕路上,多少也是被她軟性逼迫的,但是溫柔對於那個沒見過面的「弟弟」,倒是真的心存憐惜,小小的孩子,只因沒投胎到好人家,一出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弄到現在半死不活的,真的很可憐,她也只當幫如花還了這個心願,希望盡快將溫剛的身體調養好,等他年紀再大些,能夠掙錢贍養老母,她身上的這個擔子才算是卸了,心裡對佔用如花身體的負疚感也會減輕一些。
劉嫂對於賣食單這件能賺錢的事還是上心了,在溫柔催促數次後,隔天早上就出去「買菜」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把那幾個跟著的小廝先打發回來,她自己則快到中午才匆匆趕回來,顧不上先去找溫柔,急忙指揮廚娘們準備午飯。直到飯後,她才打發小環將溫柔找到自己屋子來,急急閉緊房門,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溫柔覺得嘴裡發乾,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輕聲道:「銀子嗎?」
劉嫂瞧了她一眼,默無聲息地將布包打開,露出裡面白花花的四錠銀子,然後才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慢慢喝了起來。
「這裡有多少銀子哪?我眼都花了。」小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那些銀子,意猶未盡地收回手來,估算著道:「怕是有十幾兩吧?」
「整整二十兩銀子!」劉嫂終於開口了,但不是高興,而是憤怒,她壓低了聲音罵道:「那個殺千刀的知味齋掌櫃,我咒他出門被雷劈,回屋挨火燒,生孩子沒屁眼!」
劉嫂經常罵人,但從沒罵過這麼陰毒的話,溫柔和小環對望一眼,後者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娘,到底怎麼回事?錢不是都拿回來了嗎?怎麼還罵人家?」
「二十兩——」劉嫂拍案而起,桌上的茶壺和茶杯都被震跳起來,要不是小環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讓她想起自己不能高聲,恐怕那破屋頂都讓她的聲音給震塌了。
「二十兩銀子哪!買了五道食單,這個殺千刀的!」劉嫂推開小環的手,不過總算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忍不住跳腳罵娘,憤憤的道:「妳們知道他對我說什麼?他說食單他全要,但銀子不能給這麼多,我當時急了,說他不講理。他倒好,說我即使教會了他的廚子做這幾道菜也沒有用,廚子又沒跟他簽賣身契,萬一哪天跑了不幹,這食單不就帶到別家酒樓去了?他可不能替別家酒樓付這個帳。」
「娘,妳就沒去別家酒樓問問?」小環見她正在氣頭上,問話的聲音也是怯怯的,生怕她將怒氣轉到自己頭上,罵起自己來,可就慘了。
「問了,都是一路貨色!醉仙樓的掌櫃還跟我哭窮,說近年物價飛漲,生意不好做,最後哭完,可憐兮兮地摸出五兩銀子就想打發我,當我是要飯的!還有那個一品軒的掌櫃,他說我這食單不知道賣了多少家了,改明兒城裡酒樓賣的都是這幾道菜,說我拿他當冤大頭,他不上這個當,回頭就讓夥計把我轟出來了!」劉嫂一口氣抱怨完了,撫著胸口呼呼喘息,看樣子被氣得不輕。
溫柔連忙替她再倒了杯水,雙手端給她道:「劉嫂,妳先喝口水消消氣,賣了二十兩就二十兩吧,也不算少了。俗話說第一次做生意,做的是誠信,等知味齋這幾道菜做出名氣來,別家的酒樓掌櫃沒準還得求著我們賣食單呢!」
「對啊,如花姊姊說得對,娘妳就別生氣了。」小環也點頭附和道。
劉嫂瞟了她倆一眼,接過水喝了兩口,這才緩和了情緒,慢慢道:「這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只是今兒個真是受夠了氣,若不是想著賺兩個錢,一直按捺著自己的性子,我早把炒好的那幾盤菜兜頭蓋到那幾個掌櫃的肥臉上去了,真是氣死人了!」
溫柔微微一笑,取過兩錠銀子,擺在劉嫂面前,「劉嫂,今日辛苦妳了,這兩錠銀子妳就替小環收著吧,將來替她贖身或是置辦嫁妝,也不用犯愁沒錢使。」
劉嫂聞言輕拍了拍溫柔的手背,嘆口氣道:「我就不同妳假意推託了,這銀子我收下了,日後妳若是有什麼事呢,也別見外,知會我一聲,但凡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說著,她將銀子仔細收起來,又吩咐小環道:「還不快謝謝妳如花姊姊?」
小環看看劉嫂,又看看溫柔,忽然扭捏起來,只紅著臉低下頭去,扯著溫柔的袖子,表示感激,嘴裡卻說不出話來。
溫柔笑著輕撫了撫她的頭髮,收起桌上另兩錠銀子,揣在懷裡就向劉嫂告辭回去。路上,雖然迎面有涼風吹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冷,手心和臉孔還隱隱發燙,這是興奮的!她隔著衣裳摸了摸懷裡揣的銀子,第一次覺得,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有了一點安全感。錢的確不是萬能的,但是在她沒錢沒自由的情況下,這些銀子卻能帶給她無限的希望和安全感,讓她知道自己還能賺錢,即使哪天離開了趙府,也有不依靠他人,獨立生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