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抿著唇看著徐二郎輕笑起來,眉目流轉間,一雙瑩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原本瑾娘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偏此時院外傳來小魚兒猶如鈴聲一般歡快的笑聲,她還一個勁兒喊,“我要吃午飯,我餓的肚子咕咕叫……”
……這個破壞氣氛的熊孩子!耽擱你爹娘談情說愛,會遭天打雷劈的,你懂不懂!
徐二郎似乎看出了她懊惱的表情之後的未盡之言,不由輕笑兩聲,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鼻尖,拉瑾娘起來一起用膳。
這時候小魚兒已經快步跑進了室內。
這可真是個小魚兒,跑的快的跟魚兒在水裡游水似得,外邊幾個丫鬟婆子都攆不上她。
長樂好久一會兒才和翩翩相攜而來,兩人進屋給瑾娘和徐二郎行了禮,就氣咻咻的站在小魚兒面前“教訓”她。
“不是說讓你跑慢點?小魚兒你要知道,你可是個姑娘家。你見過那個小姑娘撒丫子就跑的?那不是小姑娘,那是兔子!小魚兒你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說好的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走路文雅、坐姿規矩、雙腿並攏呢。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看看你……”
小魚兒睜著黑亮黑亮的懵懂雙眼,長睫毛忽閃忽閃的看著姐姐和小姑姑,努力裝作自己是個乖寶寶,根本聽不懂她們在指責什麽的樣子。她很乖的,特別特別乖,所以你們剛才提及的那隻瘋兔子,跟她肯定沒一個銅錢的關系。
長樂和翩翩看見她又裝傻,都氣樂了。
翩翩直接給瑾娘告狀,“嫂嫂你看看她,小魚兒不知道跟誰學的,如今只要誰說了她不想聽的話,她就裝癡作傻,明擺著敷衍你呢。嫂嫂你說,她還這麽小,就不讓人說教,這長大了怎麽辦麽?”
長樂也對瑾娘說,“嬸嬸你管管小魚兒,她現在膽子可大可大了,動不動就爬高摸低,我一個看不住,她直接來個大跳躍,結果沒控制好力道,一下摔個屁股蹲……”
口不擇言說了“屁股”兩字,長樂臉上泛起紅暈,不好意思的捂著臉,羞的不得了。這汙言穢語那裡是她這種閨閣中的小姑娘能說的。哎呀呀,都是被小魚兒氣的狠了,不然她也不能說出這種粗俗的話來。
瑾娘被兩個小姑娘圍著告狀,那她能怎麽辦呢?只能將小魚兒提溜到跟前,給她列出一二三的規矩。讓她不準裝癡作傻,不準做危險的動作,不能不懂規矩到處瘋玩,教的規矩要好好學,也要學以致用。當然,在只有家人在場的情況下,可以適當放松,但是若有外人在,一定不能被人抓了小辮子取笑。
小魚兒:……生無可戀臉。
小魚兒被眾人教育的了一番,吃飯都不香了,但是都沒人同情她,她愈發委屈,覺得自己真可憐。
這時候爹爹給她夾了一塊兒粉蒸排骨,那排骨多香啊,隻聞著味兒小魚兒的口水都流下來了。
剛剛還覺得沒胃口什麽都吃不下,但現在小魚兒覺得自己可以吃下一整盤粉蒸排骨。
而給自己夾了排骨的爹爹,果然是天下最好的爹爹。所以小魚兒抬起小腦袋,對爹爹露出一個特別軟萌,特別乖巧,特別特別甜的笑,“爹爹最好了。”
瑾娘:“……”
行吧行吧,你們父女倆繼續膩歪吧。
瑾娘此刻正聽翩翩說胭脂水粉的製作取得了突破性成果。因為事先從青禾嘴裡得到了這個消息,所以瑾娘努力做出的驚喜表情,就有點假。
長樂看了沒說什麽,翩翩卻道,“嫂嫂之前就聽丫鬟說了這事兒了吧?嘿嘿,嫂嫂你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假,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你那表情是哄我們的。”
瑾娘瞪了一眼翩翩,“看破不說破的道理你不懂麽?知道我是故作驚喜逗你們開心,你非要挑破做什麽?難不成取笑我兩句,你能多吃一碗飯?”
“這還真能。”翩翩又捂著嘴嘿嘿笑起來。
這次就連長樂也抿著唇,樂不可滋的笑了。
瑾娘見狀就無奈了,隻得讓兩個小孩兒別瞎樂呵了,趕緊說正事。長樂就道,“雖然胭脂是做出來了,但是具體效果如何,我們還不知道,就想要嫂嫂幫忙找幾個人試驗一下。”
“這個簡單。院子裡的丫鬟們,但凡誰給你們做試驗,回頭加一個月月銀。這樣一來,保準你們做再多的胭脂,都能分派出去。”
長樂和翩翩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不過做胭脂是她們倆的主意,胭脂做好了,到時候賣的錢也是她們倆個的。嬸嬸不僅不要她們的孝敬,甚至早先就說好,等她們做出成果,就從家裡挑一間鋪子給她們做生意。
她們處處佔家裡的便宜,如今就連找人做試驗都讓嬸嬸掏錢,這有些說不過去啊。
長樂就說,“這個錢我和小姑姑出,就不勞煩嬸嬸掏腰包了。”
翩翩也說,“嫂嫂要是給我們出錢,也不是不行,那就把剩下的一成股份分給你。”
瑾娘:“……”我已經混到需要收你們的孝敬分紅的地步了麽?不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店鋪都還沒開起來,你們就已經分好股份了,你們也太心急了吧。
不過她也沒忘記翩翩話中的不妥之處,就道,“怎麽是剩下的一成股份?這話怎麽說?”
“很簡單啊。我們三……姑侄,就是我和長樂和小魚兒,我們三人,一人三成股份,那剩下的一成給誰都不合適,就給嫂嫂吧。對,就給嫂嫂了,權當是我們孝敬嫂嫂了。”
瑾娘有些哭笑不得,“這生意你和長樂佔股就好,怎麽還把小魚兒也算上了?她一點功勞都沒有,佔你們股份做什麽?你們倆別管她了,也別分我,你們自己分去吧。”
“那不行。”翩翩和長樂一致搖頭,否決了瑾娘的提議。兩人隨後還給瑾娘列出了小魚兒的功績。就比如說,大冬天裡摘梅花多冷多繁瑣啊,可小魚兒一點也不覺得這活兒繁雜,乾的興致勃勃,領著丫鬟們忙上忙下,給她們幫了大忙;再有長樂做實驗多枯燥啊,為防長樂太無聊了,小魚兒就抽出大多數時間陪著她,貼心的不得了;還有就是試驗的時候小魚兒總有些奇思妙想,會想到往梅花裡加昆蟲,也會想到熱水煮梅花,還想到往梅花裡加點碾碎的藥材末……這種種做法雖然挺幼稚的,但卻打開了長樂的思路,讓她不至於一根筋的采用一種製作方法,一條路走到黑。如果不是小魚兒屢屢開闊長樂的眼界,她不能這麽快取得成果。所以,小魚兒那三成股份是應得的!那是人家憑自己的本事賺來的。
小魚兒聽得頻頻點頭,就是這麽回事兒!
瑾娘:……瞠目結舌四個字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
她無奈的想,如果你們硬是把添亂美化成幫忙,硬是強詞奪理覺得小魚兒實在是“貴人”,那我,我也……我也就不說什麽了。
瑾娘看向小魚兒,就見小魚兒還一臉認同的表情話。她……就真的不說什麽了。
最後,雖然姑侄三人的脂粉鋪子還沒開起來,卻已經平分好了股份。每人三成,至於剩下的那一成,以後就當做府裡的開銷。
瑾娘悶笑的認同了這個分配方案,然後借口以後她也是受惠者,現在要投資一些,所以就商定好幫她們把試驗丫鬟們的月銀發了。
這事兒錯過不提,隻說打發走三個小姑娘,瑾娘看向一邊嘴角勾起始終沒有放下的徐二郎,“想笑你就笑,別憋著,再把身子憋壞了。”
徐二郎聞言還真爽朗的笑起來。
瑾娘也跟著笑了,“你也覺得咱家這三個丫頭好玩吧?我也覺得。哎呀,你說整天有三個開心果圍著我,我得多樂呵。可一想到,她們遲早有一天會嫁出去……”
一提到嫁出去,不由又想到翩翩入宮一事,瑾娘頭還是有點大。
她是相信徐二郎的能耐的,知道他不同意的事情,最後鐵定成不了。但是她早先看過的那本書中,開篇時翩翩確實就在宮裡。那是不是說,在這段時間內,許是會發生什麽不可測的事情,逼得徐二郎不得不同意平西侯的提議,將翩翩推到宮裡去。
一想到此,瑾娘心亂如麻,再也笑不出來了。
徐二郎見狀,就拍拍瑾娘的手,“下午我再去一趟平西侯府。”
瑾娘聞言就擔憂,“昨天你當面拒絕了侯爺的提議,侯爺怕是會惱了你。你如今再去,他會見你麽?”
“會”。徐二郎篤定道,“只要他還想用我,還想送翩翩進宮,他就一定會見我。平西侯不是那等小肚量的人,也不是心無城府沒有半點算計之輩,不會在這點小事兒上和我計較。”
瑾娘心道,那可未必。
在她看來,一個家族的掌舵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慌亂。而平西侯竟然想到送族女進宮以穩住侯府的潑天富貴,隻這一步臭棋,她就覺得,平西侯哪怕面上再怎麽穩得住,實際上已經慌了。
而一個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撞的人,他的腦袋暈了,思路也不如平時清晰,做出的決策也不如以往具有前瞻性和長遠性,那他是什麽事情都辦的出來的。
不過這話不用她說,連她都看出來的東西,徐二郎肯定也看出來了。
他不提,因為現在平西侯府這艘船不好下來。等什麽時候他們從侯府的船上下來了,就好了……
徐二郎稍後出門,瑾娘則等來了歸家的長安和長平。
應天書院終於放年假了,長安長平也終於期末考試結束了。
按說這是一大喜事,可瑾娘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長平神情蔫蔫的。好吧,長平什麽都不用說了,瑾娘已經想到他絕對考砸了。
長樂也小心的問出,他是不是考砸的話。
長平眼圈登時就紅了,隨即梗著脖子氣咻咻的道,“那裡有考砸!根本就沒有考砸!我考的很好,夫子還特意表揚我了好不好?”
長安在一邊說著風涼話,“雖然沒考砸,考的還算好,但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這實在有點惋惜。”
長平氣的想跺腳,可惜腿上還夾著板子,他跺不起來。只能怒瞪著長安,“大哥,你能別往我心口插刀子麽?我心口已經夠疼了,正汩汩的往外冒血呢,你還在一邊笑話我,你還有一點兄弟愛麽?”
長安搖頭,嘖了兩聲,饒過他這一回,不再說讓他氣憤的話了,轉而坐在另一邊喝茶取暖。
長安放過長平,可還有翩翩呢。
翩翩毫不忌諱的問長平,“是期末考試沒考到班裡前三,還是期末考試前那次沒考中前三?哎呀,不能接連三次考中班級前三名,就不能升班。這豈不是意味著,來年你還要繼續去丁班讀書?哎呀呀,這也太慘了。 都上了半年學了,還混在書院最低端,嘖嘖,太慘了,這真是太慘了。”
長平……他直接被氣的眼淚都出來了。
長樂到底心疼哥哥的,見狀趕緊上前去,拿起手帕給長平擦拭眼角的淚花花。一邊擦還一邊安慰長平,“二哥不傷心啊,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咱們再接再厲,總有考到丁班的那一天。”
翩翩:“我也覺得長平下次絕對能考到丁班,畢竟班級前幾名,哦,是前六名來著,都升到丁班去了。那來年你再不能升班,可就太打臉了。”
長平眼角又冒淚了,長樂急的不行,趕緊給翩翩使眼色,“小姑姑你少說兩句,少說兩句不行麽?”
“嘖。我說的都是事實,幹嘛不讓我說。長樂你靠邊站,別給這小子擦淚。大男子漢哭哭啼啼不像樣子,因為這點小事兒掉貓淚更是不像話。我們徐家的兒孫可都是硬漢子,流血流汗不流淚那種,怎麽到你這裡,就不一樣了呢?”
長平: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他好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