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潯擺擺手,先是例行檢查了一下病人的身體狀況,收起聽診器,“恢復的不錯,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張橋感激的說道:“薄醫生,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了。”
“這是我作為醫生的職責,無需放在心上。”薄玉潯準備離開,開始下一個病房的查房。
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薄玉潯轉身說道:“心願愛心基金會旗下有一個醫學救助項目,我覺得很適合你,項目書你可以看看。”
張橋想也不想的說道:“我無條件相信薄醫生,我參加。”
薄玉潯搖了搖頭:“等會兒我讓人把項目書給你送過來,你全部看過之後再說參不參加,對了,項目書需要家屬簽字同意,你的家屬在不在這裡?”
張橋愣了一下,抿著唇搖了搖頭。
薄玉潯皺起眉頭:“你沒有一位親人在身邊嗎?上次手術時,那位年輕的女士是你的妹妹吧?”
提起妹妹,張橋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妹妹工作比較忙,沒有時間來照顧我。”
薄玉潯歎了口氣,“工作再忙,也要陪陪家人啊。”
薄玉潯正準備離開,一抬頭,病房門被人推開,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一隻手提了一袋蘋果,看到薄玉潯,男人笑容溫和的打招呼:“薄醫生,晚上好。”
薄玉潯目光在男人臉上淡淡掠過,輕輕點頭算作打招呼,抬步離開了病房。
走出病房,他回頭看了一眼。
男人放下保溫桶,盛出一碗粥,遞到了張橋手邊,動作非常熟練。
“岑老師,又要麻煩您了,您上課那麽辛苦,還要來醫院照顧我。”張橋歎氣。
“芳芳的姑姑工作忙,你也不能沒人照顧,我在江州無親無故,利用下班時間照顧你,也是照顧芳芳,畢竟芳芳也是我的學生,只有你的病養好了,芳芳才能安心學習。”
張橋問道:“芳芳又去同學家了嗎?”
男人笑道:“芳芳的這位同學,說出來你一定非常放心。”
張橋一邊喝粥一邊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岑寧。
“不知道張大哥有沒有看最近的新聞,有一位年輕的女孩以一己之力攪起了江州的風雲,以德報怨、被譽為菩薩轉世。”
張橋連忙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明鏡,這可真是個好姑娘,我太喜歡她了。”
一提起明鏡,張橋就掩飾不住激動。
岑寧坐下來,拿起一個蘋果,另一隻手拿著水果刀,不疾不徐的開始削蘋果皮。
男人指骨修長,水果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薄薄的蘋果皮連成一條線從他的指縫落下。
“芳芳的同學是明鏡的妹妹,現在張大哥放心了嗎?”
張橋愣了愣,搖頭笑道:“我何止是放心,我太放心了,沒想到芳芳竟然能跟明鏡小姐的妹妹成為好朋友,這丫頭走的什麽狗屎運。”
病房外,薄玉潯皺起眉頭,目光掠過岑寧的背影,轉身離開。
——
岑寧沒有在病房內待多久,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張橋拿起手機,一遍遍的給周雪打電話,然而對方的手機一直關機。
“小雪,你接電話啊,你到底出什麽事了?非要讓大哥擔心死是不是?”
他已經有半個月聯系不到周雪了,整個人好像人間蒸發了般,了無蹤跡。
以前也有好幾個星期聯系不到周雪的情況,然而這次不知為何,他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深。
猶豫了一下,他撥通了110。
什麽都沒有小雪的安全重要。
與此同時,一輛出租車停在江州警局門口。
一個裹著黑棉衣的女人打開出租車後座車門走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黑夜中閃爍著燈光的警局大門。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雨絲,綿密的猶如絲線,在天地間織了一張細密的網,攏的密不透風。
雨絲飄到頭髮上,衣服上,浮起細小的水珠,沾濕了睫毛。
女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了警局。
晚上七八點,正是警局最熱鬧的時候,臨近過年,江州各地加強了治安巡邏,而今晚長春路發生了一起醉駕交通事故,四五輛小車相撞,警局大廳除了辦案民警,還有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屬,熱鬧的不成樣子。
同時還有電視台記者采訪。
女人的到來,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大海,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木子從外邊走進來,注意到女子,立刻警戒了起來,走過去問道:“請問這位小姐,您要報案嗎?”
女子戴著口罩,抬頭的瞬間,木子看清了那雙眼睛,那是一雙空洞到有些麻木的眼睛,透著一股深深的煞氣,莫名令人心驚。
“我要見李嶺。”女子聲音嘶啞。
木子飛快的撥通李嶺的號碼,“不知小姐貴姓。”
“我是周雪。”
木子心臟猛然漏跳了一拍,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女人。
竟然是她。
那晚蔣春嵐被帶走時,她從雙龍橋上跳下逃走,自此再無蹤跡。
這半個月,不僅警方在找她,冉家也在找她。
她是蔣春嵐的心腹,手中掌握著太多蔣春嵐的秘密,調查蔣春嵐,就繞不開她。
找了半個月毫無蹤跡,沒想到半個月後主動送上門來。
電話很快接通,木子快速說道:“李隊,周雪點名要見您。”
周雪被領進審訊室,路過一間審訊室門口時,裡邊忽然傳出女子憤怒的咆哮:“我要見你們局長,你們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我是誰?”
周雪腳步頓了頓,眸光微閃。
是她。
她怎麽會在這裡?
周雪不動聲色的抬步,走進對面的審訊室。
警察對她很客氣,沒有給她戴手銬,給她送了熱牛奶和麵包,周雪沒有吃,一直追問道:“李嶺呢?我要見他。”
木子說道:“李隊出去辦案了,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再等等吧。”
周雪雙手交握,有些緊張的搓了搓。
木子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周小姐知道這半個月間,警方一直在找你嗎?”
周雪垂下眸光。
木子明白了,她隻跟李嶺說。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木子拿起手機走到門口,一邊接電話一邊回頭看著周雪。
“李隊,是,她什麽都不肯說,執意要見你,好。”
木子掛斷電話,對面審訊室女人的尖叫聲越來越大,直衝耳膜。
木子看了眼周雪,見她一個人安靜的坐著,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便走到對面,推開門走了進去。
薄玉薑坐在審訊椅上,雙手雙腳被拷,披頭散發,形容狼狽。
她眸光恨恨的瞪向走進來的木子,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道:“得罪了我,你們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嗎?”
“薄家大小姐,我勸你識相點,這裡是江州,不是任你胡作非為的京州,你故意傷人,抵死不認又怎樣,證據確鑿,容不得你抵賴。”
薄玉薑冷笑道:“你們知道我是薄家大小姐還敢銬住我,就不怕薄家找你們的麻煩?”
木子瞥了她一眼,眼神不屑,淡淡道:“薄家是什麽家風,薄小姐做的事情傳出去,就不怕給薄家蒙羞嗎?我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的認罪,態度良好,法律會從輕處罰,如你這般抵賴,罪加一等。”
薄玉薑深吸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們敢。”
“那薄小姐就試一試,留著力氣,還是等著法庭上狡辯吧。”話落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薄玉薑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可惡。”
她堂堂薄家大小姐竟然也有這樣一天。
木子走出審訊室,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響,暗道一聲糟糕,飛快的跑了進去。
木子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腳踹飛了男人。
周雪縮在牆角,臉色煞白,大口大口的呼吸。
雪白的脖頸上,一個淤青的手印。
而在周雪腳邊,是被她打落的一把匕首。
“你沒事吧?”木子蹙眉問道。
周雪搖了搖頭,指了指木子身後爬起來要跑的男人:“別……讓他跑了,他是蔣春嵐的人。”
木子點頭,說了句抱歉,轉身的同時踢起地上的匕首,匕首把柄撞上男人腿彎,男人悶哼一聲,跌跪在地上,匍匐了一下,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逃走。
木子邁著大步走過去,一腳踹上男人的背,男人一個跟鬥撞上了對面審訊室的鐵門,發出一聲悶響,審訊室內正在罵街的薄玉薑愣了一下。
男人始終抱著腦袋,不敢抬頭,木子走過去,一腳踩在他的心口。
“見不得光的老鼠,就讓我看看你是誰。”
等看清面前的臉,木子臉上的冷笑更深了。
“原來是你啊,蔣春嵐手伸的真夠長的,處理了一個胡威,還有你,她到底在警局安排了多少臥底啊。”
她故意拔高了聲音,對面審訊室內,薄玉薑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是夫人安排的臥底來救她了嗎?可夫人怎麽會用這麽愚蠢的手段,她只要動動嘴皮子,一句話下來,就能將她從警局裡解救出來,為什麽偏偏要用最笨的辦法。
現在好了,人被抓住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嶺大步走過來,木子看到他雙眼一亮:“李隊。”
李嶺淡淡的瞥了眼猶如喪家之犬的男人,揮了揮手:“帶下去審問。”
“是。”木子搓了搓雙手,躍躍欲試。
男人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他可是太清楚面前這個女人的審訊手段了。
“走吧,整天看我審訊,今天也讓你嘗嘗。”木子揪著人衣領,將人帶走了。
李嶺整理了一下袖口,抬步走進了審訊室。
周雪看到走進來的男人,苦澀的笑了笑:“李隊長,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面,會是以這種方式。”
李嶺走到審訊桌後邊坐下,打開錄音筆和記錄本及筆,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女人。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周雪深深的看他一眼:“李隊長,我會將我知道的,和盤托出,但我有一個請求,請您答應我。”
李嶺淡淡道:“我沒有權利答應你任何事情,這裡是警局,不是交易場。”
周雪抿抿唇:“我大哥、和我侄女……。”
“放心,他們非常安全。”
周雪松了口氣,“我是在八年前,來到夫人身邊的……。”
半個小時後,李嶺合上本子,關掉錄音筆和攝像頭。
“李隊長,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可以獲得從輕處罰嗎?”
“你的主動配合,在量刑時,會酌情考慮,不過……。”
李嶺話鋒一轉,周雪心口猛然漏跳了一拍,下意識抬頭看著李嶺。
“還有一樁命案,於蔣春嵐關系匪淺,你如果能配合查清楚,於你量刑極有優勢。”
周雪心想,蔣春嵐做事非常謹慎,她手裡怎麽可能有人命官司。
李嶺靠在椅背裡,相比剛才的嚴肅刻板,此時顯得有些慵懶隨意。
周雪眯了眯眼,忽然察覺到什麽,雙手下意識握緊。
“十三年前……。”
周雪呼吸一窒。
李嶺雙眸緊緊盯著周雪的面容,不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有一位風靡華國的大明星蘇音慈,你那時候十幾歲,應該有所耳聞,就算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也一定認識,國民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蘇音慈,果然是她!
周雪垂下睫毛, 靜靜的聽著。
“然而忽然有一天,這位國民女神忽然失蹤了,有人說,她嫁人豪門息影了,安心相夫教子,也有人說、她得罪了大人物,被徹底封殺。”
李嶺勾了勾唇,“但是據警方調查,她其實被軟禁了。”
周雪沉默。
“關於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審訊室靜的針落可聞,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漫長的沉默中,周雪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李警官,這是私事、還是公案?”她抬起頭,靜靜的凝望著對面氣定神閑的男人。
李嶺玩味的勾起唇角,“你是在跟我討價還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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