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站在碼頭,目送船隻遠去,風吹起衣袂,立在海風中的背影,飄渺卻孤獨。
韓蜀帶著四十八名船員走了,包括帶來的二十名護衛,明鏡讓他全部帶回去了。
此行目的已經達到,那些人留下已經沒有意義了。
帶來的中藥和食物飲水除了他們路上用到的,剩下的全部留下了。
“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江瑾辰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兩隻海燕在水天相接處徘徊,真是一副絕美的油畫。
“這裡的人更需要我。”明鏡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姐姐姐姐。”一個小女孩興奮的跑過來,到了近前猛的刹住腳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雙手背在身後,生怕弄髒了明鏡的裙子。
明鏡笑了笑,拉著她藏住的手,似是一點也不嫌棄她手上的髒汙,走到水池邊,用流水洗去手上的汙穢。
“手上有很多細菌,如果不小心入了口,這些細菌就會和你身體裡的細胞打起仗了,如果你身體裡的細胞輸了的話,那你就要生病了,所以平時一定要勤洗手,知道嗎?”
少女溫柔的聲音有著淨化人心的力量,小女孩呆呆的望著近在咫尺的面容,日光下,那張臉好像會發光。
“姐姐,你真好。”她已經會說簡單的漢語了。
姐姐誇她很聰明,一學就會。
少女只是微笑,“今天要繼續學習,不能懈怠,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孔子是誰?”
“他是我們國家的大聖人。”
“聖人是什麽?”
“前知千古、後知千古,才德全盡謂之聖人。”
“那姐姐也是聖人。”
明鏡笑著搖搖頭:“這種話不可再說,對聖人先賢不敬。”
平平吐了吐舌頭。
“過來,姐姐給你梳一梳頭髮。”
平平乖巧的坐過去,她的頭髮非常濃密,又是天生的卷曲,恐怕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打理過,因此頭上結了無數個死結,換個性子急的,直接一剪刀剪下去,明鏡偏偏是個極有耐心的,她很認真的一點點疏通那些打結的發絲,怕平平無聊,明鏡會用通俗的語言給她講華國的神話故事。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陽光照的人懶洋洋的,吹著海風,明鏡終於把平平所有打結的頭髮理順了,然後用清水幫她洗乾淨,平平摸著乾淨的頭髮,整個人忽然覺得輕盈了許多,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你還要看多久?”明鏡忽然出聲。
角落裡,秋野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走出來。
“我是怕攪擾了冉小姐的興致,還望冉小姐不要見怪。”
這女人真是個迷一樣的人物,好像平靜的海面,永遠的波瀾不驚。
“坐吧。”明鏡指指對面的石凳。
“雖然你曾經做了很多錯事,古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只要你誠心向善,咱們一樣可以做朋友。”
“朋友?”秋野郎頗有些受寵若驚,“我這樣的人也能和您做朋友?”
“怎麽?不可以?”
“當然不是。”秋野郎苦澀一笑:“我以為……。”
他看著明鏡,笑著說道:“謝謝您,我以後不會再做海匪了,您說的對,做我們這一行的,今日殺別人,明日就會被別人所殺,這樣的日子我也厭倦了,好好過日子他不香嗎?”
明鏡點頭:“你能這樣想最好。”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如果被那邊的人發現,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你給我講講娑婆教吧。
”秋野郎愣了愣,猛的看向明鏡,對面的少女唇角勾著淡淡的微笑,陽光下,閑適從容。
他喉嚨乾啞,半晌後才道:“原來你早就猜到了。”
“我那天從利澤的口中聽到一個名字,瓦卡,他是誰?”
“他是朝聖島的主人,也是南恩大將軍的心腹,南恩大將軍……。”提到這個名字,秋野郎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
“他是神篤國的戰神,掌握著所有的兵權,只要獲得他的支持,可以說皇儲的爭奪戰就已經贏了一半,直到有一天,一個叫娑婆教的教派興起,並迅速在神篤國獲得民心,與神教分庭抗禮,神教支持的是國主的長子阿丘王子,而娑婆教支持的,是國主流落民間的私生子桑落王子,本來桑落王子是沒有任何資格的,然而大將軍他卻選擇了站在娑婆教這一邊。”
“如今的神篤國,老國王病重,時日無多,兩派之爭只會日趨激烈,這個時候應該顧不得這邊,也算是我們的機會了。”
明鏡點點頭:“你知道娑婆教的聖主是什麽人嗎?”
秋野郎立刻搖頭:“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傳說他以修羅之身飛升,所以雌雄同體,每年十一月二十二是他的誕辰,會在谷雲城的聖廟廣場上舉行盛大的慶典活動,幾年前我去過一次。”
秋野郎回想那天見到的一幕:“他穿著金色的華麗長袍,帶著面具,手中拿著代表權力的太陽神仗,威嚴莊重高不可攀,他的頭髮像錦緞一樣的烏黑美麗,閃耀著絕世的光澤……。”
秋野郎用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華麗的詞匯去形容,卻都不及親眼所見到的震撼,即使過去了好多年,他依舊記得那高高在上的、猶如神抵降臨的那一人。
他不能說是人,在神篤國民的心中,他就是神。
明鏡抓住了重點:“他是黑色的長發?”
“是的,雌雄同體,這不是很正常嗎?”
明鏡看他確實深信不疑,也就不說什麽了。
“娑婆教僅用十年的時間就發展成如今的規模,與千年神教分庭抗禮,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這個聖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吃過午飯,明鏡去看望那些土著居民,他們身上的病在吃過藥之後已經好了很多了,在看到明鏡到來,紛紛跪在地上,雙手貼地,這是他們表達感謝的最大禮節。
明鏡路過一個茅草屋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刮來一陣風,傳來“叮鈴叮鈴”的脆響聲。
明鏡下意識尋找聲源,原來不知是誰家的窗前掛了一串用貝殼和魚腸串成的風鈴。
明鏡走過去,拿起那串風鈴細看。
她走進屋子裡,房間比明鏡在其他土著那裡看到的要乾淨多了,用樹樁搭建的簡易床,上邊鋪著稻草,用破衣服縫成的床單,角落裡是用石塊砌成的圓桌,上邊擺著木碗和……筷子?
筷子是用樹枝削成的,表面打磨的很光滑。
據明鏡的觀察,這些土著居民尚未開化,吃飯還是用手抓,他們是不可能想到要用筷子的。
明鏡不動聲色的問:“這間房是誰在住?”
平平走過來,小小年紀的她眼裡根本藏不住緊張,小手不停的卷著衣角:“是……是阿婆。”
明鏡眯起眼睛:“你的中文是她教你的吧?”
平平猛然抬起頭來,整個人都快哭了。
明鏡歎了口氣,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姐姐沒有怪你,是她不想讓你告訴我,對不對?”
平平點頭。
“既然她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明鏡設了個班,給那些海匪講課,他們倒也愛聽,時間一到,便都坐的齊齊的。
明鏡有時候教漢語,有時候講佛經,儒家的經典著論也會講一些,教他們走向正道。
“七日後就是交貨的日期,到時候萬一露餡,後果不堪設想。”
秋野郎皺起眉頭,憂心忡忡。
“庫哈是不會自尋死路的。”
秋野郎還是不放心,他得親自盯著去。
“對了,我讓你找的地方有眉目了嗎?”
秋野郎一拍腦袋:“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出海,我保證那地方你會喜歡的。”
平平站在靠近海邊的樹林裡等啊等,終於看到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踩著霞光緩緩往這邊來,她立刻飛奔過去。
“阿婆。”
那是一個和其他土著都不太一樣的女子,雖然穿著殘破的衣服,但仔細看卻能發現洗的很乾淨,她的頭髮用布巾包了起來,裸露出來的臉頰和脖子皮膚是一種不正常不太均勻的深色。
雖然膚色深,卻不難看出她的五官和當地土著的樸實厚重比起來,則明顯清秀很多,看到跑過來的平平,她下意識露出一抹笑,一排潔白的牙齒是那麽刺眼。
“沒有人看到你過來吧?”
平平搖搖頭,“阿婆你去海邊洗澡了嗎?”
女子深深的看她一眼:“你的中文進步挺快,以前我怎麽教你你都發不出仄音,看來你的新老師很厲害。”
平平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阿婆,姐姐她知道是你教我學漢語的了。”
女子愣了愣,苦笑:“我就知道瞞不過。”
“那阿婆我們去見姐姐吧,她會帶你回家的。”
女子回頭望著蔚藍的大海,“其實曾經我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回去,可是啊……回去了又能怎樣?我已經沒有親人了,這裡就挺好,十幾年了,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她牽起平平的手:“我們回去吧,阿婆給你煮小魚湯喝。”
“咳咳……。”女子迎風咳嗽起來。
“阿婆,你又不舒服了。”
“阿婆沒事,老毛病了。”
回到居住的小屋,女子熟練的燒水,把撈回來的小魚擇乾淨放在熱水裡煮,從床下的一個木筐裡拿出一個小罐,裡邊是鹽,是她從這裡的海匪手中用一個銀鐲子換回來的。
她捏了一點鹽放在鍋裡,又撒了一把曬乾的野菜,屬於食物原本的清香充斥著鼻尖。
女子撈了一碗,就著月光,慢慢的享用著。
吃完飯,她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
月光穿過窗戶灑落在床上,映的整個小屋亮堂起來。
窗下懸掛的風鈴輕悠悠的蕩啊蕩,像記憶深處的搖籃曲。
這樣寂靜的深夜,最容易放大心中的愁緒,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她坐起身,抱著雙腿,盯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那日她遠遠的看到了一個白衣少女,恍然間,她以為看到了那個人,現在想想,多麽可笑。
她不想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便遠遠的避開了。
沒想到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的。
——
江州福至碼頭。
凌晨時分,一艘貨船悄無聲息的停靠在碼頭。
四十八名船員踩在江州的土地上,眼底閃爍著淚花,這個時候他們是真的相信,他們回家了。
冉家派了兩輛大巴車,先把人送往醫院輪番做檢查,家屬如今還蒙在鼓裡,按韓蜀的說法是,他們在南溪島經歷的一切,不能向外界透露出分毫,包括他們的家人也要全部瞞著。
媒體那邊冉家會等他們身體好些之後,舉辦專門的發布會對外公布。
人被鍾志接走,韓蜀坐車前往冉家。
走進冉家大廳,他深吸口氣,這趟南溪島之行也算是見過世面了,但是面對冉騰霄,還是忍不住緊張。
韓蜀垂著腦袋,將島上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部說了一遍。
冉騰霄全程安靜的聽著。
韓蜀緊張的吞了口唾液,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她呢?”男人淡淡的聲音落下,聽不出情緒。
韓蜀腿肚子打顫,強自鎮定著說道:“大小姐讓我轉告您,說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她會留在島上善後,請您不要為她擔心。”
“不要為她擔心?”冉騰霄忽然笑了起來。
“我派你去是幹什麽的?你怎麽敢一個人回來?”
伴隨著男人憤怒的質問,一個價值百萬的青瓷茶杯摔在他的腳邊,韓蜀立刻跪在地上。
“屬下失職,請霄爺責罰。”
“她還說了什麽?”
“大小姐有親筆書信要屬下轉交霄爺。”
男人立刻起身走了過去,從韓蜀手中奪過信封。
封口並未有被拆開的痕跡,冉騰霄迫不及待的打開,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看完。
半晌後他說道:“你下去寫篇日志,務必要將島上所經歷的一切,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寫下來,若我知道你有欺瞞,可知後果。”
韓蜀硬著頭皮說道:“是。”
“滾。”
韓蜀立刻退了下去。
冉騰霄捏著信紙,咬牙切齒:“你真是膽大包天。”
繼而又開懷大笑,“偏偏讓我這樣喜歡,也罷,隨你鬧,整個冉家都會陪著你。”
“葉劍。”
葉劍走上前來。
“從今天開始,加強警戒,不要讓人鑽了漏子,尤其賭場那邊,你親自去盯著。”
“幫我約一下申先生和申夫人,在他走之前,感謝他這些年來對我們冉家的關照。”
冉騰霄勾起唇角,笑的像隻狐狸。
第二天一早冉紜華從樓上飛奔下來,興衝衝問道:“小姐回來了嗎?”
冉騰霄坐在餐桌前,手裡捏著財經報紙,頭也不抬:“沒有。”
冉紜華撅起嘴巴,“小姐真是好狠的心,早知道我跟她一起走了。”
“小花,你要的雞湯燉好了。”廚娘提著保溫桶走出來說道。
冉紜華接了過來:“謝謝惠姨。”
話落提著保溫桶就要出門。
“你幹什麽去?”冉騰霄皺眉問道。
“小姐走之前,囑咐我多照顧一下毛小姐,說她在江州人生地不熟的,怕她受委屈,今天周末,我去沈家看望一下毛小姐。”
冉騰霄盯著冉紜華走遠的背影心想,她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怎麽,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冉紜華驅車前往沈家,路上又買了一束百合花,一個果籃。
她以前就跟著明鏡來過沈家,沈家的傭人自然認得她,停好車,沈家的傭人幫她拿著果籃,她則一手抱花,一手提著保溫桶。
冉紜華瞥了眼對面停著的一輛紅色跑車,挑了挑眉:“還有客人嗎?”
傭人回道:“是徐小姐。”
冉紜華笑眯眯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冉紜華雖然只是冉管家的女兒,但在冉家的待遇跟小姐差不多,跟明鏡關系又最親近,毛娜娜在聽說冉紜華來看她,親自出來迎接。
“小花,你來之前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我什麽都沒有準備。”
“娜娜姐,小姐知道您吃不慣江州的飲食,有腸胃的老毛病,特地交代我燉了您愛喝的雞湯送過來。”
“替我謝謝明鏡,難為她在外奔波還想著我。”毛娜娜是真的感動啊。
冉紜華走進客廳,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人,見她進來,對方站了起來,微笑著打招呼。
“冉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冉紜華笑眯眯道:“徐小姐。”
毛娜娜意外道:“怎麽,你們認識?”
徐祖淼看了眼冉紜華,笑道:“說起來,冉小姐也算是我的學妹了。”
那時候冉騰霄在國外留學,冉管家也不管是抱著什麽心態吧,總之把冉紜華也送去了國外讀高中,直到冉騰霄回國,冉紜華也回國讀起了大學。
她和徐祖淼就讀同一個高中,只不過她入學的時候,徐祖淼是那一屆的優秀畢業生。
“我那時候其貌不揚,難得徐小姐還記得我。”
徐祖淼捂嘴笑起來:“冉小姐可莫要妄自菲薄,那一屆的留學生中,冉小姐是最優秀的,人群中一眼就讓我注意到了,我還想說是哪家世族養出來的名媛,小小年紀竟有這等風采。”
冉紜華心底冷哼一聲,這女人比幾年前更虛偽了。
冉紜華坐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了,徐祖淼跟了出來,“小花、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去喝杯咖啡?我剛回來江州,人生地不熟的,有很多地方還要你這個當地人給我當參謀呢。”
冉紜華勾了勾唇,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一人點了杯咖啡,冉紜華低頭刷手機。
這時咖啡店的廣播裡響起了“鐺鐺鐺”的聲音,一下一下,溫柔而有力量。
這是木魚聲。
緊接著,是女子的低吟,伴隨著輕柔的古琴聲,有一種叩擊心扉的震撼。
冉紜華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明鏡。
這首歌她在學校聽了無數遍了,這是曲飛台新專輯的主打歌,一經發售便迅速火爆全國,學校廣播只要到休息時間,便翻來覆去不厭其煩的點播這首歌。
冉紜華下意識就能跟著哼起來,旋律歌詞已經爛熟於心。
這首歌曲飛台摒棄了亂七八糟的西洋樂器,用了古琴琵琶橫笛二胡編鍾等古典樂器做伴奏,當他用那清澈的嗓音動情的吟唱,畫面感撲面而來,讓人仿佛看見那皚皚高山上的冬雪、在千古的時光中,靜默的流淌,不管歷經多少歲月變遷,那源於靈魂深處的感動,歷久彌新。
冉紜華每一次都會靜靜的聽完,她想,曲飛台真是一個天生的歌者,他的才華在如今的樂壇,無人可以匹敵,即使一百年後,他的樂曲依舊可以流傳,也許這就是經典的魅力。
一首歌唱完,對面的徐祖淼感慨道:“不知道為什麽,這首歌讓我想起了明鏡。”
冉紜華心底輕曬,裝什麽呢,這種說法網上到處都是。
“說起來也有好久沒見明鏡了,雖然涉及她的隱私我不該問,但我自問和明鏡還算是朋友,便想冒昧的問一問,明鏡她……最近是不在江州嗎?”
冉紜華挑眉:“你不知道嗎?啊、也是這種事,小姐也沒必要跟你說的,畢竟你們也沒熟到那個程度,小姐她出國了,本也不是什麽隱私,只是小姐喜歡低調,不欲張揚。”
“原來如此。”徐祖淼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笑道:“我跟你們冉家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呢。”
來了來了,終於憋不住了,冉紜華笑眯眯道:“哦,此話怎講?”
“我和小花是高中校友,和你們家冉先生,是大學校友,上次在沈氏集團的年會上,突發狀況,沒來得及打招呼,真是遺憾呢。”
“如果有機會,還請小花幫我引薦一下,冉先生一直是我很崇拜的學長,他的事跡現在還在我們學校廣為流傳呢。”
“是嗎,原來我們家霄爺這麽厲害。”冉紜華琢磨著:“這不是簡單嘛,下個月西郊馬場有馬術比賽,霄爺會親臨現場,不知道徐小姐馬術怎麽樣?”
“霄爺最喜歡馬術好的女子了,要是徐小姐現場來個馬術表演,定能得霄爺青眼。”
徐祖淼笑了起來,“多謝告知。”
冉紜華走後,徐祖淼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唇角微勾。
這女人也是個滑不溜秋的,出國?騙鬼呢。
明鏡到底去了哪裡,徐祖淼並不關心,她要的是在江州站穩腳跟。
不管是沈家還是冉家,她都要。
那個女人偏偏和這兩家關系匪淺,實在太礙眼了,她不在,正好省了除去她的功夫。
徐祖淼慢慢的喝著咖啡,她還是挺喜歡江州的,一回來,就不想走了。
下個月的馬術比賽?徐祖淼微笑起來,巧了不是。
——
冉紜華哼著歌走進冉家,冉騰霄眯眼盯著她:“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冉紜華忽然湊近冉騰霄,仔細打量這張臉。
冷不丁被人近距離打量,冉騰霄迅速拉著臉,瞪了她一眼。
冉紜華眨眨眼睛:“霄爺,你知道江州有多少女人打你的主意嗎?”
冉騰霄冷哼一聲:“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哎、真是藍顏禍水啊,今天還有女人旁敲側擊的讓我給你拉皮條呢。”
冉騰霄俊臉徹底寒了下來:“冉紜華。”
冉紜華嘿嘿一笑:“那些天真的女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我當然要成全他們嘍,霄爺,您就自求多福吧哈哈。”
話落在冉騰霄暴怒之前趕緊躥上樓了。
很快冉管家偷偷進了冉紜華的房間,正在衣帽間換衣服的冉紜華無奈的說道:“爸,您進來怎麽不敲門呢。”
冉管家肅著臉走過來:“我問你,你怎麽幫助外邊的女人算計霄爺?你這個傻孩子,腦子裡灌的都是水嗎?”
冉紜華歎了口氣:“我的爹啊,您比那些女人還天真,還做著讓我嫁給霄爺的美夢呢,您醒醒行不行。”
冉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門口,瞪她一眼,壓低聲音說道:“怎麽不行,我跟你說,霄爺跟我是有約定的,當初我扶持他,他答應我一個條件……。”
“如果你現在拿這個條件去威脅他,你覺得霄爺會答應你嗎?到時候我們父女倆都會被掃地出門,您年輕時候挺聰明的,老了怎麽越來越糊塗了。”
冉管家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怎麽會不著急?以後冉家有了女主人,還有你的立足之地嗎?這潑天的富貴你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拱手於人嗎?”
冉紜華拍拍自己的臉:“您看看我這姿色,能勾引得了霄爺嗎?”
冉管家咬了咬牙,壓低聲音:“我這裡有藥,傳說是古代的宮廷秘方……。”
冉紜華氣笑了:“爸,您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可能嫁給霄爺的,我不喜歡他,他也絕對看不上我,您要是想讓您女兒安安生生的活著,別被未來女主人記恨上,您就消停吧。”
冉管家走了一圈,“我跟你說,霄爺的心思我摸了個七七八八,他喜歡的是那位。”
冉紜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誰,不可思議道:“爸,您瘋了不成,胡說什麽?她可是霄爺的姑姑。”
冉管家冷笑一聲:“她可不是冉博文的女兒,騙得了外人,可騙不了我。”
冉紜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霄爺知道嗎?”
冉管家點點頭:“這也是我最擔心的,霄爺明知道她不是,卻還是把她接回了冉家,給她全然的信任,這個女人早晚要毀了冉家。”
有一點他沒說,這個女人讓他想起了禹薑。
將會給冉家帶來滅頂之災。
這下冉紜華的臉徹底寒了下來,“爸,這樣的話我希望你是最後一次說,大小姐回來冉家後,做了多少事,你都看在眼裡,這次找回失蹤的船員,為冉家挽回多少聲譽,捫心自問,你做的到嗎?冉家又有誰能做到?一幫大男人還沒有一個小姑娘有能力有手段有膽色,那就只有詆毀她才能讓自己心底好受些,您是我的父親,我不該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您,但小姐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敬仰的人,我不會容許任何人侮辱她,您也不行,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是冉家的大小姐。”
“還有,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管家,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才是你的職責,揣度妄議主人,您是覺得日子過的太舒坦了是不是?”
冉紜華可不會因為他是自己父親就給他留面子,不罵醒他他還會犯糊塗,到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
南溪島往東四百海裡的地方,有一座小島,面積比南溪島要小一半,這裡長著大量的椰子樹,植被茂盛,非常適合人類居住。
明鏡在第二天中午登島,發現這裡比她想的還要好許多,非常滿意。
江瑾辰抓了把土壤,“這裡的土壤蘊含著豐富的磷質石灰土,適合種植農作物和熱帶水果。”
這要比南溪島好許多,南溪島因著鈾礦開采後的輻射原因,土壤含毒質,不僅植被生長不了,人都不能在那裡長久居住下去,因此明鏡才讓秋野郎尋覓一個宜居的海島,讓那些當地的百姓遷移過來。
秋野郎手中有著大量的錢財,他手下還有三百多名海匪,建設一座海島不在話下,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這座海島不在南下的航行線上,就連導航儀上也不會顯示,真真的世外桃源了,如今沒有海匪作亂了,生活在這裡的人,可以說很幸福了。
明鏡在晚上回到南溪島,一上島平平就急急的撲了過來,“姐姐,阿婆、血血……。”她一急起來說話就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
明鏡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別急,你現在帶我去找她。”
平平拉著她跑起來,很快來到明鏡曾經到過的窗戶上掛貝殼風鈴的那個小房子前。
屋子裡傳出女子劇烈的咳嗽聲。
明鏡走進去,看到了那張簡易的木板床上躺著的女人, 床前的地上有一灘血,觸目驚心。
“婆婆。”平平撲過去。
女子睜開眼睛,看到站在門口的少女,有一瞬間的愣怔。
那天她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有瞧見她的面容,如今近距離,那張臉,竟給她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垂在身側的手指忍不住顫了起來。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抱歉,還是驚擾您了。”
她說的是漢語,已經聽不出任何口音。
少女的那雙慧眼靜靜的盯著她,似乎自己的所有偽裝在那雙眼睛面前,都顯得那麽可笑。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能不能容許我洗一洗臉。”
沒等明鏡回答,女子從床上下來,走到角落裡,拿起掛在樹枝搭成的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一點一點的擦著臉,然後脖子,手臂。
再面對明鏡的時候,已是換了一張蒼白的臉。
細眉杏眼,很秀氣的容貌,膚色白皙,卻透著一種病態般的蒼白。
明鏡看著面前的人,心底歎息了一聲。
而對面的人也在細細的打量她,那雙滄桑的眼眸裡仿佛瞬息間經歷了滄海桑田,沉默了半晌,她忽然開口:“冒昧問一下,您今年多大?”
“我知道這個問題很唐突,但是……。”女子的眼神染了一抹哀愁,仿佛在回憶什麽。
“十八歲。”對面的少女回答。
“十八嗎?”女子喃喃著,苦澀的搖了搖頭。
她真是昏了頭了,怎麽會覺得是那個孩子呢。
下一刻,少女抓住她的手腕,手指落在她的脈搏上。
“別動,我替你號一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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