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閃耀。
省親別墅的正殿碧霄殿內,顏府家眷圍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擺著各式精致小點,荔枝紅豆糕、桂花雲片糕、杏仁麻薯、蔥花卷餅、椰汁蝦球……並碧螺春一壺、玫瑰花茶一壺、薑汁撞奶一壺。
穿著嶄新服飾的丫鬟們在殿內忙來忙去,看起來,一片喜慶。
大門正對面的空地上,搭了一個一人高的戲台子,班主一邊張羅著夥計布景,一邊吩咐樂師調音,一邊又挑開側面的黑幕,問花旦們準備好了沒有。
一名花旦就問:“六么兒呢?他怎麽還不來?沒他,那出戲怎麽演?”
班主就道:“六么兒鬧肚子,先上別的戲,《從軍記》押後。”
另一邊,樂師說道:“不是啊,班主,六么兒拿了我曲譜,他該不會是又用我的曲譜擦屁股去了吧?這個月都擦了好幾張了!再這麽下去,班主你得給我補工錢!寫一張曲譜我容易麽我?”
班主走過去踢了樂師樂師一腳,呵斥道:“給我閉嘴!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兒!嘴巴都給我放乾淨點兒!”
華珠挽著年絳珠的手經過戲台,正好聽到他們的吵鬧,華珠噗嗤一笑,覺得那個叫六么兒的挺有意思。
“琅琊很有名的戲班子,一天好幾個場子呢,今兒在咱們府演完了,還要趕錢家的場。”年絳珠笑著為華珠解釋。
華珠就注意到,年絳珠在提到戲班子時眼神格外亮堂,不禁問道:“你什麽時候變得愛聽戲了?”
年絳珠嗔了她一眼:“哪裡是我愛聽戲?自從三爺去世後,咱們府裡好多年沒這麽熱鬧了,我和你姐夫大婚都沒讓請戲班子呢。後面,二房的兩個孩子出生、滿月、周歲,也沒怎麽熱鬧過。”
這說明,公公很重視她的一雙兒子。所以,她高興。
華珠打量了年絳珠一眼,既然高興,為何又穿得這麽素淨?難道因為和顏博吵了架?不太像。華珠搖了搖頭,回頭望了一下戲台子:“好像不少人呢。”
年絳珠笑道:“是啊,花旦、樂師、小生……反正雜七雜八地加起來,足有二十七人之多。單單是車費,顏府就花了不少。”
“你怎麽知道是二十七個?”
“門房有登記啊。”
“你已經開始重新管事了?”華珠挑眉,是不是太快了?剛做完月子呢。
年絳珠淡淡一笑,似有一種不羈的嘲弄與譏諷:“太太現在忙著和林姨娘鬥法,哪兒有閑工夫管宅子裡的事兒,前兩日便把對牌送我屋裡來了。”
要說林姨娘也是厲害的,生了一子一女,還娶了尤氏這樣能乾的兒媳,而今年過四旬,依然在美女如雲的後宅屹立不倒。從不見她出來蹦噠,但顏寬就是每個月都有五六晚歇在她屋裡。
華珠這麽想著,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殿內,開始搜尋尤氏與顏姝的身影。
顏姝不知跑哪兒玩去了,尤氏穿著一件寶藍色短襖,頭戴騰蛇金步搖與翡翠琉花簪,鵝蛋臉上撲了淡淡的妝粉,在燭光與夜明珠的映射下微微反射著粒子一般的銀光,她抬手,兩個金鑲玉手釧兒輕輕碰在一起,仿佛撞出了清脆的聲響。她身邊的余氏被吸引,低頭朝她皓腕看去,笑著說了什麽,華珠隔得遠,卻聽不清。
“哎喲,這是京城來的款式吧?”余氏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豔,問尤氏。
尤氏與余氏同為京城人士,尤氏家中是皇商,明面上經營珠寶玉器、絲綢茶葉,暗地裡也販賣私鹽、開采礦山。但尤家原先也不是經商的,他們務農,祖上留了五座山頭、一塊地,平時以種植茶葉為主。佑成帝三十八年,北齊與胡國惡戰,烽火十八月,耗資巨大,導致國庫空虛。尤氏的祖父偶然一次種樹,竟刨出了一堆顏色怪異的土壤,找人鑒別後得知是金礦。尤老太爺當機立斷,將資產無償捐獻了北齊皇室。
後面,北齊大敗胡國,佑成帝不僅重賞了尤老太爺,還封了他做皇商。
顏家的破天富貴,尤氏的嫁妝可謂是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至於余氏,她的身份就比較高了,是襄陽侯嫡女。
但襄陽侯的發家比較離奇,就好像大家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突然有一天,他就從地裡長出來了一樣。而且是以一種絕對的優勢轟炸了京城的權貴圈,除了沈家與染家之外,再無第三家能與襄陽侯比肩。
尤氏將手釧兒取下來,戴到余氏手上,笑道:“是京城新款。”
余氏又褪下來戴回她手上:“我隻說它好看,又沒找你討要。是長樂公主興起來的樣式?”
“可不就是她?她穿什麽衣服、戴什麽首飾,第二天就會成為全京城爭相效仿的對象。”尤氏扶了扶鬢角的珠花,“不過,興到琅琊來卻是一年之後了。”意思是,她總走在潮流的最前端。
這時,五歲的顏恆之與四歲的顏慧嬉戲著奔到了尤氏懷裡,撒了個嬌,軟軟地喚了“大伯母”“娘親”,然後抓了一把果子,又跑到一邊兒玩去了。
尤氏看見余氏的眼底流露出濃濃的羨慕,心中微甜,卻歎道,“陳閣老的小兒子又闖禍啦,逛青樓被逮個正著,讓京城防衛司的人關了一整夜,他氣不過,出來時打死了一名侍衛,聽說要砍頭。”
余氏微微一歎:“唉!陳閣老一世英明,為我北齊貢獻了半生精銳,沒想到最後竟連一根苗子也沒留下。”
尤氏拿了一塊栗子糕:“別這麽說,駙馬難道不是他兒子嗎?”
余氏淡淡地笑道:“駙馬?駙馬生的孩子得跟公主姓赫連啊,陳家這一脈,算是徹底斷了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