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經是三月有余,石三郎已經歸了家,依舊鬧騰著說要迎她進府,除了換上了秋裝,一切好似並沒有什麽不同。
墨蘭也不常去紅繡閣,但從來都沒有叫薛默然去過百花坊給她量體裁衣。
“姐兒,咱們今日去紅繡閣取衣衫麽?這秋日裡,公子哥兒都是要去狩獵賞楓的,媽媽說早些備好了騎裝方是。那薛裁縫雖然新意,但是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好騎裝。也是姐兒心好,照顧他的生意。”
墨蘭畫著眉的手滯了滯,“那紅繡閣的東家,乃是宮中蔡淑妃的侄兒,同三郎是好兄弟,去那兒都是瞧了三郎的面子,同那小裁縫有何乾系?”
婢女忙忙點頭稱是,墨蘭心高氣傲並不好相與,是她多嘴多舌了。
“去紅繡閣吧,三郎家中祖母沒了,我也不好穿紅,惹了他眼。”墨蘭看了看窗外,秋風輕輕的吹著,落葉打著卷兒落在了地上,她突然覺得,若是這窗上掛上一串風鈴,那真是再美不過了。
她想著,便起了身。
作為一個頭牌娘子,她也就只能在這樣的地方任性了。
街上人來人往的,小婢知曉墨蘭喜歡清靜,專門擇了那小巷子走。
墨蘭說到這裡的時候,閔惟秀終於來了精神。
說實在的,她對這種別別扭扭欲說還休的愛情,一點都不感興趣,也絲毫體會不到這裡頭的美感何在。
人生短短幾十年,就這麽矯情死了,然後用癡情把自己個感動了?毛病!
墨蘭喜歡薛默然,薛默然屋子裡掛著蘭花風鈴,又喜愛蘭花,未必就對墨蘭無意。
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身份,就這樣你不說,我不說,你不聽,我不聽的!
你當是太子同打鼓女呢!
閔惟秀想著,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薑硯之,說起來,這廝府上還真住著一個打鼓女!
薑硯之有些脊背發涼,莫非是他聽墨蘭說話太專心,惟秀不高興了?可他是在尋找線索啊!
閔惟秀滿意的見他抖了抖,收回了視線,打了個呵欠,“像你這麽美的姑娘,還專挑小巷子走,是不是該到了路遇惡霸調戲小娘子,小英雄振臂一聲吼救得美人歸的戲碼了?”
墨蘭有些驚訝,“閔五娘子如何知曉?”
閔惟秀有些意興闌珊,不是她聰明會猜,實在是老天爺太不用心了,翻來覆去的都是才子佳人,冷面將軍頑皮妻,我愛你弄死你的戲碼,都不帶改的!
墨蘭有些懷念的說道,“我在一個小巷子裡,遇到了一個老伯,他在那裡擺攤賣著風鈴,其中有一串就是蘭花紋樣的。我去得遲,老伯說已經被人定下,那個人回去取錢去了。”
“我雖然失望,但是也做不出強人所難之事,正要離去之時,便瞧見薛裁縫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原來他就是那買了蘭花風鈴的人,我想著,那或許就是緣分。”
“薛裁縫得了風鈴,便引著我去紅繡閣,剛走到巷子口,就瞧見了少東家。我們少東家,姓馮,這開封府多數的花樓生意,都是他家的……那會兒韓國公府出了事,石三郎自顧不暇,多日未來尋我。”
“少東家一早對我動了心思,竟然是跟著我而來。他不但對我出言不遜,還拉拉扯扯的,薛裁縫護著我,被他打了一頓……打那之後,我便甚少去紅繡閣了,便是要做衣服,都是畫了圖紙,讓小丫鬟去。”
“薛裁縫不過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日後就是要娶一個平凡愛嘮叨的妻子,生上一堆孩子。他每日都縫製新衣,卻要在過年的時候,才會給家裡人置辦新衣。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這就是最真的人生。”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我並不知道是誰殺了薛裁縫。他手頭上的活計都沒有做完,就不見了,實在是不符合他的風格。我想著,他大約是已經死了。”
墨蘭的話沒有說盡。
但便是閔惟秀,都聽明白了她想說的話。
像她這樣的行首娘子,若不是家中巨富的公子哥兒,是不可能給她贖身的。
即便是贖身,她得了石三郎的恩惠,又如何能夠斬斷,還有那姓馮的……
薛默然一個小裁縫,賺錢的時候蔡玉林說他好,但是他惹了麻煩,可不一定有人願意出頭護著他。
她若是往前走一步,薛默然的平靜人生,就此要打破了。
薑硯之搖了搖頭,“不,你告訴了我們兩個很重要的事,姓馮的同他發生過衝突,另外,你以為藏得很好,但你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對薛裁縫的感情,至少你身邊婢女有所察覺。那麽同你同床共枕的石三郎呢?”
“紅繡閣是做什麽衣服的,你不知道?你去那裡做騎裝,而薛裁縫也接了。蘭花高潔,並不適合紅繡閣的衣服樣式,他卻專門隻為你繡蘭花。什麽淒美的小情愫,旁人都瞧在眼中呢。”
“你以為的不打擾,其實早就打擾了。薛家財物並沒有丟失,甚至是門鎖都沒有被人撬壞,他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那麽,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去了他的家中,同他一起喝茶飲酒,然後將他殺死之後,藏在了牆中。”
他早就想說了,費了這麽大力氣藏屍的人, 肯定是熟人作案。
若是過路的強人,殺了就跑不就行了,為何要把他的屍體藏起來,還清理了現場,將門鎖好了。
畢竟,李清關一家子來吃年夜飯的時候,院子裡乾乾淨淨的,絲毫沒有凶案現場的感覺……
“現在,凶手最有可能是這四個人當中的一個,第一個是李清關,薛裁縫無親無故,他死了,他們一家子就能夠名正言順的佔人家的宅子了;第二個,就是蔡玉林你了,薛裁縫給宮中貴人做衣衫,許是犯了什麽忌諱,知曉了什麽不該知曉的,讓你動了殺機……”
蔡玉林原本聽得眼淚汪汪,感動得不行,聽到這裡,頓時激動起來,“等等等等,表弟,這裡頭真沒有我啥事啊!做個衣衫能犯什麽忌諱啊,姑母一把年紀失寵也是正常的,總不能怪我吧?”
他一說完,自覺失言,趕緊捂住了嘴。
薑硯之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第三個第四個,就是墨蘭提到的姓馮的,還有石三郎,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