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銀芳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她是聽過閔惟思的,在這京城風月場上,曾經也是數得著的紈絝。
其實在汴京城中,做一個受歡迎的敗家子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說你家中有金山銀山,那旁的公子哥兒,誰家還沒有個金海銀海?
比起家底子來,都是半斤對八兩的。這個時候,還想受歡迎,那就得看幾方面的能力了,譬如長得好,你若是貌比潘安,便是沒有錢,那行首娘子願意倒貼同你遊湖;
再譬如會寫小曲兒,乃是頂頂的風雅人物,那是花娘們想要出頭,必須討好的人物,是數一數二的頂流;
前兩種實屬罕見,那麽便有第三種,手兒闊,嘴兒甜……譬如閔惟思。
“若是不靠武國公府,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幹什麽的人?”高銀芳好奇的問道。
閔惟思摸了摸下巴,“大概是專門勸人喝酒的吧,這大戶人家開個酒會詩會的,若是沒有人捧哏暖場,那豈不是無趣?再不濟,大概是象棚裡說書的,市集上辦事的中人。你呢?”
“如果不靠高將軍府,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幹什麽的人?”閔惟思回問道。
高銀芳仔細的想了想,“賣瓜的王婆?雖然瓜不會說話,但是我會說啊!”
閔惟思眨了眨眼睛,打趣的看了高銀芳一眼。
他肯定,高銀芳絕對在內涵她叔父高達。
“我剛把那廝罵了一通,一出門怕是我家馬車就在候著了,待一回去,就要被爹娘念叨。不如借你馬車帶我一程?”
閔惟思點了點頭。
就衝著高銀芳同閔惟秀要好,他也不能坐視不理不是。
再說了,他剛剛氣壞了女方家的父親,回家之後,哪裡光是罵啊?臨安長公主絕對要蹲馬步,揪耳朵齊上陣了!
能避一會兒算一會。
“用什麽馬車?樊樓我熟悉,
帶你走個小門,保證無人知曉。”
閔惟思說著,調轉頭朝著一側的小回廊走去。
一炷香之後,高銀芳蹲下了身子,臉有些發黑,“這就是你說的小門?確定不是狗洞?”
閔惟思毫不在意的撩起了名貴的袍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你一個小娘子。我跟你說,這還真不是狗洞。咳咳,你知道的,京城裡亂糟糟的事情多,萬一家中母老虎找上門來了,總得有個地方逃走,保住顏面不是。不然的話,你當這樊樓為何在七十二正店裡數一數二?”
高銀芳鄙視的看了閔惟思一眼,呵呵,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說話間,一個胖乎乎的男子跑了過來,一見到閔惟思同高銀芳,奸詐一笑,“嘿,兄弟,你家娘子也來抓人了?這年頭,軟飯越來越難吃了,贅婿不好當啊,我先走一步了啊!”
他說著,擠開了閔惟思,可著勁兒的往那洞裡一撲,剛爬了一半,便嚷嚷了起來,“兄弟,幫我推上一把,卡住了卡住了!明明上個月都不會卡的啊!”
高銀芳憤憤的抬起了腳,一腳踹在了那胖子的身上。
只聽得噗的一聲,那人爬了出去,拔腿就跑,邊跑邊說,“謝了啊,大兄弟。”
閔惟思見怪不怪了,高銀芳已經算是溫柔了,若是換了閔惟秀,這廝得踹飛到馬路上去。
他想著,又撩起了袍子,躬身出了去,高銀芳看著那個洞,忍不住呸了一口李明白這個奸商。
“你再不來,搞不好那個胖子的夫人,就要追來,誤會你是……”
高銀芳豎起耳朵一聽,果然聽到了前頭的嚷嚷聲,她一咬牙,鑽了出去。
呸呸,今日的臉,是徹底的丟光了。
閔惟思叉著腰,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走這邊,我告訴你,這邊有條僻靜的小路,大家夥兒都從這裡遁走,快得……”
“快躲開!”高銀芳嚷嚷了出聲。
閔惟思來不及反應,隻覺得背後被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他爬出來之後,因為在同高銀芳說話,便背對著巷子口,沒有想到,竟然遭到了別人的暗算。
高銀芳一瞧,拔腿就想跑,這裡到底是樊樓附近,當真是天子腳下,除了這個暗巷,前頭都是人聲鼎沸的,若是她能夠快一點……
可她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被人追上了。
……
等閔惟思再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四周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大清楚,只能夠聽到一陣陣的青蛙呱呱叫聲。
閔惟思動了動手,因為被捆的時間太長,手腳都有些發麻了。
“嗚嗚……”閔惟思用腳踹了踹一旁的高銀芳,他們兩個人,被捆在了同一個根柱子上,上半身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只有兩條腿能動。
嘴上則是被一塊布給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不用想,他都能夠明白現在的情況,他們二人,絕對是被人下了暗手,抓起來了。
只是不知道,抓人的人,到底是衝著武國公府來的,還是衝著高將軍府來的。
高銀芳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睛,“嗚嗚”了兩聲,以示回應。
閔惟思扭過頭去,望著高銀芳安撫的笑了笑,動了動嘴。
高銀芳一個激靈,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她瞬間明白了閔惟思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從樊樓失蹤了多久了,再這樣下去,阿爹阿娘得急死了。就算被人救了回去,那清白也全無了。
高銀芳想著,心中咒罵了賊老天一萬句,她就是想任性一日,竟然就落得如此下場,簡直是悲從中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能崩,她跟著高達,什麽名場面沒有見過,一定要鎮定。
閔惟思說得對,先得把嘴裡的東西弄出來再說。
高銀芳想著,也回應的動了動嘴。
閔惟思耳根子一紅,話本子裡可是寫過了,遇到這種情況,他只能夠在高銀芳的頭上,把口裡的破布給蹭掉了。
他正想著,就瞧見了讓人目鏡口呆的一幕。
只見高銀芳一個高抬腿,來了一個一字馬,一條腿直接樹到了自己的嘴邊,她的腳丫子動了動,輕輕松松的就將口裡的破布給鉤了出來。
高銀芳呸呸了兩聲,愉快的大幅度的活動了一下已經麻木的嘴角,扭頭看向了閔惟思,“需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