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大雪將奢華的宮殿都覆蓋住了,黃瓦紅牆都變得蒼白,在厚厚的積雪之下,完全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齊珣對著這片景色,慢慢出神。他已經三十出頭了,總結起這三十年的生涯,那就是少年得意,尊貴無比的太子身份,後宮雖然人未遣散,但是憑藉著太后的聰明,他在當太子之時基本上沒吃過虧。
後來太上皇主動退位,他登基。朝堂、後宮,這些事情一下子湧過來,雖然經常會累得不可開交,甚至覺得情況很棘手,但是他依然覺得無所謂。抱著一種遊戲人間的態度,只要做的事情通過不出閣,自然沒人會管他。
但是就在他確定自己總是惦記著賀亦瑤開始,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鬥志。方才太醫告訴他,賀亦瑤小產了,他才意識到自己作為男人的責任。
瑤昭儀懷了身孕,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在後宮裡傳開了。太醫院那樣緊張兮兮地在討論藥方,自然瞞不過各宮安插進去的眼線。不過若想要仔細打聽,卻是極其困難。畢竟皇上這次撂下了狠話來,那幾位太醫當然不敢胡說八道。
所以即使是探討藥方,也都是關起門來,連伺候的人都不需要。生怕洩露了風聲,惹得皇上不快,到時候拿太醫院開刀可就得不償失了。
「什麼?賀亦瑤有喜了?」原本正在悠閒看話本的良妃,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十分難看,語氣裡完全是難以置信。
「她能有那麼好運!將近一年半就懷上了皇上的孩子,為何我就不行!」良妃得到宮人確認之後,近乎癱軟地坐回了椅子上,滿臉都是悲戚的神色。
其實良妃說得不算對,畢竟能懷上皇上孩子的女人有無數,況且賀亦瑤有喜的時間也不算短。只是良妃早就習慣萬事都跟賀亦瑤爭了,仿佛已經形成了習慣一般。她入宮這麼多年,都未曾懷上孩子,所以對於她來講,賀亦瑤就算是極快的了!
殿內的宮人聽得良妃如此急躁的聲音,一個個都低下頭來,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惹惱了這位主子,到時候遭到虐打。
良妃原本就是個急性子,再加上後宮最是蹉跎年華的地方。無論是誰,整日想著陰私之事,鬥來鬥去要人命的,心理難免會有些不正常,狠毒陰險在所難免。所以良妃也養成了一個壞習慣,那就是只要不高興了,就要找個宮人來虐。
無論是扇巴掌還是用指甲掐,她都是親自動手,就為了紓解心頭湧起的那口氣。經常那宮人都被打出血來了,良妃只要沒消氣還是無動於衷。
「我一定不會讓她如意的!」良妃惡狠狠地咬緊牙關,恨不得立刻就沖過去與賀亦瑤撕扯。可惜此刻靈犀宮早就圍得跟鐵桶似的,賀亦瑤的身邊也都是一群人護著,她根本就無法走過去害人。
齊珣原本準備撒金裸子慶賀賀亦瑤有喜,但是後來太醫說的那番話,讓他憂心忡忡的,就想把這事兒瞞下來。但是後宮的消息一向最是靈通,此刻早就瞞不住了。
他 立刻就派了人,親自安排靈犀宮,還找了醫女仔細檢查。生怕靈犀宮有什麼對養胎不利的髒東西,萬一賀亦瑤回去之後,被影響到了就不好。而且他還親自調派人手 去照顧賀亦瑤,不過鑒於影衛都是男人,雖說沒人敢多看,但是總歸讓齊珣心裡不舒服。所以他將冬蟲放到了賀亦瑤的身邊。
懷胎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她被勒令不准下床,每日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而且大補的東西更是吃了不少,靈犀宮被圍得十分嚴密,任誰都不是輕易能進來的,每回要經歷好多層程式的檢查。
「太后是今日回宮嗎?」賀亦瑤剛吃了一碗燕窩,此刻正被人扶著慢慢躺下。太醫說過了,連長時間的坐著都有可能會擠壓到腹部。
「回昭儀的話,是。這會子估摸著已經到了!」冬蟲就站在旁邊,語調還是那樣波瀾不驚。
只是她剛到靈犀宮的時候,賀亦瑤險些沒有認出她。冬蟲瘦了一圈,臉色慘白,甚至比以前更沉默了。賀亦瑤一開始不想要的,畢竟皇上關了冬蟲這麼久,應該是有原因的,此刻放出來,她害怕裡面太過曲折。
不過齊珣卻勸慰她接受了,而且還保證了冬蟲的忠誠性。
壽康宮裡,太后剛從榻上起來,她現在也感到年紀大了,當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即使路上行駛得不快,她回到宮中之後,也感覺累得要命,躺在榻上歇歇也未見特別舒緩的效果。
「太后娘娘,賢妃和良妃在外面求見。」一個小宮女進來輕聲通傳著。
太后正好梳好了頭髮,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挑了挑眉頭,低聲嘀咕了一句:「還真是會趕巧,哀家剛起來就已經過來了,皇帝都沒見這麼快!」
按照往常的慣例,太后從宮外回來的頭一日,是沒人過來請安的。都是讓太后娘娘好好歇一歇,但是這回倒是打破了之前的慣例,兩位妃嬪走後,又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攪得太后心煩意亂,後來請安的人也十分敏感地察覺到太后心情不是太好。
賀亦瑤一直讓人打探,收到消息之後也是皺擰了眉頭,心底覺得無比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現如今這後宮裡只有她這麼一位不能去請安,其他人都可以隨意去。而壽康宮的消息也不是那麼好探聽的,所以賀亦瑤的心底就有些忐忑。
皇上寫信讓太后回宮,本意是讓太后護好賀亦瑤的。但是現如今的狀態似乎不是這樣,莫不要弄巧成拙了。
總算送走第三批來請安的人,太后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沉起來。她直接揮了揮手,冷聲道:「下麵再有人來請安,都一律推舉掉,除了皇帝!」
太后的口氣不大好,似乎被什麼人給得罪了一般。原本她舟車勞頓的,就無比的勞累,即使休息了片刻也不頂事兒。偏偏這些妃嬪要破例來請安,弄得她更加煩悶。原本還想著待會子去靈犀宮瞧瞧賀亦瑤,現在也不得不放棄了。
「太后,要不您在歇歇?」以桃嬤嬤走了過來,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太后,輕聲地提議道。
太 後立刻就搖了搖頭,臉上不快的神色越發明顯,嘴角輕輕翹起,露出一抹嘲諷十足的笑意,低聲道:「哀家哪能睡得著?方才那幾個人進來請安,你又不是沒瞧見, 一個個拐著彎地試探哀家,還提起賀亦瑤。她們那點花花腸子,哀家還能看不透?就算是哀家不怎麼喜歡賀亦瑤,但是就憑著她肚子裡的龍嗣,哀家都一定護周全, 不會讓這些人鑽空子!」
太后說完之後,譏誚的神色不減,只不過皺擰的眉頭還是顯示著她心情的不快和擔憂。她只不過剛回宮而已,這些妃嬪就冒著得罪她的可能性,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足以見得賀亦瑤這胎恐怕難熬。
「你親自去禦膳房,讓人做一碗滋補的粥送去靈犀宮,好好安撫瑤昭儀。哀家明日就過去瞧她!」太后的眉頭始終沒有舒緩開,她揮了揮手讓以桃嬤嬤退下。
「母后!你可算回來了!」齊珣急匆匆地走進來,見到太后立刻就行了一禮。
正在出神的太后,被皇上這句呼喚弄回了神,瞧見一路疾行的皇上,臉上並沒有露出思念的神情來,相反還透著幾分不滿的意思。
齊珣只當沒瞧見太后臉上不滿的神色,十分自覺地挑了張椅子坐下,一臉笑容燦爛地看著太后,語氣略帶著討好說道:「母后,還是您疼兒子,把父皇一人丟在外面,趕回宮裡來!」
哪知他的話音剛落,太后就不滿地冷哼了一聲。他不提還好,一提就讓太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太后是特地把太上皇扔在那邊的,否則皇上可就要倒楣了。
「這 你可真得感謝哀家,否則你方才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你父皇用藤條抽了。看樣子上次的教訓並沒有給你帶去多少影響,你竟然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給賀亦瑤的 升位聖旨裡,還是寫成那副亂七八糟的樣子。你父皇之前聽了就想回來揍你的,只是一直被哀家勸著!」太后冷笑地看著他,面色實在稱不上好看,相反還帶著十足 的嘲諷意味。
齊珣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原本對望的視線也立刻移開,生怕洩露了自己的底氣不足。若不是太后提起來,他都快忘光了。那道聖旨雖說的確出格了一點,但是他原本就是這種性子的人,而且聖旨還是給賀亦瑤的,自然希望要與眾不同一些。
「母 後,那道聖旨雖然言辭有些不妥,但是也沒到讓父皇氣衝衝地趕回來抽兒子一頓吧!千篇一律的東西,兒子都寫得煩了,況且不那麼寫,怎麼能體現瑤昭儀的不同尋 常來。她在朕的心中也是不一樣的,這次又診出喜脈,若不是你和父皇肯定不允許,兒子是一定要再次給她升位的!」齊珣輕歎了一口氣,聲音雖然沒有多少底氣, 但是語調之中還是透著幾分委屈和無辜的。
他真是有過打算,再給賀亦瑤升位的。但是因為讓太后回宮來了,準備照顧一些賀亦瑤,此刻不宜張揚。